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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南北 第二卷:烟雨杏花寒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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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大宋开平四年甲子岁,三月初九,帝因病内禅,太子赵韧即位于垂拱殿,改元景明,尊皇帝为安寿太上皇帝,移驾庆安宫。

    新帝一经即位,便立即下旨捉拿首相韩斋溪,罗列其十大罪状,抄没其家,肃清党羽,以儆效尤。

    韩党之中,韩斋溪被押御史台狱,听候发落;内侍省都知刘官宝犯上作乱,被当庭斩杀;副相董彦被贬詹州;太师梁统安被贬崖县;近日枢密副使孙隽亦被收没兵权,削其爵位,降为岭南节度副使,即刻出京。

    离京之日,城郊十里亭内,有人早早等候在此了。

    裴昀面无表情望向眼前之人,缓缓道:

    “孙伯父,好久不见。”

    孙隽从三军节度使,权倾朝野的大将,一夜之间被贬出京,仕途潦倒,受尽冷遇,而今发丝花白,形容憔悴,苍老了十岁不止。

    他定定望着裴昀,眼中尽是阴郁憎恨:

    “当真是好久不见,贤侄本事见长。早知今日,老夫当初便不该心慈手软,劝韩斋溪给裴家留下一丝血脉!”

    “你心慈手软?”裴昀如听到天大的笑话般,“你心慈手软,故而在北伐之中懦弱不前,致使西路军兵败如山倒?你心慈手软,故而开封府大战之际拖延战机,拒不驰援,致使我爹被燕军围攻至黄河岸边,战死沙场?你心慈手软,故而回朝之后上书弹劾裴家,诬陷我爹通敌叛国,将战事不利之罪统统怪到了裴家头上?好个心慈手软,好个背信弃义贪生怕死的小人!如你这般无耻之徒,怎配生出大嫂这般巾帼英雄?!”

    孙隽此人,将门世家,行伍出身,与裴安同为朝中主战一派,亦是自幼相识,肝胆相照的兄弟。各自成家生子之后,二人更是结下了儿女姻亲,孙家二娘孙红袖,嫁与裴家大郎裴昊为妻,期盼秦晋之好,永以为继。

    北伐之时,大宋分兵三路进攻,裴安领兵中路,孙隽领兵西路,谁料裴家军接连大捷,孙家军却是节节败退,孙隽此人数次丢盔卸甲,不战而逃,丢人败兴。北伐之后,更是倒戈主和一派,助韩斋溪炮制伪证,污蔑武威候府,乃是除去奸相之外,诬陷裴家冤案的最大恶首!

    “若不是他裴安一意孤行,我女红袖也不会死!”孙隽咬牙切齿道,“我是贪生怕死之徒,他裴清宴不也是假仁假义之辈?若论家世资历,我比他强上数倍,他不过是运气好,剿匪打了几场胜仗,怎敢堂而皇之爬到我头上耀武扬威?北伐之中,他贪功冒进,自食其果,与我何干?我若不弹劾他,亦会有其他人弹劾我,左右他已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成全我孙家功绩,何乐而不为!”

    “无耻之尤!”裴昀恨声斥骂,“事到如今,你还说得出这般恬不知耻之言,简直愧对先父兄弟信任,愧对大嫂报国忠心,亦愧对孙裴两家世代情义!我本看在大嫂与霖儿的面上,想着你只要痛改前非,诚心悔过,便求官家留你一命,如今看来,任你这般不忠不义无情无耻之徒活在世上,当真天理难容!”

    说罢,她一挥手,身边卓航上前,提起石桌上的酒壶,斟满一杯水酒,捧至孙隽面前,冷声道:

    “孙大人,请罢。”

    此时孙隽终于神色大变,他面色青白相交,伸手指向裴昀,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你你是来要我命的?!”

    之前他因官家下旨仅被贬官出京,一直有恃无恐,认为风头过后,自己还会被召回朝中,裴昀此来不过是冷嘲热讽。谁料情形急转直下,裴昀确实是来送他一程,只不过是送他到阴曹地府黄泉路。

    孙隽五官扭曲的吼道:“我不信!董彦、梁统安罪责比我更甚,与韩斋溪关系更近,为何他们没事?定是你以权谋私,假传圣旨,我要见官家!”

    裴昀不置可否,只冷冷道:“董彦已在南下途中,因水土不服,患疾病逝。梁统安行至循州之时,被官家下旨由监察御史斩杀。今日赐孙伯父毒酒一杯,是官家念在孙家过去世代忠良,准你留下全尸,不必客死他乡,你且上路罢。”

    此时十里亭已被禁军包围,孙隽插翅难逃,眼见大势已去,他四肢瘫软,如土委地,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左右按住了手脚,强行灌下了毒酒。

    “裴昀!哈哈哈哈——裴昀!”

    孙隽一身狼狈趴在地上,又哭又笑,状若疯癫,语气阴惨惨道:

    “今日你做官家刀斧手残害他人,来日你也会为官家刀斧手所残害,我们谁都逃不掉!谁都逃不掉!”

    “纵我不过是他手中杀人之刀,能将尔等奸佞毙于刀下,我亦心甘情愿,死而无憾!”

    裴昀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毒发的孙隽,就此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御史台

    裴昀进门之时,谢岑正在与御史大夫冯喆议事,裴昀还未等开口,冯喆先拱手施礼道:

    “裴大人。”

    裴家四郎虽是待罪之身,却是陛下心腹,金銮殿上舍身护驾,勇擒奸相,天下皆知,虽无官无品,朝中群臣依然对他百般礼遇,敬让三分。正如谢岑一般,此人年纪甚轻,位卑职低,然韩党一案,官家口谕,着此人全权督办,来日飞黄腾达不可限量,这二人冯喆哪个也不敢怠慢。

    裴昀急忙还礼道:“大人二字实不敢当,冯大人唤我四郎即可。不知那韩斋溪可招认罪状了?”

    冯喆为难的摇了摇头,“此人始终拒不认罪,我与谢大人正为此头疼不已。”

    此案牵连重大,官家亲自过问,可那韩斋溪为一品大员,刑讯不得加身,威逼利诱撬也不开他的嘴。

    国朝宽待文人,太祖更是留下了“不可杀士大夫”的祖训,南渡之后,虽偶有打破陈规,却无不是逼不得已,罪大恶极才为之。且韩斋溪因议和之功,被赐丹书铁券,非谋逆大罪不得处死。如今他拒不招认通敌叛国,又无人证书证,想要光明正大将其定罪,简直难于登天。

    当初内禅之日,裴昀早便经赵韧授意,可趁机将其毙于剑下,谁料到他竟内穿金丝宝衣,捡回了一条性命,不禁叫裴昀大为悔恨。

    裴昀问谢岑:“他身边亲信可有供认?”

    谢岑道:“韩家老小尽数收监,统统讯问过一遍,连韩宵也不知其父具体谋划,而心腹王福又畏罪自尽,其余妻妾亲眷更问不出什么了。倒是搜查相府时,在韩斋溪卧房中寻到了一处暗格,在里面找到了此物。”

    裴昀顺着他示意看去,只见桌上放着一三寸见方的乌木盒。

    “这盒子是玄机盒,内里机关精巧,这几天我斧劈刀削,水淹火烧各种法子全试了个遍,都没能打开,今日你来正好帮我顺道瞧上一瞧。”

    乌木坚硬非常,等闲兵刃都不能伤其分毫,这玄机盒由一整块乌木所雕,通体黝黑光滑,无孔无锁,严丝合缝,寻不到一星半点松动之处。六面除去其中一面上镶嵌着一片星星点点的螺钿碎片,其余并没有半点多余纹饰。

    玄机盒分为外置机扩与内置机扩,如这般外表毫无着手之处的内置机扩盒,看似毫无头绪,其实解法往往分外简单。但这一玄机盒乃是裴昀见所未见的种类,她接连尝试了数种常见的解法都没成功。

    她不禁将目光落在了盒面上的那些螺钿上。

    谢岑看出她的意图,开口道:“这是星图紫微垣,但既不能撬动,也不能插入,似乎只是寻常装饰,并没有用。”

    裴昀知道谢岑说的不错,但她还是用指尖重新在这片螺钿上细细摩挲,试图找出什么线索。她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回忆着昔日二师伯张月鹿所教她背诵的《步天歌》:

    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大帝之坐第二珠,第三之星庶子居

    “等等!”

    随着手下触感微变,裴昀霍然睁眼,“紫微星有异!”

    谢岑一愣,不禁也伸手过来,先是摸了摸紫微星,而后又摸了摸四辅星,皱眉道:“这片螺钿比周围略微凸起。”

    冯喆在旁边看得大气也不敢出,此时忍不住问道:“凸起又如何?许是工匠手误?”

    “此盒做工精巧至极,其余螺钿镶嵌平整如镜,唯紫微星略高,定是意有所值。”裴昀沉吟道。

    紫微星,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位于中天以北,亘古不变。莫非机扩关键在于方位?

    她说出心中猜想,之后三人便一同走出房门来到院中,立木成影,以头顶日头方位,寻出南北。而后将玄机盒平地而放,将紫微星所在之处,对准正北方位,一边左右移动,一边试着开盒。

    数次调整过后,终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打开玄机盒,但见其中是一沓书信和一串墨玉所制的九连环。

    谢岑粗略翻看书信,皱了皱眉:

    “这些信是以反切密语所写,破译需要时间。”

    “如此谨慎,这八成便是那韩斋溪与北燕来往书信了。”裴昀振奋道。

    谢岑颔首:“我即刻着手开始破译。”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冯喆一边大笑,一边将拿起那玄机盒细细端详,又眯起一只眼睛从盒盖机扩缺口处费力向里望去,隐约可见一小小磁石悬浮其间,原来这玄机盒竟是以司南做锁,非指向正南正北不可开启,当真是巧妙至极,冯喆忍不住啧啧称奇。

    而裴昀却是拿起了那串九连环检查了一番,只见其晶莹剔透,精巧非常,然而九环缺一,却是个残品。

    她心中不由纳罕,那韩斋溪家财万贯,相府什么奇珍异宝没有,他费尽心机,只在这玄机盒里藏一串玩物?此中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待破译密信之后,或许,该是当面审问那奸贼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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