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雨来的湍急又突然,雨势很大,顷刻之间那荒草地上的野草就蔫蔫耷拉着。阳台门没关,雨丝顺着风,斜斜飘进来,地板上瞬间湿成一片。
燥热的夏风终于被冲灌进了凉意。
于真意被雨声惊扰,思绪从刚才的对话中挣脱开来,她惆怅地看了眼窗外,发现自己的滑板计划泡汤了。
陈觉非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吹干,有几滴水滴在灰黑色的短袖圆领上,更显得颜色深。
“下雨了,我不想去了。”于真意倒在他床上,拿着手机回喇叭花消息,约她来日再战。
于真意喜欢穿裙子玩滑板,美其名曰百褶短裙在空中摇摆的时候像一朵朵绽放开的小蘑菇。
陈觉非不知道这个比喻是怎么来的。
灰色百褶裙松松散散地贴着他灰色的床单,像是融为一体。
于真意长得白,这种白是天生的。
裙摆微微上滑,露出她那截明晃晃的绝对领域,几乎都能看到黑色的打底裤。
陈觉非冷静地把眼睛移开,他打开电脑。
缓冲两三秒,没了耳机的束缚,那声音就这样公放出来。
陈觉非无力地闭了闭眼。
于真意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她倾身,下巴耷拉在椅背上,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陈觉非,手牢牢按住他抓着鼠标的手:“看嘛看嘛!”
陈觉非:“我要学习。”
于真意笑嘻嘻:“那你学,我想看。”
陈觉非要抽开手,于真意起身,两手都牢牢摁着他的右手。陈觉非从颈侧开始被她胳膊钳制住,后脑勺贴着她的胸口,眼前是她垂落的发梢,伴着那股甜橙香气。
“行,你看!”后脑勺的神经敏感,像陷入一团海绵垫,又像白糖似的云朵从头顶浇灌至脚跟,身体内的所有不安分因子都在叫嚣。
陈觉非缴械投降。
于真意一副小人得逞的模样,她得到了鼠标的掌控权,而后绕过来,还使唤陈觉非屁股挪过去点儿,给她腾个位子。
陈觉非:“自己搬椅子。”
于真意:“懒得动了,凑合凑合一起。”
她屁股贴着他,往旁边挤了挤。
“于真意。”陈觉非手指屈起,叩了叩她面前的桌子,“我家不缺你一把椅子。”
于真意耐心不多:“我就让你往边上挪挪,我们俩坐一起怎么了。”
坐一起和坐一起看黄片就不是一码事了。
陈觉非深吸一口气,泄愤似的狠狠揉着她的脑袋。
“哎你说,看黄片是不是得拉窗帘才比较有感觉啊?”于真意又问。
“不知道,没看过。”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于真意笑眯眯地看着他:“陈觉非,这就没意思了。”
说多是错。
陈觉非不再回答,他随手拿起桌边的一本英语书翻看着,只是音响里传来的声音实在难以让他认真看书。他的确不明白,于真意没来之前他看这片子毫无感觉甚至想关掉,于真意坐在他旁边之后他开始对英语书毫无感觉了。
夏天最难受的就是一场潮热的暴雨后,整个人身上沾着的黏腻感觉,像是强力胶紧贴着皮肤,闷气袭来。
桌子下,两人的大腿无意识地触碰在一起。
沸腾的血气在房间里小心又明目张胆地乱窜。
于真意两手托腮,看得认真,一点儿也没注意到自己身旁这位的烦躁。
室外雨没半分要降的趋势,室内声音越来越过分,喘息声也越来越重。
陈觉非又是无声咒骂了一句,拿起桌上的头戴式耳机插上之后,胡乱地给于真意戴上。
世界安静了,只剩雨声。
于真意扭头,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连水红色的唇角都微微下垂,五官每一处都透着疑惑。
陈觉非敛着眉眼,辨不清眼底什么情绪。他擡手,手掌罩着她的头,迫使她看屏幕,于真意也不再搭理他。
可是陈觉非一点儿也没觉得冷静下来,他很烦躁,这种烦躁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渐呈正比例增长,他烦躁于真意的这种无边界感。
但又区别不懂分寸和礼貌,而是她完全没有把自己当成异性,一个已经成熟且开始有性幻想的异性。
这种感觉,非常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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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说降噪耳机主打的宣传广告就是耳机里的另一个小世界,于真意已经完全沉迷在影片中了。
光线浮动又阴沉的屏幕中,男人漂亮的手不断下滑,指腹打圈摩挲着。
于真意翘着二郎腿,眼睛距离屏幕近了些,余光之中,她瞥见陈觉非的手伸在桌子上,手指修长,掌背很大,骨感又漂亮。指尖点着桌面,掌背上的薄薄皮肤之下是脉络分明又带着蓬勃力量感的青筋。
他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这样无节奏地敲打着桌子,这个小习惯陈觉非自己都没有发现。
于真意想,他现在很烦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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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喘息,男人闷哼,千篇一律。
其实没什么意思,尤其在关键地方打码的片子里,于真意也没了兴趣。她摘下耳机,才发现肩膀处有些沉,陈觉非歪着脑袋靠在她肩膀上,一只脚屈起,手搭在膝盖上。
那本高二上的英语书盖住他的脸,书本底部的一角正好卡在他的锁骨处。
他的呼吸声很轻,像是睡着了。
于真意小心翼翼地把电脑阖上。
雨已经转为小雨,淅淅沥沥落在水泥地上而后斑驳一片。
她指尖捏着那本英语书,把它放回桌上。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陈觉非皱了下眉,薅了一把自己已经全干的头发。
“看完了?”刚醒,脑袋还在宕机状态,他习惯性蹭了蹭于真意的颈窝。
“嗯。”于真意说,“你昨晚几点睡的?”
“没睡。”陈觉非昨晚通宵打游戏,一打就到了天亮。他原本准备洗了澡之后随便欣赏一下这传说中的丙级片就午睡,却没想到于真意的出现让这个下午变成了个意外。
于真意有些不好意思:“那你快睡吧,我要回去了,我和喇叭花约了晚上去滑板了。”
“去哪儿?”
“念南路。”
陈觉非搓了搓脸,撑着桌子起身,拿起丢在床上的空调板,猛按了好几下,待温度显示到18后才停止。
“那么远。”
“就三站地铁,不远。”于真意顿了顿,卖着一副小可怜相,“呜呜呜你骨折之后我俩就没去过了,还有半个月暑假都要结束了,我上学期结束时列的游玩计划表就实现了三分之一。”
前几年没搬家,还住在古北那块儿的时候,于真意养过一条小狗,是一个雨天在路上捡的。流浪狗可怜,呜呜呜叫唤的时候让人的心都如同被炙烤过的巧克力,化得纯粹。
于真意和小流浪狗待久了,连呜呜的声音也都染上了那惹人心疼又心痒的味道。
陈觉非打了个哈欠,精神像是回不来,整个人懒散的要命。他擡起手,指尖挠着她的下巴:“下次过马路会小心的,这个暑假对不起我的小狗了。”
于真意浅浅皱眉:“谁是小狗,搞错定位了吧。”
陈觉非面色平静地纠正:“哦,睡糊涂了。”
于真意:“你睡醒了call我,我再来给你送饭,不然又打扰到你看黄片耽误你的性启蒙,你以后找不到老婆,我真成你们陈家罪人了。”
陈觉非刚掀开被子,又听到黄片二字,他擡眸看着她,难得搭腔:“那罪人就先想想怎么补偿。”
“你找不到老婆找我啊!”于真意别的不多,就是小姐妹多,各个盘靓条顺,檀宫玫瑰园申公馆白富美。她整理了一下裙子,“记得把西瓜吃了。”
而后关上了门。
陈觉非听着幽长走廊将她的脚步声放大,又随着物理距离的间隔而逐渐变轻,嘴里哼着的英文歌也隐在潮湿的空气中,而后变得朦胧。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可以。”
找不到老婆就找于真意。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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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喇叭花是于真意邻居家的小孩,再过半个月九月一日开学后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初一新生了。
小喇叭花偶然瞥见于真意在门口滑滑板的样子,这颗刚刚成长起来的稚嫩的少女心立刻被于真意飞扬的裙摆,飘逸的长发,和嘴里叼着的西瓜味棒棒糖戳中。
自此以后,小喇叭花心里有了一个伟岸的目标:成为像于真意那样的酷妹。
这个目标一经说出,支持者唯有当事人于真意。
一旁车道上车辆来往稀少,于真意和喇叭花滑了半个小时,两人热得要命,脖子上汗涔涔,长发也湿哒哒地贴在脖颈和耳后。
“姐姐,你说Q.Q空间里那种明星的Q.Q号是真的吗?我同学说她加到了俞灏明的Q.Q。”小喇叭花问。
两人走到半道上实在热得难受,又被44号古董花园新出的夏日限定美人鱼冰淇淋所吸引。
“搞一根?”于真意看着小喇叭花。
小喇叭花嘻嘻笑着,面上兴奋不言而喻。
老式门铃响了一下,伴着挂坠触碰响动,两人进门。
“一支牛乳冰淇淋,一支美人鱼冰淇淋。”于真意完后接着小喇叭花刚刚的话题,“当然是假的啦宝贝,姐姐年少不懂事还在空间刷到过胡歌Q.Q呢,说是他上快乐大本营的时候不小心说漏嘴的。”
“后来呢?”
“后来”于真意回想了一下,“那我当然加了,结果他告诉我说横店下暴雨,他们剧组都被困住了,让我打点钱过去支援。”
一阵很轻又短促的嗤笑声从最角落的那一侧传来。
人对于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总是格外敏感。
于真意扭头,正对上坐在窗边的少年。
一头刚染的黄毛,根部还没长出黑,耳垂上黑色耳钉夺人眼球。眉骨高挺锋利,眼神锐利似刃。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手肘撑在桌沿边打游戏,手上操作不停,目光却落在于真意脸上,嘴角挂着一丝笑,又在接收到于真意的视线后很快掩盖。
像个,长得有点姿色的非主流。
于真意打量着对方,对方也在打量他。
白T,黑裙,高帮帆布鞋往上是笔直的长腿,墨黑色卷发高高束起,贴着细长的脖颈。两块艳黄色涂鸦长版支在一边。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又默契地挪开。
“姐姐,你吃哪个?”小喇叭花问。
“你想吃哪个,剩下那个给我。”
又一阵挂坠相互触碰的轻灵声响,门开又阖。
少年擡头,眼前被擦得锃亮的玻璃窗前映出少女的身姿。
她膝盖微微弯着,娴熟控制脚下滑板,一手拿着冰淇淋,唇角黏着点冰淇淋的印记,唇更显红。
“真真姐,你慢点啦,你怎么又欺负我这个新手!”女孩抱怨。
“知道啦知道啦。”少女语气里蔫坏太过明显,她嘴上这么说着,脚下动作并未停半分。
长发悠哉悠哉飘着,夹杂着悦耳声音,比夏风带来的舒爽感觉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