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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陈瑞淼朋友圈里的人接二连三地晒出了结婚照片,她像例行公事一样依次点赞,又在跳过一个讨厌的人后继续给下一个点赞。
这边,她刚点赞完,突然接到了盛嘉琳的电话。婆婆的电话总是像一颗烫手的山芋,恐怖程度不亚于学生时代来自班主任的课后单独谈话。人生果真是无数个学生时代的复制粘贴。
陈瑞淼接起电话,喊了声妈妈早上好。
盛嘉琳打电话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告知她和祁旸月底的时候记得去参加婚礼。
盛嘉琳报出的名字陈瑞淼压根儿没听过,祁家远房近亲实在太多了,族谱堪比历史课本,别说陈瑞淼,祁旸看见这些人的时候都未必可以将名字和长相正确对应上。
陈瑞淼说:“好的。”
她以为电话到这里就可以挂断,却不想盛嘉琳又叫住她,说上次的短片拍的很不错,又提及盛阳下个月还有几个小项目,不知她是否愿意接。不经旁人的手走吗?那她就可以真的拥有署名。盛嘉琳在盛阳的地位,哪需要操心与过目这些小项目。陈瑞淼很快就懂,更是由衷感谢,并说如果这个月学校里的事情不多就可以接手。盛嘉琳笑着说好。
无所事事的下午,陈瑞淼在手机上挑新婚礼物,彼时楼上的睡美人终于睡到了自然醒,趿拉着步伐哈欠连天地下楼,顺手拿过一杯牛奶,在陈瑞淼边上坐下。他坐下来的动作太突兀,陈瑞淼突然幻想他是一条狗,在泳池边踌躇半天,然后扑通跳下,跃入时带起的水洒满她的脸。脑海里过了下这个场景,陈瑞淼没忍住笑出声,在祁旸疑惑的眼神扫射过来时,她捂住嘴,只露出弯弯的眉眼。
搞艺术的都奇奇怪怪,他老婆也不例外。祁旸已经懒得问她在笑什么,鬼知道刚才的那一秒里他在她缥缈的想象力中又成了什么可笑的生物。问了也是自取其辱。
祁旸说:“要买什么?”
陈瑞淼说:“唐子琳的新婚礼物。”
祁旸喝了口牛奶:“哦,你同学吗,什么时候结婚,我送你去。”
陈瑞淼打字的手一顿,扭头看他,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好笑。祁旸那时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搞得摸不着头脑,刚睡醒的状态下,双眼迷茫,莫名透出呆相。
“干嘛这么看我?”
陈瑞淼换了个姿势,手臂架在他肩膀上:“祁旸,这是你们家亲戚。”
她靠的太近,气息撞进来,不知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的味道,像藤条扩香不断放大。祁旸又喝一大口,差点被噎死:“谁?”
陈瑞淼说:“妈妈说是你外公那一边的,算你远房表妹。”
祁旸记得她以前称呼盛嘉琳叫“你妈妈”,怎么现在开始连前面那个代词都去掉了。一字之差,可是天壤之别。
“知道了,那你慢慢挑吧。”他起身离开。
陈瑞淼盯着沙发处的凹陷,它很快恢复平整。刚坐下还没说几句话就走,她还想问他自己挑的这些礼物合不合适呢。
研一在九月中开学,陈瑞淼又陷入繁忙的学业中。她偶尔会在学校的林荫道上碰见林数,对方总是先注意到她,又浅浅微笑一下点头就当做打过招呼。陈瑞淼也回以微笑。
许斐最近春风得意马蹄疾,隔三差五来找陈瑞淼吃饭。两人挑了一家江景西班牙餐厅,陈瑞淼把香煎小蘑菇挪到自己面前,叉了一个后开始端正姿态听许斐讲述最近的开心史。
许斐笑容藏不住:“水宝,你懂睡到初恋的感觉吗,太爽了!”
陈瑞淼咬着小蘑菇:“我不懂,我没有初恋。”
许斐说:“那你想象一下,如果你能睡到林数……”
陈瑞淼瞳孔地震地看着她:“这个想象不、不太好吧……”
许斐说:“哪里不好?想想又没事。”
陈瑞淼还是剧烈摇头。她想不出来,非要发挥她强且专业的想象力,那脑海中浮现的那张脸也总是祁旸的。可为什么只有祁旸的脸呢?
陈瑞淼在这个领域稍显贫瘠的大脑将原因归结于他长得帅、身材好、长腿笔挺、腰身瘦削、肌肉线条漂亮、手指细长干净、手背连着手臂上的血管与青筋凸起时很性感、轻而易举便可单手抱起自己……想太多太详细了……总而言之,是个正常人就想和顶级大帅哥睡觉的,对吧?对的!
这顿饭吃了有一个小时,两shot野格带来的后续是许斐毫无意外地喝多了,用词程度之大胆、之放肆让陈瑞淼觉得这顿饭的选址应选在烧烤摊,方便她摔酒瓶。人类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说生物便是对其他生物的不尊重,猫猫狗狗牛牛羊羊的可没人类这么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青城的夜晚,对有钱人来说有点浪漫。她与许斐手牵手走在江边与高大楼宇的夹缝里,夜风吹起两人的裙摆,缠绕在一起。许斐说,水宝啊,你觉不觉得我很奇怪,我是挺喜欢他的,我也想让他喜欢我,可他一旦真喜欢我了,我又觉得这事儿没意思了。
陈瑞淼极度不会安慰人,她说,斐斐,找个班上吧。
不出所然,许斐横眉怒目,两手掐住她的脸颊。
陈瑞淼没逃,任由她捏:“真的呀斐斐,你就是太闲,又太色,”看着许斐的眼神,陈瑞淼咽了下口水,迟钝地添字,“而已……你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忙起来就不会想这些事情了。”
许斐把玩着她的脸颊,有点像史莱姆,万分解压。她玩着玩着,下巴靠在陈瑞淼肩头,喃喃自语:“水宝,还是你好。”
陈瑞淼问:“哪里?”
许斐说:“我也想像你一样,没有喜欢的人,真好!”
陈瑞淼有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那晚的最后是陈瑞淼送许斐回了自己的出租屋里。整理完一切,她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盯着一旁的花花草草,冷不防想起她已经很久没有伺候它们了。她赶紧拿来浇水壶灌上新鲜的水。
手机在一旁响着,陈瑞淼顺手接起,卡在脖子和耳朵的夹缝里。
她还没发声,手机那头的男人已经开始开炮:“陈瑞淼,几点了,不回家了?”
要死!她还有个家!她还有个老公!
“哦不好意思啊祁旸,我今天和斐斐吃饭来着,她喝多了,我就带她回了我的出租屋。”
那边沉默好一会儿,陈瑞淼都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祁旸才说话:“那行吧。”
哟,狗脾气这么好!陈瑞淼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这句话。
“陈瑞淼你欠揍?”
祁旸夹带着怒意的沉沉声线送进陈瑞淼耳际时,她肩膀一僵,居然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她嘻嘻一笑:“不是啦我——”
“喵唔~”“汪!”两道声音先后打断她。
“陈瑞淼,你两个崽都在我手里,你说话注意点。”
陈瑞淼瞳孔地震,好、好你个祁旸,居然用两个孩子的性命来伤害一位年轻的母亲。她担心他撕票,花也不浇了,移开手机,打开摄像头,又命令祁旸也打开。
手机短暂黑屏一下,猝不及防地露出祁旸的脸。对上他明亮和得逞的眼睛,陈瑞淼噎了一下,满脑子都是“狗东西,前置还能这么帅”!
祁旸二五八万地指使她:“陈瑞淼,下次开视频的时候提前通知一声。”
陈瑞淼问:“为什么?”
镜头像大海中正经历暴风雨的小船,摇摇晃晃地往下走,画面里,露出祁旸格外明显的腹肌,线条完美,顺带扫描进了地板上乖巧坐着的一猫一狗。可惜有贼心的娘亲实在无暇顾及,甚至忘记这场视频通话的初始原因。
“因为我,没、穿、衣、服。”祁旸一字一顿,每个字全是重音。
陈瑞淼捏着耳垂,好吧,果然烫得令人发指。
“那你穿上再接啊,又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抱歉,不让对方等待太久,是我对每个人的尊重。”
“每个人?你和所有人打电话都赤身裸体的?”
“那倒不是,这个福利只能老婆有。”
陈瑞淼把脸移出镜头外偷笑完毕,再一本正经地回到画面t前:“福利?祁旸你好大的脸!”
对面,她一清二楚地看见祁旸费解的神情,他皱着眉:“陈瑞淼你讲点道理,我这身材当然是福利。”
臭不要脸!
陈瑞淼揉揉脸:“快点给我看我俩儿子。”
祁旸边将镜头下移,边嗤笑:“一猫一狗凑不出一个完整的蛋,算什么儿子。”
陈瑞淼刚要回怼,二水四水似乎听懂了,往他身上扑,祁旸大怒:“你属狗的啊?”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二水你真的是狗。”
他自言自语唱完一出戏,陈瑞淼顿时狂笑,笑声放肆,对面郁闷地回:“你再笑呢?”
陈瑞淼凑近手机:“哈!哈!哈!”
房间的窗户没关严实,鸟鸣漏进来,可鸟鸣之外,还有女生清脆的笑声。许斐翻了个身,有些睡不着了。睁眼时入目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和装潢陈设,她来陈瑞淼的小窝住过几次,自然知道这是哪儿。得知是在安全的属地,她放下心来,准备继续入睡,可房间外的对话声如同学生时代最后一排的差生在晚自习时讲小话,她实在睡不着,于是静悄悄地起身,身子趴在门边看。
阳台上,陈瑞淼姿态闲适地躺在躺椅上,脚翘着栏杆,不知和谁在打语音。是个男声。哦吼,这个点?姐妹有情况?那她得注意一下,以防下次说漏嘴。直到陈瑞淼冒出一句“祁旸你脑子有问题吧”,许斐兴趣全无,肩膀塌下来。
吃饱了撑得大半夜不睡觉和自己老公打电话?别搞得像什么刚陷入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好不好?
她哈欠连天,继续回到柔软的床上。
阳台上那位姐妹儿果然年轻气盛,凌晨三点还是分外有热情,声音喜庆得像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