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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祁旸和猫猫的事情,家里还有条狗等着和猫猫磨合。开车回家时,陈瑞淼为猫猫取好了名字,就叫四水。祁旸心想,真没水平啊。而陈瑞淼想的则是,她年纪轻轻猫狗环绕,也太幸福了吧!
这个想法止于半个小时后——二水见到猫猫的那一刻。
一场旷日持久的种族战争由此拉开序幕,整个别墅鸡飞狗跳,犬吠猫喵缠缠绵绵无法休止。几个阿姨追着二水的尾巴跑妄图给它套上狗绳,陈瑞淼抱着四水躲在祁旸后面,急callhelp,祁旸从小到大最爱看人吵架和打架,当然,动物也可以。他笑容和笑声通通藏不住,舒坦地站在原地看好戏,偶尔看热闹不嫌事大拍着掌让二水快过来。
声线如引,他缺德的笑容迅速点起陈瑞淼脑中的爆竹。眼看二水挣脱束缚冲上来,她盯着祁旸乐得自在的背影,猛得一推他肩膀。
被二水冲在地上的时候,祁旸笑容僵在脸上,尾椎骨的疼痛过电般丝丝扣扣绕上来。我靠?他扭头看着边笑边尖叫躲避二水的陈瑞淼,心中大为不爽,他不顾背后的疼痛,立刻站起来,两三步追上陈瑞淼,长臂一伸,便从后面抓住她。
无人再阻挡二水,它迅猛地跳跃,前足攀上陈瑞淼的腰。陈瑞淼简直是腹背受敌,她刚要把四水擡高,可二水却咧着大嘴,呼呼喘气,又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四水。四水软乎乎地“喵”,二水的尾巴摇得像开到最高档的风扇。
陈瑞淼愣了,原来不是宣战,是交友啊。二水叼过四水的脖子,小心地放在地上,又在它面前热切地旋转式跳跃。
“我还以为它要咬它呢……”陈瑞淼话还没说完,脸蛋被祁旸揪起,扯面团一样揉,他怒火中烧,几近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威胁:“陈瑞淼,你刚刚是怎么对我的?”
陈瑞淼自知无理,想要卖乖,可两边的脸都被他的手掌挤压着,说话模糊不清:“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笑得那么欠揍啊,我看着火大。”
“你火大什么,我尾椎骨都要断了!”
“哎呀。”陈瑞淼挣扎一下,“你放开我嘛,我面对面给你道歉。”
阿姨们拿着狗绳,忽然也不知道该套谁了。再看陈瑞淼和祁旸玩在一起的样子,珍姨默默收起了绳子,面色平静地让其他阿姨各干各活。她离开客厅前又回头看了眼,一个没长大就算了,两个都没长大的奇葩居然凑到了一起。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顺便贴心地关上门。
关门声太轻,他们的动静太大,两个人没有一个察觉。
祁旸翻过她的面,手扣着她肩膀,浓眉紧蹙,看她像看一个异类:“面对面了,给我道歉,快点!”
陈瑞淼说:“对不起。”
祁旸评价:“不诚心。”
陈瑞淼眼珠子都要弹出来:“这还不诚心?你找个诚心的示例给我让我学。”
祁旸冷笑。陈瑞淼再次挣扎,还是没逃脱,又被他压在沙发上。陈瑞淼擡起腿,脚后跟也不知道架在哪儿了,就听他倒吸一口凉气。
“就这儿。”
陈瑞淼脸色凝重:“哎呀!”
祁旸满意她严肃又担忧的反应,手捂着尾椎骨那处,慢吞吞地从她身上下来。
“那你是不是得趴着睡觉了?老公好可怜啊。”
在祁旸反应过来收拾她之前,陈瑞淼撒腿就跑,跑到一半想起自己的狗质猫质还在这里,她当机立断抱起四水,二水自然地跟上她的步伐。一人一猫一狗卷起一场巨大的沙尘,果断地离开祁旸的视线。
祁旸站在原地,被气笑了。
·
陈瑞淼的短片精剪成品交到盛阳的那一天,祁旸破天荒去了盛阳。盛嘉琳对儿子采取放养政策,不像祁争临条条框框地要求他。她比丈夫更懂自己的儿子,训儿讲究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原则,祁旸就是那条鱼。该咬钩的时候,他自己便会屁颠屁颠地游过来,急t不得。
但对于祁旸此时出现在这里,盛嘉琳也有些搞不懂,尤其——捂着后腰,走路重心仿佛不稳。
“你怎么了?”盛嘉琳问。
祁旸气还未消:“还不是陈瑞淼,没见过下手那么狠的。”
盛嘉琳:“你俩注意点。”
祁旸:“……不是,妈,我没讲清楚。”
助理敲门来叫盛嘉琳开会,盛嘉琳说好,顺便打断祁旸:“没事,你跟我没讲清楚不要紧,以后做事跟淼淼讲清楚就行。”
祁旸:“哦。”见盛嘉琳站起来,他也跟着起来,盛嘉琳奇怪。
祁旸说:“你这个会我能听吗?”
“能啊。”
祁旸跟在她后头:“这个会讲什么的?”
“不知道讲什么就来听。”
祁旸:“有机密?”
盛嘉琳:“下一季度的宣传重点和即将上线的项目,没什么机密,要听就来,不听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这儿子怎么这么烦人。
祁旸笑着:“听的。”
盛嘉琳有些奇怪,但他难得想听,那也无碍。
会议到中后期,PPT上的页面终于滑到了《今天的她》。
不出意外,对于反转部分开始的长达二十分钟的结局,多数人选择删掉。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安静时,祁旸突然说:“删掉结局,一切都变得模板且套路,成为千篇一律的、大众已经看厌的东西。”
有人反驳:“但这样的成品会失去许多大流量的主流首发渠道。快节奏的小成本短剧已经注定无法上星,如果再在某些方面自以为是地另辟蹊径,怕是连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与后路都没了。每个项目落地之初就有它的目标,这样的剧对于盛阳来说追求的就是一份快钱。”
祁旸问:“既然是没营养的快餐,何必打出本年度最令人眼前一亮的女性悬疑短剧的擡头?”
以陈瑞淼辛辛苦苦做的东西成为其他花朵的沃肥吗?祁旸见过陈瑞淼一遍一遍地打磨剧本,回馈内容无非就是“不够新颖”“要别出心裁”云云,如果一开始追求的便是迎合大众的设定与内容,那要什么新颖?跃入人海、随波逐流一道理最安全。
会议结束,祁旸跟着盛嘉琳进了办公室。盛嘉琳扭头看他:“今天到底干什么来了?”
祁旸说:“您不是看见了吗,拿着钱得上班吧。”
盛嘉琳眼里带笑:“少胡说八道。淼淼让你来的?”
“当然不是。”他毫不犹豫地否定,“她不是这样的人。”
盛嘉琳意味深长:“所以是自己主动来的,怕淼淼那最后二十分钟被砍掉?”
祁旸:“对。”
盛嘉琳笑了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祁旸没动:“那陈瑞淼……”
盛嘉琳:“我看过成品,很有新意,很喜欢。但是,”她话锋一转,“利益至上。”她向祁旸解释这部短剧的定位与受众,再解释删除结局的利与弊。
祁旸低头拆着她桌上的钢笔。
话语权在盛嘉琳身上,祁旸已经明了:“所以我白来了。”
盛嘉琳说:“也没有,至少让我发现件事情。”
祁旸移开目光:“我先走了。”
盛嘉琳饶有兴致地看他:“怎么不问我发现什么事情?”
祁旸的步伐更快了点:“没兴趣啊盛女士。”
盛嘉琳看着桌上被分解的钢笔,忍俊不禁地摇头。也不把它们装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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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旸回家的时候,陈瑞淼正在家里逗猫猫狗狗玩。见他回来,陈瑞淼猫狗都不顾了,心虚到转身就要走。
“喂——”祁旸悠哉哉叫住她。
陈瑞淼叹了口气,架起一个笑:“老公回来啦。”
摇椅因为陈瑞淼刚刚才离开,还在前后小幅度地晃动,祁旸一屁股坐下,手臂一垂,朝四水叫唤一声,四水便像刹不住的小汽车,“倏”一下跑到他的手臂上来,短短的四条腿抱住他的手臂,祁旸擡起手,四水像坐了一次飞机,稳稳落在他的胸膛上。
狗东西,说要收养这只猫的时候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现在天天没事就带着拖鞋大点的小猫玩,还美其名曰坐飞机,多大人了!
陈瑞淼在他身边半蹲着,贴心问:“你屁股还好吗?”
祁旸玩着四水耳朵:“不太好。”
陈瑞淼:“不太好就站起来,让我坐下。”
听听这是人话吗。祁旸吹胡子瞪眼,但是屁股往旁边挪了一点给她腾位置。陈瑞淼没扭捏,往他旁边坐,二水也爱凑热闹,非要挤上来。木质摇椅嘎吱嘎吱响,陈瑞淼害怕得紧。
“跟你说个事。”祁旸说,“结局的二十分钟可能会被砍。”
“可能”这个词足够委婉,祁旸心知肚明盛嘉琳的意思是绝对会砍掉那部分内容再重拍。
意料之外的,陈瑞淼没什么大反应。
“我猜到了。”
“这么平静?”祁旸看着她。
“不然呢?”陈瑞淼笑着反问。
祁旸说:“那就要重写重拍了。”
陈瑞淼点头:“没事儿,习惯了,本来干的就是这些活。”
“没有拍自己喜欢的东西,难受吗?”
“难受当然会难受,但过几天就好了,而且我又要开始想剧情了,忙起来就没办法想这些事情了。”
祁旸坐直了身子:“我记得你们家也是——”
陈瑞淼打断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是的,但如果我依靠妈妈的话,我早就是业内最著名最年轻的女导演了,还用等到现在?”
她朝他眨眼,漂亮的双眸里透出一点狡黠。
“先从被人看见,再到被很多人看见,慢慢来嘛,我不急。”陈瑞淼继续说,“总有一天,我能自己做自己的甲方,掌握话语权。”
祁旸移开视线:“嗯。”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陈瑞淼侧过身,想要看他:“所以你今天去盛阳啦?为我去的吗?”
祁旸毫无准备地站起来,转身背对她晒太阳:“你喝多了吧?”
陈瑞淼手挡在眼前,他身体高大舒展,投落下来的背影把自己遮得严实:“祁旸,谢谢你。”毕竟,她真的没有想到祁旸会把自己在酒精作用下的随口抱怨放在心上。
祁旸没动:“陈瑞淼,我说你喝多了吧。”
陈瑞淼擡手去抓他衣摆:“你看我一下。”
祁旸还是没动。
陈瑞淼催促:“你回头看我一下。”
祁旸终于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和她对视。她穿了身居家的杏色连衣裙,黑发有一半垂在胸前,怀里抱着猫,旁边趴着狗。
“干嘛?”
陈瑞淼漾开一个笑:“谢谢你。我都以为你忘了呢。”
陈瑞淼这个人,怎么就听不进别人的话?他没有承认自己是为了她才去的盛阳,她倒好,全凭着自己的臆测,还要笑眼盈盈对他道谢。他还没帮上她什么忙,这份道谢算是白白浪费了。
“天资聪颖,记忆力实在太好,没办法。”祁旸又在她身边坐下。
生存空间从0.8骤降为0.2,二水极为不满地叫了声,又可怜巴巴地躲到陈瑞淼怀里去。
“反正好东西不会被埋没,总会有人看见的。”祁旸摁了摁发麻的指尖,“你的作品是,你也是,说不准哪一天就心想事成了,陈大导演。”
他的声音像羽毛轻轻扫过耳窝,陈瑞淼双眼倏地亮起来,喃喃:“陈大导演……陈导……哎呀,真好听!借你吉言咯祁旸。”
祁旸笑了下:“不客气。”
二水真是识人脸色的好狗,它再次可怜巴巴地呜咽一声。陈瑞淼的视线被吸引,她低头看过去,二水被祁旸高大挺拔的身躯霸道地挤着,只能像金色的毛线缩成一团。陈瑞淼心疼:“我的宝啊……”
“嗯?”祁旸下意识应声。
陈瑞淼费力地抱起二水:“挤成这样还要死犟着在这里,自己不会下去玩会儿吗?”
原来她没叫他。
阳光晒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忍不住发困,陈瑞淼直接躺在躺椅上,又拿四水挡在眼前遮住阳光。四水向祁旸求救,后者表示爱莫能助。
正午的太阳明亮,像一杯刚榨出来的橙汁。祁旸盯着陈瑞淼仅展露出的下半张侧脸,阳光抚过她的鼻尖与嘴唇,泛起金色的柔光。
她对他来说像长脚的鱼,有鳃的鸟。因为独特,t所以她给予的回馈是心知肚明的特别。今天再看,她的言行完美佐证他的想法。
不自觉地注意她,闲来无事逗上一逗,一定别有一番趣味。这都要成他的习惯了。
他得承认,他喜欢这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