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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折如磨(截胡) 正文 第17章 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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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蓄意

    柳絮宁这几天的训练程度大得惊人,加上平时还要画画,浑身上下没一块是好的。这个夜晚,柳絮宁被肩痛折磨到无果,睡到一半起身下楼找药膏。蹲在柜子前时,她听见了车子在门外熄火的声音。

    这个点?谁?

    她没穿内衣也不准备开灯,只想赶紧拿好药膏后上楼。只是,摸黑蹲在柜子前翻找时有人从她身边路过,被她绊了个趔趄。那人声音冷淡又警惕:“什么东西。”

    ——是梁恪言。

    唐姨转交给她玉佩之后,两人又是几天没见。

    柳絮宁弱弱举起手:“哥,是我。”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拿出那片药膏也不管对面的人看没看清,“我拿药膏。”

    “在自己家别像做贼一样行吗柳絮宁?”他双腿交叠,姿态松弛地靠着墙,黑色外套被他随意甩在肩膀。

    月色灼烧在他深色瞳眸中,明亮灿然,说话时口齿清晰吐字精准,如果不是嘴唇张合间呼出的浓烈酒气肆无忌惮地喷到她脸上,柳絮宁都没发现他此刻正处于酒醉状态。

    懒得和醉酒的人计较。

    “知道了。”

    “拿药膏干什么?”他率先开口。

    柳絮宁:“脖子疼,贴一下。”

    久坐不动的后果就是这个,腰疼脖子疼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了。

    “要帮你吗?”他问。

    现在的梁恪言能不能分清一和二都另说,还妄图帮她贴药膏?柳絮宁刚要拒绝,他随意一丢自己的外套,另一只手果断一伸,不容置疑地抽过她指间那片薄薄的药贴了。

    他两指并拢,从后头点过她的颈:“不转过去我怎么贴?”

    喝过酒后,他说话时气音漂浮不稳,滚着颗粒感。

    柳絮宁转过头去,从窗户外溜进的夜风吹起她的长发,丝丝缕缕缠绵地绕住她的耳朵和他的手指。她不敢回头也回不了头,只能感受到他温热干燥的掌心拂起她落在颈后的头发,刺鼻的中药味和浓烈的酒气将辛辣凝成具象,从后方侵袭着她的五官。他手指路过的地方不出意外地带起一小片战栗,冰凉的触感一击即中。

    他说:“好了。”

    “哦。”她想回头,只感受到一丝些微的疼痛扯着自己的头皮。

    一侧眼,借着月光清晰可见自己的一缕头发缠进他的瑞鹤袖扣中。梁恪言没察觉,脱手要远离她,被她抓住手腕。

    “等一下。”柳絮宁小声说,“我头发——”

    梁恪言起先想帮她理开这一缕,奈何本就不开灯的眼前视线慌乱叠动,他被缠得上了些恼意,歪头垂颈去看她。

    昏暗不明中,锐利和冷漠一一散去,他的脸部轮廓倏然变得柔和,双颊染着浅红,横生欲气,迷离眼里带了纳闷:“你到底开不开灯?”

    柳絮宁:“能不开吗?”

    他眼神涣散地滚动喉结,平淡无波地“哦”一声,手伸到柳絮宁眼前,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不耐:“那你自己来。”

    柔软的衬衫布料划过她的脸颊,他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更近了一点,低垂的额头埋在她肩颈处。

    一个优秀的设计需要丰富的想象和建构能力,柳絮宁能脱离开当事人的迷蒙视角去想象两人现在的动作有多亲昵。

    像有自然灾害在她不堪一击的身子里滚来滚去,脑袋登时一片空白,手心乍然起上湿意。喝醉后的人体温自然升高,虚虚贴着她的后背,可额头与肩颈的触感却是实打实地存在,具象到她能清晰听见他喉结吞咽的声音。

    手指机械化地绕开那几缕头发。

    梁恪言似有所察,自觉地动了动脑袋,柔软的额发来回划过她的肩膀,声音有些闷:“好了?”

    “嗯。”

    梁恪言偏过脸,长吐一口气,不耐烦地扯开领带往沙发上一坐。

    “能不能帮我倒杯水?谢谢。”他手腕缠着领带,一圈一圈绕紧,又一圈一圈松开,循环往复。

    柳絮宁开了盏低饱和度的壁灯,把柠檬蜂蜜水递给他,他又说了遍谢谢。

    他仰头喝水时眉眼像失焦的镜头,无端带了点轻佻。柠檬水淌过他喉结,发出一道明显声音。

    柳絮宁也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有什么东西跟着舔舐过她的唇与喉颈,留下酥酥麻麻的触感。

    “肩膀很疼?”梁恪言问。

    “还行。”

    “最近作业还是这么多吗?”

    “也没有,月底有演出,今天跳舞的时候不小心拉伤了。”

    说完这句,他没再回了。

    就让他睡在沙发上吗?走到楼梯拐角处时柳絮宁又一次回头望去。西装和领带被没有规矩地扔在一边,他半躺在那里,手握着已经喝到底的玻璃杯。

    柳絮宁想了想,从房间里拿来一条毯子准备盖在他身上。只是,毯子柔软的一角刚刚触及他的手臂,他便睁开了眼睛。

    “干什么?”

    柳絮宁有些窘迫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冬天了,睡在这里会感冒的。我可没办法像你抱我下楼那样扛着你上楼,就——”她晃了晃手里的毛毯,毯子的另一角被他用手抓住。

    寂静无声里,听见他浅淡的一声笑。

    笑什么啊。

    “毯子挺可爱。”他说。

    这是真醉了,醉到开始口不择言。

    “跟你的口罩,和那个……”他用力地皱眉,在回忆。

    想起来了:“驱蚊手环,和那个驱蚊手环一样可爱。”

    可爱到他那天戴着那个口罩去公司时,经过他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一眼,他甚至听见有人小声议论这是什么男大学生来面试。

    他不是男大学生,他弟弟倒是。

    被人夸毯子的确是没想到过的一点,柳絮宁大脑急速旋转,又想起眼前这人喝醉了,虚伪的客套可以爽快地抛去。

    理他干什么?

    “我人更可爱。”柳絮宁拽拽那毯子,“你上楼吗?”

    他沉沉出气,想动又不想动,有点烦:“知道了。”

    柳絮宁松开毯子,退了半步。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楼上走,楼道并不狭窄,只是太过寂静,如有实质般缩小了这空间。他的呼吸时不时地碰触着她的肩膀,像一道清楚的提醒,带着隔靴搔痒的蛊诱之感。

    ·

    即使是周末,柳絮宁也定了八点的闹钟,起床练舞。

    云湾园有个地下室,宽敞安静,但小时候的柳絮宁跟着梁锐言一起看多了美式恐怖片,总是惧怕这样的地方,于是梁安成将三楼最南侧的房间腾出来为她做舞蹈房。

    她上楼时正好碰见林姨在打扫卫生。

    “林姨早上好。”

    “早啊宁宁,周末也这么早起。”

    “马上要演出了,在家里再练练。”

    听到柳絮宁要练舞,林姨制止:“那你等我用干拖把再拖一遍,现在地还是湿的呢。”

    柳絮宁在外面翻找练习视频时,阿姨在里面边拖地边絮絮叨叨:“宁宁,好不容易赶上你和阿锐回家,中午吃大闸蟹吧,是你哥哥的朋友送来的,都放了好久了。”

    “好。”刚说完,柳絮宁想起什么,提醒,“林姨,蒸五只吧,他们俩吃一个肯定不够。”

    “他们俩?”

    柳絮宁嗯了声:“哥哥今天也在家。”

    “你怎么知道他在家?”一道声音从耳后响起,簌簌震着耳膜,柳絮宁冷不防被吓得一抖。

    梁锐言眼睑低垂,没忍住笑了笑,语气充满嫌弃:“你这胆子。”

    柳絮宁蹙着眉回头,他应该是刚刚晨跑结束,黑软的碎发湿哒哒地垂落,脖子上挂着条毛巾。

    “谁突然在我背后这样说话我都会被吓到的。”她冷哼。

    梁锐言敷衍地晃晃手指:“好的大小姐,我的错。”

    “哎,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知道我哥在家?”他自然地绕回刚才的话题。

    “昨天晚上脖子疼,下楼找药膏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回来。”

    听到她说脖子疼,梁锐言的注意力顷刻转移到她的脖子,头发盘上去的缘故,露出漂亮的颈部线条,白皙的皮肤上贴了片格格不入的膏药。

    他的眼睛快速描过又快速移开:“哦。”

    林姨在这个时候说舞蹈房已经打扫好了。

    柳絮宁进门的时候看见梁锐言还杵在原地,她提醒:“再不去洗澡,你人就要臭了。”

    梁锐言听话地转身,慢悠悠地往浴室走,顺便甩出漫不经心的一句“刚好臭死你”。

    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虽然宿醉,但梁恪言的生物钟让他在早上九点半左右就醒了。昨天喝的不算太多,但脑袋仍然发涨到沉甸甸的。他起床洗了个澡,又用冷水拂面,算是清醒了个大半。

    梁恪言出了房间门准备下楼,突然听到最旁边房间传来的伴奏声。

    鬼使神差的,他往那边走。

    这时正值阳光最盛时,房间正对着西晒。百叶窗没有合紧,风吹过窗帘,在地上投落下一棱一棱的流动的光,有时又落到她脸上。

    让人挪不开眼。

    柳絮宁跳舞时和平时大相径庭,能明显看见她蓬勃的进攻性和旺盛的生命力。在动作间厚积薄发,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冲击力。

    “柳絮宁跳舞是不是很好看啊,哥?”身旁多了一道身影,他的想象被硬生生暂停。

    一侧的肩膀随之搭上一道力,梁锐言手臂撑着他肩膀,脸上神情颇为得意,语气里有理所当然的熟稔。

    梁恪言偏过头,看着弟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侧脸。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柳絮宁,甚至都不舍得离开。

    “联什么姻,阿锐心里有数的。”那日早晨,他去和爷爷告别,意外听见他和奶奶的对话。奶奶总是对这事敏感一些,说是感情这事儿还是得快刀斩乱麻,早点结束早点好,拖着迟早坏事。

    “有什么数?你自己孙子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你以为阿锐是恪言呢?”

    梁继衷哼笑一声:“你才不懂他。阿锐说了,有些事情能不能做他心里清楚。他和我说过,喜欢归喜欢,但这么多年了,他一次也没戳破过。怎么,你以为我梁继衷的孙子连和心仪的小姑娘说句喜欢的勇气都没有?他和我承诺过的,他从前不会说,现在不会说,以后也不会说的。婚姻大事,当然是我们做爷爷奶奶的来为他定了。”

    “放心吧,这是阿锐亲口说的,他就玩这几年,到时候都听我们的。”

    室内的伴奏和短暂的回忆都到此结束。偌大的空间里又变做沉默的寂静岭,有人的心情像坏掉的钟摆,三个垂落的指针滴滴答答地打着架。

    柳絮宁抹了把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一扭头,看见梁恪言和梁锐言站在房间外。两人身形相仿,五官又有几分相似,背着光的缘故,模糊又将这几分相似程度拉高。

    她大概知道了为何那天队长会将两人认错。只是,这两人都傻傻站在门口干什么?

    两人都刚洗过澡,两款完全不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争先恐后地窜进柳絮宁的鼻息。甘冽清凉的气息前仆后继地点在她外露的肌肤上。柳絮宁决心离两人远一点,她微不可察地往后挪了几步。

    “文艺汇演的票记得给我一张。”沉默被梁锐言率先打破。他走在最前面,头也没回,又少爷般发号施令,“要第一排的。”

    青大文艺汇演堪比地方台的春节晚会,舞美效果和舞台表演质量都是一绝,每年不仅是本校学生,连外校学生都想要来一看究竟。大礼堂座位有限,采取公众号报名制度,梁锐言从来都懒得做这种事,恰好柳絮宁作为参演人员,手上会有两张直接入场的电子券。这两张票,一张给梁锐言,一张给胡盼盼,一贯如此。

    柳絮宁说好。

    楼梯转角处只开了几站壁灯,就算在白天也比其他地方弱一些。她随意地一偏头,与梁恪言擡起的那个眼神撞上。暖黄的灯光自上而下地映在他眉眼间,那双眼耷拉着,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有几分懒倦。

    她以为这是一个无意间交错相对的眼神,却见梁恪言眼神久久未离开她。

    两人都在,给了一个人,不给另一个人,没这个道理吧?有点情商的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柳絮宁木木地张了张嘴,脑子一死机,突然问:“我还有一张,你要来看吗?”

    梁锐言没回头,下楼的脚步顿了半拍。

    梁恪言这时却收回视线:“年底比较忙,没什么空。”

    梁锐言肩膀放松地垂下,快步下楼,大声问林姨中午的大闸蟹能不能再多蒸几只,他快要饿死了。

    柳絮宁原本也不是真心邀请他的,临近年底各个公司都要开始忙起来,他没空才比较正常。她脚步轻快地下楼,在转角处被轻轻勾住衣领,屈起的指骨蹭过她的后颈,微凉的温度让她呼吸一摒,触碰过的地方泛起波澜般的酥麻。

    柳絮宁回头,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蓄意。

    “但可以给我,事情办完了我就来。”

    “还有,膏药记得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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