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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纪 第四部 星芒 第九章 深叶诞生

所属书籍: 光芒纪

    “巴斯蒂安携手叶深深自创品牌‘深叶,feuillage,推出BS纪念版联名设计!”

    这个消息如一枚重磅炸弹,顿时让设计界炸开了。

    关注的焦点有二,一是以黑马之姿在设计界大放异彩的叶深深的自主品牌“深叶”终于面世。这个品牌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塞西莉亚王妃口中时,大家便翘首以待,一直期盼着它的正式创建,可说是全球无数人期盼已久。二是“大帝”巴斯蒂安先生已经许久没有亲自上阵操刀设计了,连他在Bastian品牌最后一次主设计,还是前年年初的两场秀了。而这一回经证实,应该是他最后一次亲笔设计,可以说是最后的绝响,居然不是留给自己的品牌,而是给了他的弟子叶深深。这一个老师收山、一个弟子创建品牌的新旧交替,自然成为了无限关注的焦点。

    “这回深深的关注度果然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我敢保证,‘深叶’,必定能一炮打响,跻身名牌行列!”

    沈暨看着顾成殊拿到的数据分析,兴奋不已。

    “是,成功的几率非常大。”顾成殊也难得地露出赞许的表情,抬手拿起叶深深的设计稿看了看,说,“有了这组设计,成功率就更大了。”

    沈暨将设计稿拿过来,露出诧异的表情:“深深,这不是你在青年设计师大赛夺冠时的香根鸢尾同组设计吗?我还觉得是完美的作品,你居然又修改过了?”

    叶深深点点头,示意他看后面的几幅同组设计。

    沈暨将设计稿一幅幅看过,露出吸凉气的表情:“这可……真令人难以置信。”

    叶深深坐在他对面,托腮看着他笑:“怎么样?”

    “当初你的香根鸢尾夺冠时,我觉得已经是值得写入设计史的杰作了,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更进一步,将它发展到这样的境界!我……只能说你已经进入了我所未能想见的世界了!”

    “真的假的!”叶深深笑道,“我真的已经突破自我了吗?”

    “嗯,我现在,还有点庆幸当初自己的设计之路被艾戈中断了……”沈暨将目光从叶深深的设计稿上移开,叹了口气,低声说,“如果我现在还是设计师的话,看到你的设计,一定会被打击得彻底放弃这个梦想的。”

    “不会啊,其实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天才。”叶深深听着他的话,也有点伤感起来。

    沈暨勉强笑了笑,抿唇不说话。

    顾成殊问叶深深:“那么,这回的发布会,也是‘深叶’面世的第一次大秀,你们有什么策划?”

    叶深深说:“这回的衣服风格绚丽,现场简单点就好。”

    沈暨则说:“但还是要精心布置,基调和风格一定要能衬托出服装的韵味来。”

    “我有个想法。”叶深深略一思忖,说道,“这回既然是以花朵为主要元素,临水照花,交相辉映,不如我们就按照这个风格来搭建现场。”

    沈暨眼前一亮,连声赞成:“可以可以,我们绝对要布置得美到天上去,令所有观众永生难忘!”

    顾成殊也点头道:“那么你尽快弄个初稿和布置要求出来,我们得尽快找设计室商议,敲定方案细节。另外,我有个想法是,这一回的阵仗,我们要弄得越大越好,所以,要同时设互联网直播,到时候向全球直播我们的深叶诞生大秀。”

    沈暨拍手叫好,说:“之前阿玛尼大秀的互联网直播反响就很好,只是尚未引起太大的热潮,这回我们把宣传做到位,肯定能引爆眼球,成为一场盛事!说不定还能开创新局面呢。”

    叶深深点头,在记事本上又添了一桩事情。她的手指顺着一排排马上就要做的事情滑下来,看着这么多等待她尽快完成的事情,简直好想钻到哪个深山老林去隐居一下。

    可是,顾成殊看到她的脸色后,瞥了一眼笔记本说:“还好,待办事项没超过两页嘛。”

    叶深深看了一眼他手中展示的长达十来页的备忘,震撼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即心甘情愿地投入了忙碌之中。

    叶深深有时候挺同情顾成殊的,一会儿伦敦一会儿巴黎的,两边的事情都不能搁下。他现在回了顾家,事情比以往更为忙碌,在她这边竟有点来去匆匆的模样了。

    不过叶深深也更同情自己。她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巴黎的时候激动紧张,顾成殊当时曾和她说,以后来巴黎的次数会多得让她厌烦的。没想到一语成谶,在中国和法国之间奔波的她现在简直没空喘气了。伦敦和巴黎至少两三个小时可以到呢,她现在可是动不动要飞十几个小时。

    Element.c那边的过渡平稳,目前一切都已步入正轨,可以适当放一放。深叶的首秀是一件大事,必须要一鸣惊人,任何环节都不能出错。为了不浪费首秀的热度,接下来便是一周后的成衣全球首发,到时候深叶的第一家实体店就要在上海开张。所以开店和实体店整合网店之类的事情,也预先提上了日程。

    “很好,接下来一个月,我就是一只被抽得不停转的陀螺了!”

    看着这几大块工作,坐在飞机上的叶深深长出了一口气,啪的一下合上本子。耳边传来飞机到达的广播声,叶深深收拾东西落地。

    叶深深先去看了正在进行装修的实体店,宋宋正在里面灰头土脸地指挥工人喷漆呢,看见叶深深过来,赶紧拉着她出门,拉下自己的口罩大口呼吸,说:“哎呀,好容易调出你指定的那颜色,真是不容易,待会儿等油漆干了,你看看效果满意不。”

    “好。”叶深深在外面看了看情况,又看看宋宋都痩了,有点心疼地问:“要不,我们把孔雀从成都叫回来帮忙?”

    “也行,就是担心被她那个极品哥哥知道。”宋宋皱眉说。

    “都过去这么几个月了,应该没多大事吧。”叶深深说着,看看里面装修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说,“其实这回来之前,还让人帮我打听了一下,国外治疗瘫痪的医院呢。”

    宋宋顿时瞪圆了眼睛:“瘫痪?我去你不会想帮那个申俊俊治疗吧?”

    “我是不情愿啊,可我妈现在每天把屎把尿伺候着他呢,我妈都五十岁的人了,常年伏案踩缝纫机,腰椎间盘突出那么厉害,我是真没法看她这样下去。”叶深深摇摇头,咬牙说,“再说了,不就是钱的问题吗?要是花点钱能让我妈日子好过点,我也就认了。”

    “我的天哪,那个申俊俊可是打死过人的,依我看,他这辈子瘫在床上就是最后的结局了,他真要是生龙活虎的,你妈还有个屁的好日子啊!”宋宋急得都爆粗口了。

    叶深深朝她摇摇头,勉强笑一笑说:“其实我是想和他们谈谈条件,我负责把申俊俊给治好了,看他们能不能答应让我妈从火坑里出来。可我复印病历去打听了,他这瘫痪是同时伤到脊柱和颅脑了,世界性难题,无论哪个医院都没把握,还有医生推荐我到国内寻求中医穴位治疗试试看呢。”

    “这么说……申俊俊没救了?”宋宋兴奋地问。

    叶深深看她的模样,只能说:“可能确实没希望吧。”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叶深深想想,也只能说:“我先和我妈见个面,看看她现在怎么想吧。”

    叶深深提着两袋保健品回家,叶母早就把家里整理得干干净净的,和叶父一起开门迎接她。

    看见母亲烫了个有刘海的卷发,面貌焕然一新,气色显得还不错,叶深深十分欣慰。她把营养品递到申启民手中,和他寒暄几句后又走到主卧门口看了看,见申俊俊靠在床上,抬头斜了她一眼就玩游戏去了,连声都不吭,所以她也懒得演姐弟亲情戏码,转身坐回沙发上去了。

    叶母热情得像招待客人一样,给她端茶倒水削水果。叶深深赶紧进厨房和她一起弄,她帮母亲把苹果削好放在果盘里时,厨房窗口一阵风正吹起母亲的额前头发。叶深深一抬头忽然就看见了她头发下遮掩的青淤痕迹。

    叶深深呆了呆,只觉得心口涌起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愤怒。叶母见她脸色忽然不太好看,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地抬手弄了弄自己的头发,试探着问:“深深……怎么了?”

    “哦……”叶深深移开了目光,假装没看见她额头的伤,脸上挤出一丝笑,“没什么,觉得妈你这个新发型挺好看的。”

    “是吗?你爸他给我选的,好看啊?”叶母按着自己额前的刘海,居然还能流露出一丝少女般的羞涩来。

    叶深深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硬生生地强迫自己控制住了。她放下手中苹果,仓促地说:“厨房……有点挤啊,要不我就不在这里碍手碍脚了……”

    叶母点点头,深深逃也似地出了厨房,站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

    到底是被下了什么蛊,为什么她母亲现在会变得这么死心塌地?她又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母亲给弄回来?

    许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申俊俊那边的房门紧闭着。她转了一圈后,有点疑惑,她和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着呢,这两人躲在房里干什么?

    所以她就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屋内后,拿起妈妈刚刚给自己倒的水,假装靠在柜子上喝水,把耳朵贴在木头柜子上,去听后面的声音。

    申启民和申俊俊果然在屋内说话,柜子后面的墙板很薄,她耳朵贴在柜子上面,那边的声音虽然压低了,可也隐约传到了她的耳中。

    申俊俊一边咔哒咔哒地点鼠标,一边厌烦地说:“爸,你怎么还没搞定那个叶深深啊?她什么时候拿钱送我出国去?”

    申启民也有点烦恼,说:“我有啥办法?叶芝云这个只生不教的,把这女儿宠成这样,一点都不把我这个爸放在眼里!”

    “子女不赡养父母,你告她去啊!”

    “告个屁!她每个月都给叶芝云打钱呢,不然你以为我哪来的钱去棋牌室?”

    申俊俊嗤了一声:“切,那千儿八百的钱够干啥啊?”

    “就这点钱,叶芝云还不肯全部拿出来给咱呢,整天念叨着柴米油盐,烦死我了。”申启民悻悻说道,“等着吧,等你腿好了,就赶紧把你姐那些店啊公司啊什么的给接手过来。你说你姐一女人搞这么大事业干嘛,万一结了婚,还不都便宜了别人?”

    “什么我姐,我和她有屁关系?反正你赶紧先把我弄出国治病去,整天跟我叨逼叨的,光说不练!”

    “兔崽子小声点,那娘俩要从厨房出来呢?”申启民停了一会儿,听了听外面动静,才说,“行了,今天这场鸿门宴她逃得了吗?待会儿吃饭,我和她妈马上就叫她送你到国外治病去,等你好了,把她那牌子接过来,钱权掐在手里,那娘俩还不任我们搓圆揉扁的?”

    申俊俊也压低声音,嘟囔说:“我早看叶芝云不顺眼了,每天做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过来拖地的时候那磕磕碰碰的声响,洗被褥时那苦瓜脸,摆明就是给我脸色!”

    “行了行了,先给我把你嫌弃的嘴脸收一收,要没有她,谁给你把屎把尿还洗衣做饭?等把钱弄到手后,我到国外给你请十个八个护士伺候着!”

    申俊俊终于不吭声了,似乎开始畅想自己的幸福未来。

    叶深深沉着脸直起身子,坐到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墙上的照片。发黄的塑料相框内,有申俊俊打着朦胧光的艺术照,有叶深深上学时捧着奖状的照片,还有申启民和叶芝云补拍的结婚照,两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头碰头凑在一起,在摄影师的示意下露出模式化的笑容。申启民倒是不显年纪,还有点潇洒的模样,叶芝云却已经显出了岁月风霜痕迹,眼角和唇角的皱纹都出卖了她。

    伺候别人的,和被别人伺候的,毕竟不同。

    叶深深心里早已有了主意,她心平气和地靠在沙发上,给宋宋发了一条消息:“五分钟后给我电话,就说有急事,越急越好。”

    叶父从申俊俊房里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叶深深若无其事摆弄手机的模样。他一抬头看见叶母从厨房里端了煎好的鱼出来,忙上前亲热地接过来,说:“我来我来,女儿都回家了,我这个做爸爸的也得露一手啊。”

    叶深深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站起身说:“那我把桌子收拾一下。”

    她正收拾着桌子上堆着的报纸杂物,手机就响了。

    宋宋急切怒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显得特别的那么有说服力:“深深你在哪儿啊,赶紧回来啊!出事了!出大事了!现在立刻马上赶回来!”

    叶深深“啊”了一声,叶父叶母也听到电话里隐约的焦急声音了,不由得看向叶深深。叶深深假装倾听那边的话语,脸上满是紧急的神情,“嗯嗯啊啊”了几声之后,立即去鞋架上拿下自己的鞋子,利索地穿上了。她挂了电话,站在门口说:“出大事了,我得立即回法国去,赶紧去收拾东西了。”

    叶母惶急又心疼,忙问:“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啊?这饭都烧好了,你看这……”

    “是啊,出什么事了?”叶父赶紧问。

    “品牌和电商接入的问题,好像授权出了点错误,我得马上回去解决一下。”叶深深随口胡诌,叶父叶母也不懂这个,见她这样说,不由得面面相觑。

    叶深深走出门,回头又看见母亲看着自己的担忧眼神,心口骤然涌起巨大的悲哀。她快步走回来,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叶母猝不及防,眼角却有点湿润了:“深深,你……你有事就赶紧去忙吧,下次……下次回来多呆一会儿。”

    叶深深点点头,强抑住自己在眼眶中打转的眼泪,说:“嗯,我会的,妈……”

    无论如何,就算用尽最后的手段,她也一定要将母亲接到自己身边,让她脱离现在的深渊,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申启民有点着急,见叶深深和母亲抱了许久也不松开,迫不及待在旁边插话了:“深深,你这又要去法国啊?你也别光忙自己的事情,我听说欧洲那边医疗手段可先进了,你去给你弟打听打听,啥时候把他接到国外去治疗好?”

    叶深深想着申俊俊刚才那句“什么我姐,我和她有屁关系?”,嘴角扯了扯,勉强露出个笑模样,说:“打听着呢,我正在联系,你们别急啊。”

    “这个病总是早治早好,对吧?你尽快去联系一下,等你那边落实了,我就带俊俊去找你。最好,你看能不能让我们在国外定居,一家人也算团圆了……”

    叶深深本来真的想要就这样闷声不响一走了之的,但此时听他这一句话,却实在忍耐不住了,直接问:“你带他来找我团圆,那妈呢?你们就把我妈撇在这儿?”

    申启民被她一句话冲得狼狈不堪,叶母赶紧拉了拉叶深深的手,说:“深深,你别想多了,你爸他怎么会撇下我?”

    “是啊,我……我意思是一家人都出去,就一时说快了嘴,没带上你妈……”

    “不是说快了吧,而是你,还有你儿子,一直享受着我妈忙前忙后的伺候,心里眼里却根本没有我妈的存在!”怒火中烧的叶深深,脸上那强装的笑容完全消退,只剩下一脸怒容,“我说实话吧,申俊俊也没必要去国外,我早替他打听过了,他这情况国内国外都治不好,移民出去也是白搭,这辈子就在床上躺着吧!”

    申启民最是心疼这个儿子,一听叶深深的话就急怒攻心,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叶深深早知道他有家暴倾向,却没料到他会上手打自己。脸颊热烫烫的感觉让她一时回不过神,只呆呆地捂着脸,望着面前的男人。

    申启民这一掌打过去之后,自己也有点慌了,这女儿虽然和他不亲,可毕竟是家里的经济来源,再说还指望着她拿钱给儿子治病呢,如今一气之下就动手实在是太不明智。

    他立即就一脸懊悔,赶紧去拉叶深深的手,一边说:“深深,唉,爸爸真是被你气糊涂了……”

    叶母还呆站在那儿不说话,叶深深倒退了一步,盯了自己这对神态各异的父母—眼,转身就蹬蹬蹬跑下了楼。

    这一巴掌打得用力,她出了门,还感觉自己的脸颊烧得厉害。她抬手抚了抚,感觉微微的肿胀,不知道是不是留着五指印。

    她心里正不知悲愤还是伤痛,却听到有人温柔叫她的声音:“深深。”

    叶深深回头看见靠在车旁的顾成殊,一时有点怔忡,下意识把自己被打的脸颊朝向了另一边,问:“你不是在伦敦吗?”

    “事情处理完了,就过来找你,不然怕你回程孤单。落地后听宋宋说你回家吃饭了,所以我来接你。”他很自然地上来挽住她的手,把一个盒子递给她,“给你带的巧克力。”

    这是只在泰晤士河边一家小店才有的手工巧克力,做成各种经典的玫瑰花型。顾成殊带来的这款名叫“瑞典女王”,是叶深深最喜欢的味道。

    巧克力融化在叶深深的舌尖,让她低落的情绪也略微振作起来。她吃完了一颗,有点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说:“好像比平时甜一些。”

    “是吗?”顾成殊低头凝视着她的唇,抑制不住心口荡漾的温热,俯低身吻了吻她双唇上的甜蜜。

    玫瑰的香气与巧克力的甜腻,确实是爱情的味道。

    他亲了她后,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用那双幽黑的眼睛凝视着她微笑。

    他说:“嗯,是甜一些。”

    满街的人都在来来往往,有意无意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叶深深在顾成殊的注视下,感觉心跳得快极了。她下意识地抱着盒子偏转过头,避开他的注视,结结巴巴地说:“那……我们走吧。”

    顾成殊将她的手拉住,目光落在她那边红肿的脸颊上,问:“你的脸怎么了?”

    叶深深默然咬了咬下唇,说:“申启民想让我接申俊俊出国治疗,我跟他说,申俊俊治不好了。”

    顾成殊听着,抬手轻抚着叶深深微肿的脸颊,虽然没说话,脸色却顿时沉了下来。

    这是他心疼呵护的女孩子,想要捧在掌心里温暖的对象,连有一点点空他都要从伦敦赶过来接她回去的心爱的人,却在这边被随意折辱。

    叶深深叹了口气,说:“算了,走吧,好歹他是我父亲呢。”

    顾成殊抬头看了后面的房子一眼,拉开车门让叶深深上车,然后闷声不响地启动了车子,一路沉默地往回开。

    叶深深捂着那半边脸,心乱如麻地望着窗外流逝的风景。

    她听到顾成殊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深深,我们得把你妈妈带走。”

    叶深深回头看了看后面,却并未发现叶母追出来的身影。

    其实她刚刚在楼下站了这么久,如果母亲想要挽留她的话,早就出现了。

    她为什么没有过来安慰自己的女儿呢?

    叶深深的眼睛又灼热起来。她拼命地抑制自己的眼泪,不让它流下来。她的声音略带干涩,艰难地说:“再等等吧,毕竟这是她期待了二十多年的……破镜重圆。”

    可能她还未看清,这曾经破过的镜子后面,有多少锋利的断口。她因为心里那固执的期待与幻想,即使被现实割得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倔强地不肯回头。

    “我们只能等到,有一天她终于自己醒悟了,才能将她接回来。否则,没有任何办法拆散他们,就像叫不醒装睡的人。”

    回到正在筹备装修的实体店前时,顾成殊才露出了倦容,说:“我好像有点困,要上去休息一下。”

    叶深深知道他还没倒过时差来,不由心疼得握住他的手,说:“我很快也要回去弄发布会的事情了,其实你又何必特地跑来接我呢?”

    顾成殊笑着看她,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低声说:“因为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既定目标,非常非常地开心,所以就连一秒钟也不愿耽搁,立刻跑来见你。”

    叶深深有点诧异,在她的印象中,之前顾成殊从未为达成目标而这么开心过,他似乎总是举重若轻,轻描淡写,却不曾这样喜悦地需要找人分享。

    所以她便问:“是什么目标啊,让你这么开心?”

    顾成殊凝视着她片刻,然后唇角露出神秘的笑意,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忍不住俯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却还是说:“秘密。”

    叶深深都无语了,只能和他一起在楼下转了个圈,把已经接近尾声的装修査看了一遍后,再一起上二楼去。

    高高的屋顶上华丽的水晶灯垂下,下面是宽大的沙发和荼几,面对着大幅的落地窗。窗外正是街心公园,绿树葱茏之中掩映着池塘喷泉,高低花境,简直风景如画。

    “这地方是沈暨选的吧?”叶深深把旁边柜子打开,果不其然看见了里面的枕头和毯子,笑道,“看吧,估计他选了最柔软的沙发,就是为了以后能来这里睡伍角。”

    “那我先帮他试用吧。”顾成殊说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脱掉鞋子和外套就躺在了沙发上。

    叶深深看着他身上的GA丝棉混纺衬衣和长裤,无奈叹气。这么好的设计和做工,他却从来不曾珍惜过,简直糟蹋设计师和工人们的心血。但再一想,自己那些定制借出去还不是经常一塌糊涂地被送回来,好歹那还是她的东西,而这还是他自己买的呢。

    叶深深帮顾成殊盖好被子,低声说:“那你休息一会儿吧。”

    “忽然又有点睡不着……”顾成殊却不依不饶地握着她的手腕,盯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她低声说,一直不肯闭上眼睛。

    叶深深当然知道他的意思,她的脸顿时红了,做贼心虚地转头看了看周围,然后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还没等她直起身子,顾成殊一把将她抱住,她猝不及防,软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的脸颊贴在顾成殊的肩窝上,感受到他双臂的力度,莫名的紧张让她呼吸不畅,心跳急促,只敢蜷缩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她听到顾成殊在她耳畔如同呓语般说:“深深……我希望以后你不会再受任何委屈。”

    叶深深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他其实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抱着她温热的身躯,只是心情愉悦地轻出了一口气,又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才放开她,说:“我是说真的,相信我。”

    叶深深见他终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感觉自己脸颊烫得厉害,赶紧站起身去旁边盥洗室用冷水冲了冲脸。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心想,顾先生今天心情真好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么愉快呢?

    “因为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既定目标,非常非常地开心,所以就连一秒钟也不愿耽搁,立刻跑来见你。”

    他的目标是什么呢?和她有关吗?否则,他为什么要一秒钟也不耽搁地跑来找她?

    他说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又是什么意思?

    叶深深看看外面正在沉睡的顾成殊,也不可能把他拉起来询问,只好等感觉自己脸颊恢复正常了,才轻手轻脚地下楼去了。

    像做贼一样的叶深深,下楼就看见宋宋正站装修好的店内,幸福地张大双臂仿佛自己站在世界中心似的。

    她一看见叶深深,就迫不及待地扑上来,抱住她大喊:“深深,这里太好了,我要把办公点搬到这里!谁也别跟我抢!”

    叶深深赶紧指指楼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宋宋赶紧压低声音,一脸痛悔地说:“深深我跟你说啊,为了你我现在回不去店里了,青青每天都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我呢!”

    “啊,怎么了?”叶深深赶紧关切。

    “呜呜呜……也怪我自己是个大蠢货,上次一时激动、一念之差,我就把咱们网店名改成了‘深叶’,结果现在好多不明真相的客户都取消了店铺收藏,根本没人仔细看看这个出现在自己收藏夹里的陌生店铺是啥!”

    叶深深还真没想到这一茬:“不会吧?取消得多吗?”

    宋宋咬着手指头,哭得情真意切:“多啊!”

    叶深深无语扶额,然后说:“赶紧在所有媒介上宣布啊!我们私人的号、店铺的公众号,哦还有我的个人主页,赶紧联合发布消息,宣布网店并入深叶品牌的事情。唔……再配合咱们品牌上市的新闻炒作一下,把流失的客户赶紧给拉回来,当然最好还得比以前再多一大批才行……”

    宋宋默默地看着叶深深:“深深,你现在无耻的样子很有顾成殊的神韵啊……”

    “啊,是吗?”叶深深有点尴尬,是不是同居久了个性就会向对方靠拢了——那也不对啊,顾成殊为什么没有向自己靠拢?

    宋宋正在拼命记下叶深深刚刚说的事儿,门口脚步声响,是孔雀提着几个袋子回来了。

    “印着店里Logo的袋子,我让他们试制了几款样品,深深你在就最好了,选选看哪款比较好。”

    叶深深见孔雀气色还不错,便接过袋子比较着,一边问:“成都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跑执照租店面都很顺利,等这边开了之后,那边马上也可以开张了。”孔雀正说着,手机响了。那铃声是特别设置的一句,不停地循环着“健康的人快乐多?健康的人快乐多?健康的人快乐多?”叶深深和宋宋不由都诧异地看着孔雀。

    孔雀的脸顿时红了,慌慌张张摸出手机来按掉来电,又回复了条短信,然后才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们成都那个店装修的时候,我和阿健认识了,他是我们隔壁品牌店的店长,名字叫郝健康,对我挺关照的……”

    “喔……”叶深深和宋宋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都笑出来。

    “反正……以后你们去成都就会认识了,他人挺好的……”孔雀说不下去了,就蹲下去整理着柜子,一张脸红红的。

    “哎呀,这是好事呀!说不定我们可以一起披上深深设计的婚纱结婚呢!”宋宋赶紧说,“你看,你一离开吸血鬼家人,这幸福人生就到来了!”

    “我……我和郝健康还早着呢,我们也刚认识不久。”孔雀说着,又想起一件事,“再说你不是提醒过我,我哥之前来我们店里问过我嘛,我这边麻烦事还没搞定,我得看看情况再说。”

    叶深深转头问宋宋:“她哥找孔雀什么事?”

    “说是家房子装修太旧了,想找孔雀拿钱装修呢,我就说没见过孔雀,把他打发走了。”宋宋摸出根棒棒糖,咬得嘎嘣响。

    孔雀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说:“反正我也没打算回家。对了,前几天我去看了路大小姐……路微。”

    提到这个名字,叶深深愣了愣,宋宋则一口咬碎了棒棒糖,问:“她在国内?”

    “嗯,她一直在娘家,然后好像因为心情不好,前几天早产了。她以前……给我挺多照顾的,所以我回来看看她,也顺便想看看我家人的情况。”

    宋宋啧啧了两声,看向叶深深,心想,瞧见没,对路大小姐还是挺有情有义的嘛。

    “然后,我在医院产房遇见了郁霏。”

    宋宋顿时精神一振:“哟,那俩人又狼狈为奸准备给深深下绊子了?”

    “没有,路微现在挺讨厌郁霏的,没理会她。但我听到郁霏说,深深接下来的发布会不可能成功的,品牌也注定会失败,虽然我不太相信啦,但……深深的品牌发布会是不是就要到了?还是应该小心一点为好。”

    “这个郁霏,简直是岂有此理!”宋宋气急败坏地把小棍子给吐出来,看着叶深深问,“你准备怎么办吧?”

    “你的意思是,郁霏对我的发布会和品牌下手?”叶深深想了想,觉得孔雀是杞人忧天了,但也不便拂她的好意提醒,便说,“好的,多谢你啦孔雀,我会多加注意的。”

    不得不说顾成殊是个强人。

    飞到国内接深深回欧洲,三天内倒了两次时差,下飞机的时候居然还能没事人一样带着深深和行李回家,令深深敬佩不已。

    两人倒头大睡到第二天,叶深深爬起来去洗澡,发现顾成殊已经在给阳台上的天竺葵浇水了。她走过去靠在门上看着他,顾成殊回头朝她笑了笑,她心里那些阴霾就一扫而空,顿时有了充足干劲。

    “去吃饭吧,然后我去酒店那边看看进度,你和我一起吗?”

    “好啊,”顾成殊放下水壶,把挽着的袖子放下,说,“看看我们离开这几天,他们那边弄得怎么样了。”

    叶深深点点头,伸手拨弄着开得正鲜艳的花球:“还有,据说郁霏要对我的发布会和品牌下手。可我们的品牌发布会兼大秀已经布置完毕了,这几天就要发布,一众媒体都很关注,现场的直播也联系好的路线和行车高峰期全都已经经过周密计划,到时候肯定能安全直接到达。

    “现场意外故障排除方案启动,从T台到防滑鞋底,从前台到后台,全都已经通过严密监测,保证不会出任何批漏。

    “所有邀约已经发出,各家媒体和名人的答复也已经到来,确认过嘉宾的行程安排,应该不存在大批人故意爽约的情况。

    “模特经过重重甄选,经纪公司的预备措施已经到位。就算到时候出现放鸽子现象,也会有候补人选替换,不会出错。”

    叶深深泡在酒店里好几天,眼看着走秀日期一天天临近,她一次次地査看着周围的有条不紊的进度和工作人员,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对方会从哪里下手来破坏自己这一场盛大的走秀。毕竟,她自认现场布置无懈可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可供他人下手的机会。

    发布会前夜,顾成殊过来帮她看现场。对照着即将到来的发布会流程图,和现场的布置相对照,顾成殊再推敲了一遍,然后将流程图收好,说:“放心吧,没有任何问题。”

    得到了顾成殊的肯定回答,叶深深才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华美壮丽的T台,她喃喃自语:“那么……他们会从哪里下手呢?”

    “别太过忧虑了,她找不到机会对你下手的。”顾成殊轻轻搭着她的肩膀说。

    叶深深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按照那群人对我的仇视来看,我觉得这一场风波,我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那就等着,他要过来的话,我们必定正面迎击。”

    顾成殊的语调平缓低沉,可就是带着那种令她安定的力量。叶深深长出了一口气,忐忑的心中也涌起坚定决绝。

    她用力握住了他的手,点了点头,说:“是,他要来,那就来吧。我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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