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儿,我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咱就去三亚。”齐获蹲在土坡上打电话,随手薅了把野菜在手指捻了捻,“我都订好机票了。”
常子期站在登机口,广播里传出提示登机的声音。
他笑了一下,“你请下假来了?”
“王连华他敢不给我批!”齐获嚷嚷道:“就算他现在是副局,老子照样敢揍他!”
常子期无奈道:“批下来就好,我这边工作也都处理完了。”
“咱们好好玩玩。”他打着电话,旁边的助理示意他要登机。
“好了,不说了,我要上飞机了。”常子期大步朝前走去,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注意安全。”
“当心吧媳妇儿,绝对全须全尾的回来,正好在三亚过结婚纪念日。”齐获笑眯眯道:“爱你!”
常子期笑了一下,“爱你。”
他挂掉电话,随着人流上了飞机。
夜色中,齐获对着手机傻笑了一会儿。
“齐队!”许超跑过来,“时间到了!”
齐获脸上的笑容一敛,从土坡上站起来,拍了把裤子上的土,“他娘的,终于能逮着葛三这个孙子了!”
飞机上,常子期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闭上眼睛小憩。
他和齐获高中分手,中间隔了整整十年才再次相逢,他想起五年前重逢的场景。
那天他刚回国,明天就是除夕,他去超市买东西,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
“站住!傻逼!”有人高声吼,气吞山河。
有人推开拥挤的人群,冲着他这边跑了过来。
“妈的,小宝拦住他!”追人的那个大声喊。
在他后面结账的一个娃娃脸青年伸手一拦,结果差点被撞到,“卧槽!?”
小宝骂了一句,追了上去。
从后面跑来的那人同他擦肩而过,看清对方侧脸的瞬间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卧槽!”那人冷不丁被拽了个踉跄,差点扑到收银台上。
常子期伸手扶了他一把,却依旧没松开手。
“你他妈这是在妨碍执行公务!”那人十分凶悍,对着他劈头盖脸就开骂。
“齐获。”时隔十年,他终于再次喊出了这个名字。
刚才暴躁又凶悍的人脸色陡然一变,看清了他的脸,神情十分复杂,“常子期?”
他们十年未见,俱是愕然。
十年前他们那场恋爱谈得轰轰烈烈,他们跨越了生死,却跨不过距离和阴差阳错。
大概是旧情未了,又或者是死灰复燃,他们不再是穿着校服鲁莽又不顾一切的少年,却还是被对方再次吸引,他们已经足够成熟,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当年那些无法跨越的困难,终于迎来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常子期睡过去的时候想,这大概就是上天对他们的眷顾。
飞机在高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
易尘良坐在驾驶座上擦枪。
万惠拿着小镜子在补口红,她盯着嘴唇上鲜艳如血的颜色,突然开口道:“阿良,你有哥哥吗?”
“没有。”易尘良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万惠笑道:“没事,我就是觉得有个哥哥也挺好的。你一直都这么照顾我,跟我哥哥很像。”
易尘良没说话,启动了车子。“走了,去接老大。”
万惠扣掉了手中的小镜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敛起。
高大的越野车在漆黑的夜色中飞速前行,车灯打出的远光好像无论如何都照不亮这个浓黑的夜。
——
“小宝,哥跟你说件事儿。”齐获把枪插到腰后,点了根烟。
许超蹲在他身旁,紧张地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哎,哥你说。”
“葛三身边有我一个单线联系的线人。”齐获沉声道:“我没法跟你透露他的具体身份和姓名,但是他和我们合作已经许多年了,立了不少功,我和上面也是单线联系——”
“如果,这次我出了什么意外。”齐获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超打断了。
“齐队,你别乱说,咱们为了这天准备了快三年了,绝对不会有意外的。”许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跳。
“你他妈听老子说完。”齐获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我这不也说是万一么?万一,真有突然出现的情况,局里我办公桌底下的保险柜里,有他的资料,密码问你常哥,他知道。”
许超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齐队你别乱说话。”
“我这是说最万不得已的情况。”齐获盯着远处的灯光,“我死了还能立功,我上线知道他,我就怕上线也出了事……嗐,都是我瞎琢磨的,要是我能回来就没你小子什么事,你现在随便听一耳朵就成,我这也是不算泄密。”
许超听着快要哭出来,“齐队——”
齐获一巴掌拍到他脑壳上,“老子还没死呢,搁这儿嚎什么丧!”
滋滋滋——
对讲机传来一阵电流声。
“目标就位,开始行动!”
——
飞机在机场缓缓落地。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山谷。
刺耳的警笛声在闪烁的警灯下格外刺耳。
爆炸的热浪推着易尘良滚了几圈,他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呛咳出声,从山坡上下来的警察将他围困住。
他有些许的情形万惠跟他跑得不是一条路。
又有些遗憾没能劝住齐获带他出来。
他攥着手心里齐获塞的戒指,抬起头来看向周围荷枪实弹的人群,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人冲他激动地嘶吼,但是他听在耳朵里像是裹了层棉花。
过了好久,齐获照片里的那个爱人才匆匆赶来。
常子期近乎崩溃地问他要人。
“他在哪里!你他妈哑巴了吗!?”常子期一拳头砸在他脸上。
易尘良没有躲,他想起齐获转身前那个眼神,他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却莫名地觉得难过。
也许让常子期揍他一拳,他们都不用这么难过。
“他死了。”他垂下眼睛,突然很想抽根烟。
常子期很激动,被周围的人拦住,然后他把戒指扔给了他。
“他说他对不起你。”
易尘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绝望恸哭的时候,感染力这么强。
一个小警察上来要揍他,被他踹开,痛哭出声,让他把齐获还给他。
还骂他不得好死。
易尘良倚着墙笑,“借你吉言。”
省厅来的车里下来个神色匆匆的青年,隔着人群同他对望了一眼。
他不认识这个人,却觉得那一眼感情复杂,像是在确认他的安全。
然后跑到常子期身边给了他一拳,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听见常子期喊了对方一声哥。
他莫名其妙想起不久前万惠跟他说的话:
有个哥哥也挺好的。
他把心里荒谬的猜测压了下去,踩灭了脚底猩红的烟。
他们是善,他是恶。
他们在哭,他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