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换了件高领毛衣从卧室里出来,就听易尘良问:“齐获什么时候走的?”
“你洗澡的时候。”云方道。
早饭是昨天晚上剩下的饺子,蒸过之后这会儿还温着,两个人坐下来吃饭。
“齐获和常子期真的会分手吗?”易尘良问。
“不知道。”云方把醋递给他,“许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比如上一世他跟齐获的相遇是在十年之后,和常子期一直没有多少交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齐获甚至不开心了都能来找他玩。
“不过他跟我说起过,他们高中相识,中间曾经分开过很长一段时间。”云方夹了个饺子沾了沾醋,“我不确定是不是现在。”
毕竟当年齐获的重点全在吹嘘常子期多帅多牛逼多爱他,烦得云方差点给他一梭子让他闭嘴。
齐获现在很想让宋存闭嘴。
不知道高二刚开学那次是被云方揍怕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宋存没过多久就从四班转了出去,他起码上学的时候看不见这孙子了。
但是回到家——回到齐爽和宋明重新组成的这个家,他还是不得不和宋存打照面。
昨天除夕他没在家过,齐爽多少是有些不满的,但是当着宋明和宋存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着夸宋存,“小存穿这件红毛衣好看。”
宋存笑了笑,“主要是妈你的眼光好。”
他妈的喊谁妈呢?你没妈吗?齐获很想一凳子砸他头上。
但是他还真不能这么问,宋存就是从小没了妈,被他爸养大的。
齐获屈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臭着张脸看手机。
他和常子期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那句“我们分手吧”上面,迟迟没有等到准信,他心里很暴躁,噼里啪啦打下一行字:
雨夜盛开の花:分不分你他妈有句准话!
雨夜盛开の花:老子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小获一起去吗?”宋明笑着问他。
齐获抬起头来,一脸的不耐烦,“什么?”
“去和我们一起拜年。”齐爽见他这样有点想训他,到底没忍住,“大过年的你摆脸色给谁看?”
“算了算了,孩子都不想去,嫌麻烦。”宋明劝她。
“他要是有小存一半懂事我就谢天谢地了。”齐爽叹了口气,转而对宋存道:“存存,你要是不想去也不用去。”
宋存笑道:“没事的妈,我跟你们一起。”
齐获坐在沙发上翻了个白眼。
宋存对他也着实没什么好脸,转身就跟着宋明和齐爽离开了。
“傻逼。”齐获骂了一声,手机迟迟没有收到消息,这次是真情实感了,对着手机骂:“大傻逼。”
常子期坐在车上,手机刚开机,就弹出来齐获的未读消息。
雨夜盛开の花:我们分手吧。
雨夜盛开の花:分不分你他妈有句准话!
雨夜盛开の花:老子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常子期皱起了眉。
分手?
是他跳过了什么记忆还是争吵,齐获好端端地要跟他分手?
他字打了一半,楚冬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子期,你到医院了吗?”楚冬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妈,我刚到,外公他怎么样了?”车子停下,常子期推开车门,步履匆匆地往病房楼走。
楚冬呜呜地哭了起来,“你外公他……刚咽气。”
常子期愣在了原地。
他抬起头,看向几步之遥的病房楼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从他身边路过,耳边是楚冬的哭声。
他只要再快一点。
在机场拿行李的时候快一点,车子开得再快一点,或者他刚才跑进去……
但是现在,他没赶上。
——
常子期看着躺在床上安详地如同睡着的老人,嘴唇动了动,像是怕打扰到他睡觉,“外公。”
但是老人没有回答他。
他小时候楚冬和常年工作都很忙,他的爷爷奶奶一直定居在国外,所以上初中之前,一直都是跟外公一起生活的。
他还没出生时外婆就已经去世了,外公工作很忙,但是在他的记忆里,外公总是有时间陪他玩,从来不会说工作忙,没时间。
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似乎总是时间充裕,陪他一起做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即使他的童年缺少父母的陪伴,他也只是觉得遗憾,但却从来没觉得孤单。
‘麻省理工好啊,学管理,学成之后外公就把公司都交给你。’
‘互联网啊?互联网也不错……年轻人有自己的追求是好事啊。’
‘去吧,外公身体很好,我们家子期一定要好好学习啊,读完大学读硕士,捞个博士回来,哈哈哈哈!’
这是记忆里他和外公的最后一次对话。
稀松平常,就像从前无数次对话一样,外公说过的期许他已经听过许多次,只是点头应着,并没有往心里去。
他以为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对话,却没想到成了最后一次。
楚冬是在他期末考的时候打来的电话,说外公身体不太好生病住院了。
他问过之后,楚冬说就是普通的生病住院,还有一天才考完试,楚冬说不着急,让他考完试再回来。
他一考完试就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你外公不让我们跟你说,怕影响你学习。”楚冬哭着对他说:“坚持让你考完试再回来……他一直在等着你,但是实在是撑不住那口气了……”
常子期红着眼睛看着他。
旁边的人给他蒙上了白布。
常子期冲上去推开那个人,血红着眼睛不让他碰,周围的人过去拉他。
“子期,你别这样!”楚冬拽住他的胳膊,哭着说:“你别这样!”
“你们凭什么瞒着我!”常子期终于怒吼出声:“你们凭什么不告诉我!?”
“子期——”
“那他妈只是一场考试!就他妈是个考试!还是个期末考试!”常子期愤怒地挣扎着吼楚冬和常年,眼里全是泪,“那他妈就是个期末考试!你们还都要瞒着我!”
“我外公等着我!等着我呢!你们就不能催催我!让我快一点!”常子期想推开他们,“你们凭什么要替我做决定!我外公等着我!就不能让他临走之前看我一眼吗!?”
常子期终于嚎啕出声:“我外公等着我!你们怎么能这样!?”
后面有人拉住他,他抓着病床上的栏杆不放,“我就差一点……我就差一点,就几步路……”
楚冬痛哭出声。
周围的人拽不开常子期,苏青柏上去拽住常子期的胳膊使劲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没哭,却也通红着眼,“常子期,松手!”
常子期死死攥着栏杆不放。
“外公已经走了!”苏青柏死死地拉住他,“殡仪车在外面等着,你非要在这里闹是吗!”
常子期还在哭,声音嘶哑,苏青柏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人拽开,等着的人把病床推了出去。
常子期要挣开他去追,被苏青柏从身后死死锢住,“常子期!你冷静一点!”
“我凭什么冷静!那是我外公!他把我养大的!”常子期崩溃地哭喊:“他还等着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