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他这腿到底咋了?”宋丽丽一脸焦急。
“髌骨骨折。”带着口罩的医生见他们两个一脸茫然,换了个说法,“就是膝盖骨碎了。”
宋丽丽脸都白了,“这、这可咋整?”
“住院治疗吧。”医生低头开单子,“不过相对来说还是市里的医院更好,镇上水平跟不上。”
“还、还是在镇上吧……”易明智疼得浑身打哆嗦,“晨晨这个月还要拿药,哪里这么多钱去糟蹋。”
宋丽丽急得哭了起来,“你个没用的!到底是咋整的啊?好好地膝盖骨咋还碎了!?”
“我也不知道啊!”易明智一脸愁容,“我昨夜里开着车突然翻了,等醒来就这样了,要不是三哥路过看见我,说不定就……唉。”
“都是那个小兔崽子惹的祸!”宋丽丽恨恨道:“要不是为了找他,你也不用大晚上出去了!”
“那把锁是教人开开的。”易明智说:“我去他住的那个小院子找了,没有人。”
“早晚都得把他找出来,他到时候肯定回去上学,我叫上嫂子几个,抱着晨晨上他学校里闹去!”宋丽丽冷笑,“我就不信他这个书还能读下去!到时候死活都得把他弄到矿上!”
他们两个人说话,听得医生直皱眉,“行了,去交钱吧。”
宋丽丽接过单子哎哟了一声:“咋这么多?”
“直接残了就不用花钱了。”医生口气不好,“赶紧的,下一位。”
宋丽丽不敢跟医生顶撞,只是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什么态度嘛……”
“哎,嫂子?”宋丽丽扶着易明智刚出来,就看见几个熟悉的人,几个大老爷们都鼻青脸肿,还有打着石膏的,“这是咋啦?”
“我们就是来找你的!”一个短头发的妇女泼辣道:“你看看这弄得,你三哥胳膊都断了一根!都是你家那个小子搞得鬼,你得赔医药费!”
“这关我们什么事啊!”宋丽丽一听医药费就急眼了。
“还不是跟着明智去城里抓人,只要是去的昨天晚上不知道咋都教人揍了一顿!”另一个汉子嚷嚷:“柱子肋骨都叫人家踹断了!”
宋丽丽白了脸,“不可能啊,易尘良他要是这么厉害,能让你们抓回来吗?”
“我不管这些,反正你们得给个说法!”有人叫道:“我们本来就是好心帮忙,结果现在弄成这样!你们得赔钱!”
“哥你先别急。”易明智开口道:“你们看清是谁打的了吗?”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当时天太黑了,我走胡同回去,那个人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上来就往我太阳穴砸了一拳……”
“我晚上出来上厕所,突然就被人拧住胳膊按到了墙上,一砖头就砸到我胳膊上,妈了个逼的!”
“……那个人还戴着手套,浑身上下裹得一身黑……”
宋丽丽和易明智脸上惊疑不定,宋丽丽一把抓住了易明智的胳膊,“是不是你车子叫人给动了!?”
——
易尘良吃完晚饭,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这几天的笔记。”云方把书包递给他,“反正在医院也是闲着,做作业吧。”
易尘良一脸菜色地盯着书包里的一摞试卷,不是很想接。
“还得一个多星期才能出院,很快就期末考,我晚上来给你补课。”云方无视他的抗拒,将书包塞进了他怀里,“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易尘良:“…………我谢谢你。”
“不客气。”云方拍了拍他的脑袋,冷不防被他突然抓住了手腕。
云方警惕的盯着他,“我警告你,再敢犯病我真收拾你。”
谁知易尘良只是将他的袖子稍微往上撸了一点,指着上面已经发紫的淤青问:“你去打架了?”
“哦,这个啊。”云方轻描淡写地把袖子拉下来,神情自然道:“我今早上翻墙,不小心磕的。”
易尘良狐疑地望着他,“翻墙磕的?”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易尘良同学,你得允许我犯错。”云方冲他戏谑一笑。
易尘良捏了捏他的掌心,“那让护士顺便给你也擦点药。”
云方被他捏得头皮发麻,一把拍开他的手,正色道:“别这么黏糊。”
易尘良垂眸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哦。”
“那——”云方拍得那一下有点狠了,但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清了清嗓子,“那我就先走了,你晚上好好休息。”
“嗯。”易尘良点了一下头。
病房门被人推开又关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易尘良把书包扔床尾,躺在床上松了口气。
直到现在还是感觉像做梦一样,他一度以为自己可能就这么死了,又或者被半死不活扔到矿上没日没夜地干活,但是云方却把他从噩梦里救了出来。
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人。
我太坏了。易尘良盯着天花板想,我竟然还对这么好的人心怀不轨,仗着他脾气好心肠软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他如果生气了怎么办?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云方对他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甘甜清冽的味道,带着不可抗拒的诱惑,让他知道前面明明是刀尖也心甘情愿,想亲吻刀尖上的蜜糖。
易尘良抬手捂住了有些刺痛的眼睛,他回想起自己压着云方咬他的脖颈,轻舔他的喉结,嘴唇相触时的温软。云方偏过头隐忍的神情,黑暗中暧昧的喘息,十指紧扣的双手,震惊又无奈的妥协……一遍一遍,细细回味。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做这一切只觉得兴奋战栗,但是一旦知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和心态去做时,才发现还远远不够。
所以总是忍不住想靠近,想触碰,又拼尽全力地克制自己不要过火,生怕对方发现掩藏在每个眼神每句对话之下滚烫的欲望。
却终归是饮鸩止渴,无可救药。
易尘良觉得自己如同东郭先生与狼里面的那头恶狼,恩将仇报,贪婪狠毒,想把云方那么干净乖巧的人拆吞入腹,满足自己的私欲。
仰面躺在床上的人捂着眼睛,眉头紧蹙,宽大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形状漂亮的锁骨和线条流畅的小腿暴露在外面,喉结微动。
云方一推门就猝不及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正要开口说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易尘良移开手掌,脑海中任他为所欲为的人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就好像做了亏心龌龊事被正主逮住的坏人。
视线相触的一刹那,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带着不为人知的心虚和难以言说的慌乱难堪。
“我……”云方手里还拿着两张试卷,他无意识地捏了一下指尖轻薄的纸张,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挪回来,将试卷递给他,“漏了两张试卷,给你送回来。”
“哦。”易尘良坐起来,接过那两张试卷,心不在焉地假装看题,“我等会儿就做。”
“好。”云方收回了手,顿了顿,“你这身病号服太大了,到时候让护士给你换身小一号的。”
易尘良只觉得他每个字都像根羽毛挠在心脏上,偏偏落不到实处,方才脑海中的画面宛如电影一帧一帧高清播放,他完全没有能力理解云方这句话的意思,只能胡乱地点了一下头,“哦。”
云方轻咳了一声,“我走了。”
“嗯。”易尘良低头看试卷看得“认真”,头都没抬。
云方转身出了病房,倚在门框上松了口气。
易尘良将试卷随手一扔,强撑的肩膀塌了下来。
我一定是疯了。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