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后半夜结束,热闹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
“你认了我这个爸爸,以后爸爸罩着你!”齐获搂着常子期的肩膀笑得十分荡漾,“爸爸以后保准翻墙避开你这个傻逼!”
饶是常子期再好的涵养,也忍不住青了脸,想把这个神经病扔进津水河涮一涮。
这边“父慈子孝”,另一边易尘良面色如常地跟在云方身后,看不出丝毫醉意。
只是云方走一步,他跟一步,不多不少,安安静静地宛如游戏里地跟随小宠物。
“你送他回家吧。”云方停住脚步,后面的易尘良险些撞到他后背上。
“我?”常子期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他家住哪里。”
“真巧,我也不知道。”云方扶了一把有点站不稳的易尘良,结果被他一把抱住了胳膊不肯撒开。
两个没醉的人对峙半晌,最终还是常子期败下阵来,原因无他,齐获如同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一口一个宝贝儿子叫得常子期额头青筋直跳。
他丢不起这个人。
八爪鱼父亲被想“弑父”的儿子塞进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云方收回目光,伸手戳了戳易尘良的额头,“醉了?”
易尘良抬起头来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喊他:“云方?”
“嗯。”云方难得见他这么乖的样子,很是稀奇了一会儿。
他记得自己之前喝醉只会倒头就睡,醒来就只剩头疼恶心。
却不想醉了会是这么副模样。
“有点晕。”易尘良撒开抱着他胳膊的手,使劲捏了捏眉心,小声地嘟囔。
“回家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云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大街上安静极了,昏黄的灯光照在河面上,粼粼水光微漾,空气里还残留着烟花爆竹的焦味。
“回家?”易尘良叹了口气,眼皮耷拉着,一副十分不开心的样子。
云方极少见他叹气,“不想回家?”
易尘良不说话,两只手慢吞吞地抓住了云方的手,又闷声喊他:“云方?”
云方耐心地应声:“在呢。”
易尘良似乎对他的手起了莫大的兴趣,低着头仔细看着,然后用食指和拇指一起,慢慢地捏过云方的每一个指节。
云方失笑,“你在干什么?”
易尘良头都没抬,捏完他小拇指最后一个指节,手指微蜷,将云方的小拇指夹在自己的食指与中指之间,轻轻地拢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云方其余的手指松松地搭在易尘良的手指上,食指轻轻的点了点他的手腕内侧,用逗小孩的语气问他:“易尘良小朋友,干嘛呢?”
易尘良皱了皱眉,似乎也有点想不太清楚,他本能地收紧了手指,抬起头目光凶狠的盯着云方,像只护食的狼崽子,“我的。”
云方存心逗他,故意把手往回抽,“不是你的。”
易尘良紧紧的攥住,紧张又焦急地重复,“我的!”
云方恶趣味上头,眯起眼睛威胁他,“松开,这是我的。”
易尘良怔怔地抬起头来,盯了他良久,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嘴唇紧紧地抿着,转身闷头就走。
云方赶忙追上去,“哎——”
易尘良根本不理他,只留给云方一个倔强又愤怒的背影,任凭云方怎么喊他逗他都无动于衷,只是低着头固执的往前走。
云方没想到醉了的自己这么不禁逗,一直到了新南巷易尘良都没再跟他说过一个字。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云方哭笑不得。
易尘良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推了他一把。
云方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不生气了吧?”
易尘良闷声道:“别跟着我。”
云方愣在了原地,“不是,这三更半夜的你让我上哪去?”
易尘良不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臭小子。”云方笑骂了一声,伸手拽住他,“差不多行了啊——”
话音未落,他就被人箍住肩膀掼到了墙上,哪怕他穿得挺厚实,还是被凹凸不平的墙壁硌得“嘶”了一声。
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易尘良离得他极近,近到哪怕是在这条漆黑无灯的窄巷子里,云方还是能借着稀薄的月光,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眶。
云方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莫名有些不自在,又被他这不走寻常路的酒疯耍得头痛,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的小拇指往他掌心里塞,语气无奈又卑微,“好了,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求你消停点吧!”
易尘良的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嘴抿得死紧,像是暗中在跟什么东西较着劲,然而最后还是很不争气地败下阵来,臭着脸握紧了云方的手指。
云方架不住他这副气势汹汹又委屈巴巴的表情,张开另一只胳膊把人按进了怀里,“来,抱抱就不生气了啊。”
易尘良攥着他手指的那只手倏然收紧,整个人都僵住了,又在云方哄小孩似的拍背中软和了下来,老老实实的靠在了云方怀里。
哄孩子真难,云方倚在墙上松了口气,微笑里带着些许的疲惫和解脱。
然而不等他这口气松到底,喉咙处忽然一痒,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扫过,让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带着酒气的滚烫呼吸喷洒在他颈窝里,让他头皮一阵发麻,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点警告的意味,却因为骤然开口变得有些沙哑:“易尘良,你在干嘛?”
易尘良有些烦躁地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如法炮制,又一次含住了他的喉结,轻轻地舔了一下。
诡异的酥麻和陌生的悸动直冲头皮,云方脸上的表情瞬间裂开,整个人如遭雷劈,僵直地立在了原地。
易尘良攥着他手指的那只手不知何时强硬地分开了他的五指,变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将他的那只胳膊牢牢的按在了墙上。
易尘良似乎是很不满意没有尝出什么滋味来,皱着眉不满地咬了一下,分明是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让云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险些闷哼出声。
黑暗逼仄的小巷子里,浓郁的酒气里混杂着衣物摩擦声和急促的喘息声,温热的触感自下颌落在了嘴角,云方终于在危险又暧昧的气氛中回过神来,一把将身上黏着的人撕开。
像是只过了短短几秒,又像是熬过了漫长的几个小时,云方的太阳穴一阵阵刺痛,他终于意识到原来喝醉的人不止易尘良一个。
到底是易尘良疯了还是他疯了?
醉意和困意凌乱地缠绕在一起,被震惊轰然冲碎又快速地粘合,比之原先更加混乱难缠。
云方终于从一片混乱中找回了一点清明,他看向近在咫尺的易尘良,却只能看到他有些湿润的眼睫和紧绷的下颌。
他们十指紧扣的两只手甚至还没来得及分开。
“没关系,你只是喝醉了。”云方抬起另一只手,用拇指轻轻地擦掉他眼角的湿润。
易尘良却死死地扣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他几乎快被残酷的理智和汹涌冲动扯碎,心里却满是惶恐和绝望,他想道歉,开口却是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云方?”
“我在。”云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回应着他。
易尘良垂着眼睛不敢看他,他迫切地想要找个合理的借口来解释刚才的荒唐,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云方看着眼前快要僵成冰雕的人,伸出胳膊来抱了抱他,“我们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