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子期一身红白校服穿得笔挺板正,每根头发丝都规规矩矩,随时都能被拉去给一中拍段招生宣传片。
他比云方和易尘良高出足足小半头,单单是站在那里就压迫力十足,“我有问题想问你们两个。”
云方以为是迟到的事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要我们写翻墙的检讨书吗?”
“不是。”这位天之骄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十分的不好看,“那天和你们一起翻墙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不认识。”易尘良本能地对常子期十分警惕,拉着云方就要走。
“你找他干什么?”云方临走前多了句嘴。
常子期道:“私人问题。”
云方将胳膊搭在易尘良的肩膀上,微微一笑,“哦,那就祝你好运吧。”
然后就跟易尘良哥俩好勾肩搭背地上了楼。
常子期莫名地从他搂人的背影里看出了一股嚣张的意味。
“你是不是认识翻墙那个?”易尘良见云方笑得一脸蔫坏,忍不住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
“嗯。”云方憋着笑,“那人叫齐获,是我妈闺蜜的儿子,宋存异父异母的亲哥哥,那天晚上吃饭认识的。”
易尘良听见宋存的名字就不爽,心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但是偏偏又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常子期?”
“我心地善良。”云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怎么能出卖一起翻墙的好兄弟呢?”
易尘良一个用劲就捣开了他的胳膊,面无表情道:“哦,你跟他吃顿饭翻个墙就成好兄弟了?”
云方又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开玩笑道:“毕竟也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过?”
“起开。”易尘良没好气地用力一捣,正好捣在云方的肚子上,然后大步上楼。
云方疼得吸了口凉气,捂着肚子不可置信地指着他,“易尘良!你是不是欠揍了!”
易尘良转过头睨了他一眼,“去找你的好兄弟去吧。”
云方追着易尘良进了教室,一进后门就看到易尘良在低头看手里的一张试卷。
“怎么了?”云方见他神色有点不太对,伸手将那张试卷拿过来。
是刚发下来的上一次数学月考模拟卷,上面鲜红的150格外醒目。
“卧槽!易哥你考了满分!!”格外爱往这边凑热闹的季书墨一嗓子吼了出来。
周围喧闹的声音静了一瞬,然后爆发了更热烈的讨论。
“卧槽?易尘良?”
“他不会是抄云方的吧?”
“数学老师说咱们班这次就一个满分的……”
“这么厉害的吗?我都快忘了咱们班有这么个人了。”
“真人不露相啊……”
易尘良在十班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他不住校,习惯独来独往,在云方来之前唯一算说得上话的只有季书墨,学习成绩既不拔尖也没有差到无可救药,维持在中游的水平,平时和老师们基本零交流,这样一个沉默寡言没有任何明显的优缺点的学生,几乎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上次期中考试他成绩提高了八十分,也仅仅是被老方叫过去表扬了两句,让他保持住这个分数,仅此而已。
他似乎很不习惯被别人注意到,撑在桌子上的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微微泛白。
云方拿着手里的试卷,冲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易尘良,你好厉害啊。”
易尘良怔怔地望着他,周围那些窃窃私语和意味不明的目光突然消散,只剩下云方一个人郑重而认真的声音。
云方在夸他。
易尘良面无表情地将快要翘起的嘴角压下去,越过云方淡定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满脑子不停地在回放云方刚才那句话:
易尘良,你好厉害啊。
你好厉害啊——好厉害啊——厉害啊——害啊——啊——
“侥幸而已。”易尘良绷住脸,淡定地翻开了面前的手。
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走进了教室。
“试卷都发下去了吧?”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月考了,好好看看你们考了多少分!”
“这次考试咱们班只有一位同学考了满分,就是易尘良同学。上一次期中考试易尘良同学的成绩就有很大的进步,这次更是给了老师很大的惊喜,其他同学要好好向易尘良同学学习……”数学老师开始以易尘良同学为例子,苦口婆心开起了考前动员大会。
易尘良尴尬地转头看向窗户外面。
云方憋笑看着他,从本子上撕下张纸来,用红笔唰唰画了个圆脑袋火柴人,还特意给加了个小王冠,边上画了一圈小人啪啪鼓掌配星星眼,然后悄悄推给了易尘良。
易尘良拿过来看了一会儿,在王冠火柴人旁边画了个戴眼镜的方脑袋小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叉着腰,又给云方推了回去。
云方盯着乐了一会儿,然后就将自己的大作随手夹进了数学书里。
为了让同学过上一个愉快的元旦假期,月考成绩将在放完假回来之后公布——贴心的班主任老方如是说。
假期的第一天,云方在睡梦中被唐意从被窝里扒拉了出来。
“糖糖,起床啦!”唐意掐着他的脸晃了晃。
云方半睡半醒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再睡一会儿。”
“太阳晒屁股不能再睡了。”唐意伸手将他拽了起来,“糖糖乖,爸爸今早蒸了你最喜欢吃的小包子,再不起来一个都不给你留。”
云方艰难地睁开眼睛,“你们两口子去吃,别管我。”
“怎么说话呢。”唐意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巴掌,“没大没小的。”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小易没冬□□服让我捎两套回来吗?趁着有空你还不赶紧给人家送过去。”唐意直接掀开了他的被子。
云方终于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唐意面带揶揄地看着他。
“……不是你想的那样。”云方面无表情地说。
唐意一脸了然,“哦,和人家逛街的不是你,送人回家的不是你,直接住人家里的不是你,送人家衣服的也不是你。”
云方:“…………这个问题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
“这个问题我也很难理解明白。”唐意一脸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云和裕拿着锅铲从卧室门口探进头来,也不知道在外面偷听了多久,“糖糖,爸爸我还是坚持从前的一贯主张,有好的对象咱们先占下,你这个情况以后找对象好像还挺难的……那个小易——”
“我们还是吃包子吧。”云方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云方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来到了易尘良的小院子。
易尘良身上套着件单薄的灰色卫衣,下身穿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踩着双人字拖,嘴里叼着根燃着的烟,顶着一头睡得如同鸡窝的头发,正在料峭的寒风里扫院子。
大铁门没锁,云方推开门一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人间奇景。
易尘良听见声音抬头,刹那间同云方四目相对,嘴里咬着的那根烟啪嗒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