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连煋凝视前方腾腾雾气,坐了良久,周身被冷意围裹,实在是冷坏了,这才回宿舍。
翌日清晨,天刚泛白,破冰船抵达冰区。
一眼望去,茫茫无垠,千形万状的冰棱悬缀在冰架之上,似刀,似剑,在太阳折射下泛起幽蓝银白交织的冷光,连光芒都显得锋利。
连煋站在甲板上,上个月她用自己的无足鸟号开凿出的冰道,早已没了痕迹,曾经破出的冰块,现在又冻僵连成一片,好似从没人来过这里。
“从哪个切入点开始破冰?”队长问连煋。
“我先看看。”
连煋拿起望远镜,站在甲板最前端,寻找之前自己开凿过的地方,那里冰层比较薄,破冰速度会快一点儿。
随后又坐充气阀来到冰面,仔细摸索查探,最后在合适的破冰点插上一面小红旗,之后又回到破冰船上。
“队长,可以开始了。”
金发碧眼地队长点头,转而告知船长,可以开始破冰了。
机器运作轰鸣声从轮机室传来,巨大而沉闷,这片苍寂凛冽的冰川上,恍如地球内部传来古老神秘的叫唤,十分震撼。
连煋站在甲板上,被这艘破冰船的破冰能力惊到。
她的无足鸟号采用的是燃烧柴油为动力,现在俄军这种军用破冰船,则是采用双核反应堆为动力,属于核动力破冰船。
这种核动力破冰船,可比她那艘以柴油为动力的破冰船功率大得多了,开凿破冰的速度更加猛烈。
瞧着这艘船势如破竹的样子,连煋又想到自己那破破烂烂的无足鸟号,果然,她这个性子,就是不能见到太好的东西,容易三心二意。
感情也是一样,当初本想着和邵淮甜甜蜜蜜过小日子,乔纪年来了,她又摇摆不定了,商曜来了,她又两边打晃,裴敬节来了,她也想偷摸着看看他的脸,顺便借点钱。
这艘破冰船的速度极快,加之这次连煋重新规划了路线,就快要接近营地了。
寒风呼啸,四周冷气腾升。
破冰船暂时停下,军队的人说要先观察情况,这触及到连煋陌生的领域,只能坐在甲板上干瞪眼。
她只看到队长安排了潜水员,往水下放置了几个声纳装置和潜航器,连煋在汪赏的基地干活那一个月,见过类似的东西。
一直到下午,靠着潜航器探测到的信息,确认了在连煋提供的位置信息中,确有类似于海底隧道的建筑。
小分队将情况汇报回港口,决定再开直升机去查看情况。
在这种冰川绵延之地,开直升机是个不小的挑战。
一连等了两天,才等到合适的起飞天气。
直升机并没有进入营地内部,而是选择隐藏踪迹,小心翼翼在远处拍照,果真,看到有一艘巨大的破冰船停在冰川之上,如凶兽在冬眠。
为了不暴露行踪,直升机只是拍了个大概的情况,就返回了。
越是靠近营地,连煋越是焦急,生怕汪赏会对她爸妈不利,只能安慰自己,连嘉宁那么聪明,肯定有护身之策。
资料收集得差不多,特种分队打算出发,先乘直升机,再步行前往营地,先以科考的名义前去打探情况。
队长本来不想让连煋一起,但连煋坚持要一起去。
其一,实在是过于担心母亲。
其二,她毕竟在营地里干过一个月的活儿,熟门熟路,有她带路,一切会轻松些。
队长给了连煋一套极地装备,叮嘱她,万事要听指挥,身体不舒服要及时报告。
连煋在心里嘀咕,她这身体素质,风里来雨里去多少回了,虽比不上这些专业特种兵,但比起普通人,肯定更胜一筹。
连煋是第一次坐直升机,还是极地直升机,换做以前,定要左顾右盼一番,现在却没那个心思了,心急如焚只想着赶紧到达营地,把母亲接出来。
坐了两个小时的直升机,又改为步行,来到当初连嘉宁第一次带她上岸的地方。
连煋记得,这个地方当时就有人员把守,还有不少雪地车,但现在什么也没有。
她不禁猜测,会不会汪赏已经将所有人员都转移了?
果不其然,等他们到达营地时,早已人去楼空。
基地大部分设备都还在,大量白色雪地车整体停靠在营地里,与白茫的冰川融为一体。
那艘算是基地大本营的破冰船也还在,一如连煋一个月前离开时的模样,几张白色旗帜固定在首舷桅杆上,旗面已经冻僵,像一片片冬日的枯叶。
小分队进行地毯式搜索,一步步进入破冰船内部,没在营地里找到一个人。
连煋和队长在船外等着,队员过来汇报情况,“队长,都找过了,船上有生活痕迹,但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设备也都关了。”
“还有别的营地吗?”队长扭头问连煋。
“旁边有几个哨所和驻地,但不过是临时性作业需要才建的,大本营就在这里。”
队长又安排人前往连煋所说的哨所和驻地查探,无一例外,一个人也没有。
不管是营地、哨所,还是驻地,都有人生活的痕迹,而且按照这些痕迹来看,这里的人离开的时间不算太久,最多也就是一个星期。
“营地里一共有多少人?”队长问。
连煋:“固定的工作人员有一千来名,还有一些是流通的,经常往返于营地和加拿大之间运送物资,这些流通的人,我也不清楚具体多少。”
大伙儿又仔细搜索了一圈。
队长试图在附近寻找,有没有大部队迁移的蛛丝马迹,一无所获。
这里是冰川,别说人的脚印了,就连雪地车开过的痕迹,也很快无影无踪。
连煋仔细数了营地里的雪地车,和她一个月前她离开时数量差不多。
在如此恶劣苦寒的环境,营地有那么多人,要离开的话,开雪地车是最好的方式,但这些车都还在这里。
连煋细思恐极,不由得提心吊胆。
该不会是汪赏得知自己要暴露了,一气之下,带着大伙儿同归于尽了吧。
汪赏年事已高,此事罪盈衅满,一旦定罪,坐牢是少不了,一大把年纪还要服刑,对于她那样的人,估计接受不了。
如果真如自己所猜,那爸妈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一同胡思乱想,连煋心乱如麻,脑海中犹如一团无头无尾的乱绳,找不到头绪。
她进入营地那艘巨型破冰船内部,来到先前和父母一起住过的房间门前,门被一把铁锁锁着。
连煋找来工具,将锁撬开,进入房间,房内如旧整洁。
打开衣柜,爸妈的衣服都还在。
她在屋内一点点搜寻,想看看连嘉宁有没有可能给自己留下什么线索,但没有,什么都找不到。
在房里待了一个小时,她才出来。
队长等人还在清点营地里的设备,连煋突然想想起来,在破冰船最底层甲板有个军火库。
她领队长去查看,撬开库房的人,里面的东西也都还在。
“所有东西都还在,怎么就一个人都没有”队长不经嘀咕,看向连煋,“你能猜到他们会去哪里吗?”
连煋摇摇头。
队长又让直升机原路返回,运了潜水设备和潜航器过来。
他和连煋一起下水摸索了情况,在水里看到杂七杂八的沉管,还有不少吊塔设备。
连煋告知了队长金矿所在的位置,并带他去查看了,金矿的开采进度还停留在连煋当初离开时的模样,只是从水下冰架侧面钻了几个孔。
又回到冰面,连煋茫然无绪,询问队长:“现在怎么办?”
队长道:“先回我们自己的破冰船吧,把情况汇报上级,看看上头怎么说。”
连煋:“这里还有生活物资,也还有吃的,要不你们先自己回去,我先留在这里等你们吧,反正你们还是得回来。”
“你要留在这里干什么?”
连煋望向无际白川银冰,“我怕我妈妈回来了,会找不到我。”
“不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不会同意的。”
连煋嘴唇动了动,没再抗争,她现在是一个人跟着军队出发,势单力薄,必须要服从军队的命令。
众人再次乘直升机返回原地,在军用破冰船上过夜。
队长将这里的情况悉数汇报,上头的意思是让他们先等两天,中方和俄方会合作,以最快的速度派遣大部队过来。
次日,队长过来问连煋,“你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可以吗?”
“当然可以。”
连煋随队长进入驾驶舱,用船上的军用海事卫星电话和姥姥联系。
姥姥心急如焚,“元元,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呀,我问连烬,连烬说你出海了,姥姥还以为你在太平洋呢,结果你又跑北冰洋去,这一天天的,怎么比鲨鱼还能游呢。”
“姥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我现在和军队的人在一起,人很多,他们会保护我的,主要是海上信号不好,才不能及时给你打电话。”
姥姥稍微放心了些,“好,和军队的人在一起挺好,你别和海盗混在一起就好,咱可不能干违法的事啊。”
“姥姥,我知道了。”
姥姥又问起连嘉宁,连煋只说她正在找,应该会找到。
姥姥只说让连煋慢慢来,不要着急。
其实,连嘉宁离开这么多年,姥姥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连煋又给竹响打了个电话,询问她们现在如何。
竹响说,邵淮等人都走了,她和尤舒,还有连烬还在摩尔曼斯克港等她。
“我和尤舒就在这里等你,等着你回来带我们去挖金矿发大财呢。”
连煋心底热流涌过,水意在眼眶打转,“好,你们等我,我一定会回去的。”
大部队过来后,连煋再次跟着军方来到汪赏的营地。
营地里依旧是空无一人。
军方将此地翻了个遍,无人机在方圆百里搜寻,还是找不到一个活人,原本在这里的一千多人,如同人间蒸发,毫无踪迹。
一个星期过去,依旧一无所获。
各地警力一直在搜寻汪赏的下落,同样杳无音讯。
军方在营地不断盘点汪赏留下设施,也在商议如何料理,同时,冰架底下那一座金矿,要如何处理,也是个问题。
连煋左右提点,“那金矿是我发现的,我三年前就发现了。”
上校徐年懂她的意思,笑了笑,“真要开采,肯定是有你的份,但按现在的情况,肯定是不能给你单独开采,对环境破坏太大了,得和国家合作。”
连煋同意,真要彻底开采,她自己兵微将寡,肯定不好搞,有了国家做靠山,各种设备也更好弄到。
在营地的这几天,连煋一筹莫展,焦虑倍增。
好不容易找到母亲的下落了,现在又凭空消失,这下子,她是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突然在床底下发现一个易拉罐,是个啤酒易拉罐。
连煋捡起来,凝视良久。
现在军队驻扎在营地,暂时住进汪赏那艘巨型破冰船,连煋还是住在之前爸妈的房间,爸妈都不喝酒,这个啤酒易拉罐显得格外突兀。
她反复查看易拉罐,在里头发现了一张字条,居然是连嘉宁的字迹:“元元,情况复杂,先来这里,妈妈有事和你说,不要带外人。”
字条最后有一串经纬度定位信息。
连煋赶紧打开指北针计算位置,连嘉宁留下的这个地址,正常步行的话,得有一个半小时的行程。
不管如何,连煋都要去看一看,她穿戴好装备,带上一把手枪,三个烟雾信号弹。
她和队长简单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在附近转一转,便离开了,军方还在盘点营地里的东西,没人过多注意她。
连煋出了营地,一路来到纸条上的位置。
面前是一座差不多三层楼高的冰脊,高度不算高,宽度绵延数十公里,形如南方地区的丘陵,坡度四十度左右。
连煋站在冰脊脚下,左顾右盼,喊了一句:“妈!”
声音飘散在风中,空旷寂寥,没有应答。
连煋拿出手枪,压上弹匣,塞在衣兜里,朝冰脊爬上去,打算翻过冰脊看看后方的情况。
攀爬这样的冰脊,不算容易,连煋没有带地质锤,只能徒手攀爬。不算高的距离,来来回回折腾,花了快半个小时才爬上冰脊的顶端。
有个蓝色人影矗立在冰壁最高点,连煋喜极而泣,大喊道:“妈,我来了!”
她记得那身衣服,那是连嘉宁的防风服,她第一次来到营地时,经常看到连嘉宁穿这件蓝色防风服。
那人转过来,她头戴宽大的毛绒帽子,脸隐在帽子底下,还带着面罩,连煋看不清她的脸,又喊道:“妈,是你吗?”
那人摘下面罩,帽子稍微往后推了推,露出一张皱纹横生的脸,几缕白发顺着耳垂落下。
“汪赏?”连煋停下脚步,警惕起来,手插进衣兜握住已经上了子弹的手枪。
汪赏见她不动了,自己朝她走来,“好久没见你了,好像长高了。”
“我妈呢?”
“放心,你妈没事。”
走近后,汪赏轻声叹了口气,她已经六十多岁了,现下好像更加苍老,不仅是外面的苍老,整个人精气神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眼窝凹陷,表情很淡,有种看淡生死的从容。
“你先去自首吧,中方和俄方的军队都来了。”
连煋顿了顿,还是选择对她直呼其名,“汪赏,现在还有机会。”
“我自首什么?”汪赏侧目看她,面容慈祥,平静地问,“我做错什么了吗,北极是哪个国家的?归哪个国家管,哪里来的法律来制裁我?”
“你囚禁了很多科学家在这里,还非法交易军火。”连煋抿抿嘴,低声说道。
“囚禁了谁,谁跟你说我囚禁了他们?他们和我有着一样的目标,我们只是在这里建一个避难所而已。”
“我爸妈就是被你囚禁在这里的,这么多年了,你都不让他们回家。”
汪赏笑了笑,“他们拿了我的钱,工作没完成为什么要回家?你去上班,没到下班的时间,你就回家吗?”
她声调缓慢地说:“我确实买了军火,但又没用于战争,只是为了基地工作需要,这算不上错误,连煋。”
连煋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自己和汪赏的思想层面不在一个维度。
“好了,事已至此,都该结束了,我也一大把年纪了,就不和你们折腾了。”
“什么意思?”连煋感到不对劲儿。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汪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遥控按钮,轻轻按下去。
一声巨响如雷贯耳,只见远方营地的位置发生轰然裂变,四面冰壁塌落,冰屑扬如飞沙。
剧烈的震感蔓延到冰脊这边来,连煋脚下的冰垒震感强烈,晃动起来,她一下子栽倒在地。
汪赏还是站得很稳,俯视狼狈的连煋,慈祥笑容和四周的冰天冻地格不相入。
“连煋,是你把军队带到这里来,他们都因你而死。”
连煋愣怔看向远处的营地,冰川塌陷,震天动地,庞然硕大的冰体跳犹如瀑布倾泻而下,冰面裂开,露出水面,水花四溅。
“对了,你妈妈也在营地,祝她好运了。”汪赏又缓声道。
连煋恍惚间呼吸滞停,掏出手枪指向汪赏,“我杀了你!”
汪赏六十多岁了,身手却还利落,连煋刚拿出枪,她一脚踩住连煋的手腕,夺过她的枪,抵在她的太阳穴。
“恩旗死了,是你炸了风铃号她才死的,你杀了我的女儿,我杀了你妈妈,这不是很公平吗。”
“我没有杀汪恩旗!我不知道船上有炸/药,如果不是她非要撞我的船,我也不会在船上放火。”连煋红着眼挣扎。
“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付出代价。”
汪赏用枪托砸晕了连煋,连煋迷迷糊糊感觉到,自己被汪恩旗踢下冰脊,她滚了下去,在冰脊脚下躺着,汪赏又把她拖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
连煋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艘小半封闭式小救生艇上,四面都是水,寒气逼人。
救生艇上什么都没有,所有设备都是坏的,连油箱也是空空荡荡,一滴油也没有,这艘救生艇就一个空壳,与木筏无异。
连煋在救生艇找了一圈,没有任何生活物资。
只找到一个啤酒易拉罐,易拉罐里有张纸条:“连煋,你天生属于大海,祝你好运——汪奶奶。”
连煋只记得,她九岁时,因自己的爷爷奶奶偏爱连烬,她不服气,又久闻汪赏作为海运协会会长的大名,提礼上门拜访,要认汪赏做自己的奶奶。
那时候,汪赏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连煋,你天生属于大海。
连煋四处搜寻,什么工具都没有,汪赏是铁了心,要让她一个人在海上自生自灭。
坐了一会儿,连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腕上的潜水表居然还在,不知道是汪赏忘记撸走,还是故意给她留一线生机。
潜水表可以查看经纬度数据。
连煋看了一会儿定位信息,确定自己还在北冰洋,但距离营地的位置已是十万八千里,都不在同一个半球了,也不知道汪赏怎么把自己弄到这里来的。
救生艇上没有任何食物,也没有淡水,周围气温还很低。
值得庆幸的一点,连煋身上还穿着她外出时的极地装备。
保暖成套羊毛衫内衣,毛衣,羽绒服,外层是防风厚外套,裤子也是防寒裤,脚上保暖袜和靴子,御寒效果上佳。
首先要解决饮水问题。
连煋拆下救生艇尾部的小挡门,用来当划桨,准备朝北方划,越往北越冷,海面会有浮冰。
海水是咸的,但浮冰却是淡水,只要找到浮冰就能暂时解决饮水。
这里距离冰区不算远,连煋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终于看到了浮冰。
她又拆下救生艇的顶蓬,顶蓬是塑料篷,可以用来储水。
捞上来几块浮冰,用塑料篷抱起来,悬挂在栏杆上,等浮冰化了,就可以饮用。
这样的浮冰肯定不干净,但穷途末路之际,总比渴死来得强。
收集了一定量的浮冰,连煋坐在艇内休息,先等浮冰化了,喝点水再做打算。
她盯着腕上的潜水表,仔细看现下位置的经纬度数,忽然想起了远鹰号,似乎她当初就把远鹰号藏在这附近。
时间太久了,加之自己又失忆过,对远鹰号的具体位置记忆已经模糊。
她当年有在纸质航海图上,标记过远鹰号的位置。
海航图放在琉球群岛挖出的保险箱里,先前挖出保险箱后,这些海航图她一直随身携带,不过去见汪赏之前,她将其放在营地的房间了。
关于远鹰号,她现在模模糊糊记得个大概的方位。
不过也只能先这样出发,不能拖了,再拖下去,将体力耗尽了更加糟糕。
看着潜水表,打开电子指北针功能,大致判定好方向,打开抄起小挡门当做划桨,开始出发去找远鹰号。
这一找,就是一天一夜。
这段时间,除了靠浮冰化成的水充饥,再没吃过任何东西。
连煋一边骂汪赏一边划桨,一想起汪赏,又接连想到母亲,按照当时营地炸裂的程度,如果她爸妈那时候就在营地,恐怕是凶多吉少。
连煋擦了把眼泪,暂时不去想这些。
她得活着回去,不能再让姥姥等了。
一天一夜过后。
连煋看着潜水表上的经纬度数,隐约觉得,应该就是这个地方,划着救生艇在附近转了一圈,隐约看到前方有一艘大船,连忙划过去。
靠近了,却是空荡荡一片,什么也没有。
连煋饿得头眼昏花,似梦初觉,原来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她咬咬牙,拆下救生艇上的栏杆,用栏杆叉鱼,叉到一条不认识的鱼,硬着头皮咬了几口,太饿了,也分辨不出好吃不好吃。
就这么囫囵吐枣嚼了几口,砸吧砸吧咽下去。
吃完鱼,继续在附近转悠。
又找了一天,又看到远处有个黑点,像是大船的影子。
连煋用力擦眼睛,拍拍脸让自己清醒,再次定睛看去,确定远处真是船的轮廓,应该不是幻觉。
她记得的,她当年就是把远鹰号藏到这附近。
当年她和姜杳去打捞沉船,捞出六十多吨的黄金,半途遇上海盗,姜杳开着另一艘船吸引海盗的注意力,让连煋开装满黄金的远鹰号离开。
结果还没回到港口,几个水手想夺船私吞,连煋骗他们说船的螺旋桨被渔网缠上,随时会爆炸,让水手们转移到救生艇上,她先倒船甩开渔网。
等水手们下水后,她直接把船一路开走,关闭所有定位设备,将船藏到这里来。
连煋拼尽全力划动救生艇,千难万险之下,终于靠近了那艘大船。
真的是远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