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完)
番外五完结
薛维又去找到薛岭,开门见山,“你与你嫂子之间的事儿,我已知晓。你年纪尚小,做出些不合规矩的事儿,也是情有可原,日后不再犯便是了。”
话落,不待薛岭开口,拂袖而去。
回至主院,沈苑在等着他,“夫君,阿岭如何说的?”
薛维拥住她,“他没说什么,此事也不需要他表态,你本是我明媒正娶之妻,他作为小叔子,侵扰嫂嫂,本就大逆不道。”
沈苑抱赧,羞得满脸通红,“也不全是他的歹迫,我那时以为你不在了,一时之间迷了心窍”
温热的吻柔柔落在她耳尖,“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沈苑提心吊胆几日,以为薛岭会来闹事,却是安安静静的,别说闹事了,影子都没见到。
她暗中松了口气,说不定薛岭自己想通了,叔嫂茍合,违伦背理,事情闹大了,引的是外人看笑话。
大夫问诊开方几回,熬药补汤不断。
半个月下来,薛维身子日渐健壮,往日风采复返而来,精神抖擞。
同沈苑站一块儿时,又见当年金童玉女之姿,一双两美,羡煞旁人。
这半月来,沈苑未曾见过薛岭一面,薛岭寝屋位于薛府东侧的陶然阁,与她和薛维住的院子也就隔着个花圃之远。
她出屋时,几次望向陶然阁,也不见薛岭的踪影。
问了下人,下人只说是二公子就在屋里,似乎在重操旧业,夜夜秉烛观书,又在修道呢。
事已至此,沈苑不好得去看是个什么情况,她和薛岭那段荒唐事,此后不提不问方是最好。
天有不测风云,沈苑回娘家省亲,返程那日,路遇大雨倾盆,马蹄失滑,她摔出了车厢,磕着了脑袋。
醒来时,已经是半月后,脑子晕乎乎,看谁都是恍惚。
高大英隽的男人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一双眼睛通红似血,急切得水意在瞳面泛滥,“娘子,你醒了。”
沈苑眼睛睁得很大,湿漉漉的,猛地被吓到,缩进被子里。弯身如弓,蜷缩成一团,不敢出来。
男人掀开被子一角,探头去看她,“苑儿,你怎么了,快出来。”
“怕。”她糯糯吐出一个字。
男人连人带被抱住她,“不怕,苑儿乖乖的,夫君在这儿呢。”
他耐心哄她,一勺勺温粥喂到她嘴边。
她闹脾气不吃,打翻了粥,泼了自己一手。
男人也不恼,拿起锦帕细细擦拭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吻着。
寒冬腊月,盐雪纷飞,地暖烧得旺盛,男人席毯而坐,面前的矮桌上账本累叠如山,他一只手翻阅,一只手楼着怀中的美人儿。
沈苑靠在他怀中,指尖飞快地编了只草蝴蝶,递到他眼跟前,“好看?”
“好看,送给我的?”
沈苑把草蝴蝶塞进自己怀里,护得紧紧的,一句话也不说。
男人慢条斯理扯她腰封,半笑不笑,“藏怀里了,要让夫君自己找是不是?”
他力度大,沈苑腰封落地,腰带散开,衣领跟着敞乱。头往她怀里钻,隔着衣服咬她,沈苑涨红了脸,用力推他,“不要弄,不许这样弄,不舒服。”
他擡起脑袋,手里拿着草蝴蝶,贴到沈苑连上去,“我是你夫君,不让我弄,要给谁弄?”
“怕。”眼里蓄满泪,哽咽着,额头抵在他肩上。
男人心软成一滩,抱着她,让她端坐在自己腿上。捏起她的下巴,一点点吻上去,亲她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尖,吻她的唇,把她亲得喘不过气来。
夜里,他永远要抱着她,紧紧箍在怀里,唇瓣擦着她的耳畔,一遍遍告诉她,“苑儿,我是你夫君。”
“夫君?”
沈苑睁着乌亮的眼睛,奇怪地盯着他的脸,指尖一寸寸抚过他的眉骨,她只记得,夫君眉骨上有一条骇人的疤,这会儿怎么没有了?
想不起来,什么也记不起,一想就头痛。只觉得眼前的人很可怕。
府中的下人陆陆续续被遣走,笑声响亮的绣娘不在了,留着山羊胡的管家不在了,沈苑身边两个贴心的丫鬟,转眼间也换了新面孔。
府中的人,她一个人都不认识了。
新进府的仆人们管她叫夫人,说她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在街上走着,浑浑噩噩,街头拐角卖豆花的妇人笑朝她招手,“沈夫人,好久没见薛大公子了,他不是回来了吗,怎么又不见了?”
“薛大公子?”沈苑听不懂。
妇人接着道:“对呀,之前他不是回来了吗,还有,你婆婆和公公呢?怎么都不见了,最近怎么总是二公子主事儿呢?”
妇人摆弄着手中的铁勺,探过身子,半掩着嘴继续和沈苑讲话,“快让你夫君回来吧,我跟你讲,商会几个人都对二公子挺不满的,二公子做事儿太绝情了。”
“他在啊。”沈苑目光转向匆匆赶来的男人。
“那不是二公子吗,你夫君是大公子薛维啊。”妇人叹了口气,怜惜道,“听说你发热把脑子烧糊涂了,真的假的?”
“没糊涂”她慢吞吞回话。
男人匆匆过来,拉住她的手就走,低声问:“和她讲什么呢。”
“讲夫君。”
男人:“什么夫君?”
“不知道。”她说话很少超过三个字。
薛岭环视周围熟悉的街道,闲言碎语愈发叨耳,看来此处是不能待了。
他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妥善交代好家中生意,便带着沈苑离开苏州,前往京城。得换个环境才行,不然早晚会露馅。
出发前一夜,沈苑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我是你夫君。”
她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份婚契,纸上字迹清晰:女方沈苑,男方薛维。
“你叫薛维?”她又问。
男人走过来,干燥的吻落在她眉间,“你说是就是吧。”
仅仅带了十余名随从便离开,他打算去探探京城的情况。如今局势动荡,苏杭的商会纷乱不休,且关于他杀兄霸嫂的传言愈演愈烈,他想去看京城看看,能不能在京城安居。
途径燕平时,遇到起义军。
混乱之中,沈苑和他走散了。
他带着随从,心急如焚一路寻人,终于十日之后,在京城外的官道上见到沈苑。
她浑身脏兮兮,跟着一名叫灵虚子的道士。那道士手底下还有个满口胡话的弟子,叫虞子钰。
沈苑和虞子钰成了好朋友,满口称赞虞子钰如何厉害,可以把人的头砍下来。
他暗中打量虞子钰,打听了虞家的一些事。这个虞子钰的确是个奇人,在京城里家喻户晓。
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却痴迷修仙,身上整日佩剑挂刀,风风火火在京城里抓妖怪。她爹娘,大姐二哥甚是溺爱,花钱包下城外一座山,让她在山里“抓妖”。
不仅如此,还备受老皇帝赏识,公然让她佩戴刀剑自由出入皇宫。
局势动荡,起义军四起,公主宁远和三皇子争夺皇位。
老皇帝疯疯癫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还在皇宫里炼制长生不老药。
战火混乱,薛岭带着沈苑在京城安置,为了行事方便,他彻底顶替了哥哥,以薛维的身份在京城坐贾行商。
烽火渐停,虞家是宁远公主手中的一大势力,他本想和虞家攀上关系。
可现在虞家也是乱成一锅粥,听说是虞子钰砍了太子的脑袋,又离开京城,说去找神仙了。
具体去哪里找神仙,谁也不知。
虞家人和虞子钰的丈夫李既演急得团团转,整日来找沈苑询问虞子钰的下落。
沈苑是最后一个见过虞子钰的人。
按她说的,那日虞子钰冒雨骑马出城,在街上遇到了沈苑,还问她要了钱,说自己要去最高的山找神仙,需要盘缠。
沈苑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虞子钰,只见虞子钰策马远去,再无踪影。
直至三个月后,虞子钰回来了,听说她一个人去了乌斯藏的雪山找神仙,但是没找到。
虞子钰一回来,沈苑又隔三差五去找她玩。
薛岭其实不太想让沈苑和虞子钰玩,虞子钰常年刀剑在身,神志不清,他怕虞子钰会伤了沈苑。
且,虞子钰似乎也不喜欢他。
虞子钰那双纯净又精亮的眼睛,仿佛能看出他的虚伪,她曾大手一挥,说他身体里住了个邪魅。
虞子钰这么说时,薛岭莫名其妙打了寒战。
他的确是个恶魔,为了夺取嫂嫂,杀了哥哥,把父母软禁在乡下。只可惜,他那个哥哥总能死里逃生,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京中局势逐渐稳定,老皇帝死了,虞子钰杀的。
他没进过皇宫,只是听旁人说的,听说老皇帝正上朝时,虞子钰带刀冲进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砍了老皇帝的脑袋。
她抱着老皇帝的脑袋就跑,冲向三清殿。
满朝文武在后面追她,整个皇宫乱作一团,惊嚎此起彼伏。
大家眼睁睁看着虞子钰把老皇帝脑袋丢进舂桶,砍断石杵的绳索,百余斤的石杵砸落,把老皇帝的脑袋砸得稀巴烂。
虞子钰说,她要用老皇帝的脑袋炼丹,救她的祖师娘。
这场闹剧结束,宁远公主登基,天下总算是太平了。
天下太平,沈苑来找虞子钰的次数愈发多。
虞子钰和她说,她夫君李既演脑子有病,她在想办法给他治病,整日给他喝药呢。
沈苑紧挨着虞子钰坐在小木椅,盯着煎药的砂锅,歪头看虞子钰的侧脸,突然道:“虞子钰,我脑子也有病,你也给我治吧。”
“你先等等,这药还不知药效如何,等李既演喝了,若他的脑子能治好,我再给你治。”
“好啊!”沈苑翘首以盼。
虞子钰果真是个奇人,把李既演的癔症给治好了,李既演身体里的另外两个人格——李奉和李常年,再也不出来了。
她把没煎完的药包都给了沈苑。
沈苑不会煎药,索性把药放在虞家,让虞家的厨子帮她煎,她每日过来喝。
每回去找虞子钰玩回来,嘴里一股药味。
薛岭闻见了,问她吃了什么。
她捂着嘴,骗他说,她去虞子钰家吃了鸡汤补药。她知道,自己脑子有病,得治。
这药越喝,脑子却越疼。
迷迷糊糊想起了一下事,又想得不具体,脑袋疼得身子抽搐。
虞子钰看她这样,急了,赶忙丢了药碗,哭着去找祖师娘。
灵虚子过来给沈苑把脉,眉头越皱越紧,拿拂尘打虞子钰的手,“你乱给人家喝的什么,脑子喝坏了怎么办!”
“就是您给的药方啊,李既演喝的就是这个,他如今都好全了,李奉都不出来了,李常年也死了。”
虞子钰挺嘚瑟,嬉皮笑脸给灵虚子捏肩捶背,“祖师娘,你说,我是不是对医术天赋异禀。我想学医,您觉得怎么样?”
“你还不如继续修仙。”
灵虚子握住沈苑的手腕,将她背起,来到虞府后门,叫来马车,前去皇宫。
虞子钰自然也跟着。
和几个御医轮番给沈苑把脉,确定她的痴傻,不是她丈夫所说的发烧导致,而是被人下药所致。
相商一番,灵虚子决定和御医一起给沈苑针灸,化解她脑中淤血。
薛岭照常去虞府接沈苑,这次却没接到人。
虞母说,虞子钰带沈苑进宫玩了。
他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儿,无可奈何,皇宫不是他能去的地方。
连续五日的针灸,沈苑醒了睡,睡了醒,胡话说个不停。
虞子钰心急得不行,掰着灵虚子的肩膀,“祖师娘,你该不会把梅花精给治死了吧,她可不能死啊。”
“死不了。”
“她一直在胡言乱语,比我还疯呢。”
第五日,沈苑终于清醒,醒来看了看灵虚子。又看了看虞子钰,眼神哀伤,什么话也说不出。
虞子钰趴在床边,贴近了看她,捏她的脸,“梅花精,你认得我不?我是虞子钰啊,你的好朋友。”
沈苑点点头,泪珠从眼角滑落。
见状,虞子钰更急了,拉着灵虚子的袖子擦眼泪,“祖师娘,我把梅花精治得更傻了怎么办,她现在话都不会说了。”
沈苑缓缓握住她的手,扯出苍白的笑,“虞子钰,我会说话的。”
缓了一天,沈苑终于好了些,娓娓诉来这几年的事。
那日她回家省亲,路遇暴雨,摔下马车,是薛维来接的她。但还没回到家,遇到一群土匪。
沈苑摔下马车,磕了脑袋,昏昏沉沉。
偶然瞥见薛岭居然也身列土匪的队伍中,手握弯弓,一只利箭穿风呼啸,正中她身侧薛维的胸膛。
薛维滚下斗坡,不见了踪影。
那时候她还没傻的,被薛岭带回了家,喝了几服药后,神智逐渐模糊。
薛岭在府上等了几日,没等回沈苑,却等来了虞子钰。
高头大马纷至沓来,虞子钰提剑而来。
身后跟着她那个性格古怪的将军夫君,她兴奋得小脸涨红,坐在马背上亮出皇上御赐的令牌。
“薛岭,大逆不道!于公,你与盗墓贼勾结,盗取大墓无数,谋财害命。于私,你杀兄囚禁双亲,霸占嫂子,还不快束手就擒!”
薛岭眉上结霜,装得淡定,“虞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我虞子钰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特来取你狗命。”
薛岭被擒了,事情水落石出。
他当年表面上离家做道士,并非出家悟道,而是做了个盗墓贼,挖了不少的大墓,并且用道士的身份作掩护。
当初以为薛维死了,他便回家主事,看上了嫂子沈苑。本想着就此金盆洗手,从此安分在家里过日子。
可薛维死而复生,久别归来,打乱平静。
更不曾料到,沈苑竟毫无留恋投入前夫怀抱。薛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杀了薛维。但意外让中箭的薛维逃脱了,至今生死不明。
盗墓,在大宣可是重罪,伤天害理,丧尽天良。
父母不知怎么的,知道他挖墓倔坟。不由分说要揭举他,他只能将父母软禁在乡下。
被关入重牢,等待秋后发落,他一直没见到沈苑,倒是经常看到虞子钰。
虞子钰常来牢里,说皇上派她来巡查牢中情况。
她很能唬人,人人都怕她,京城已经传开了。
说她是个爱斩人脑袋的魔头,她的战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皇帝和太子的头都是她砍的,甚至有人说,她当初特地跑到藏区砍了几个喇嘛的脑袋。
薛岭见着虞子钰了,问她,沈苑如何了。
“沈苑是谁?”她没反应过来。
薛岭想了想,“梅花精。”
“哦,梅花精啊,她住我家里呢,她夫君回来了。”
“夫君?”
虞子钰:“野草精啊。”
薛岭头疼,到底是什么奇人才能和虞子钰沟通,“野草精是谁?”
虞子钰一本正经,“梅花精的夫君。”
等到李既演来了,他问询之下才得知,野草精是虞子钰给薛维取的名字。
薛维再一次死里逃生了,中箭后逃到了岭南那边去。虞家这边派人去寻到了他,现在已经回来,暂住在虞家。
听了沈苑讲解薛维的两次死里逃生,虞子钰甚是惊讶,便给他取了“野草精”的名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薛岭被流放到崖州开辟荒地,离京那日,看到虞子钰带着沈苑在街上逛。
他偏头看去,沈苑已经治好脑子了,目光清澈机灵,站在卖香囊的小摊子前,逻辑清晰地和虞子钰讲话。
没一会儿,薛维也来了,站在她们身侧。
沈苑挑了个水青色的香囊,在他腰间比对了下,挂了上去,薛维给老板开钱,三人离去消失在人群中。
薛岭在官吏押送下,离开了京城。
大雪纷飞,脚印一串串印落,转眼间,又被雪花覆盖。
(完结)
终于是磨磨蹭蹭把番外弄完了,明天开更《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