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北微敷衍道:“都是元瓷,而且于怡也没有别的要求,我就继续沿用之前的设计方案了。反正和陆书礼的合作也黄了。”
霍卿走过来,蹲在她身边:“你觉得很遗憾吗?”
“什么意思?”
霍卿擡起手放在她的腿上,掌心抱住她的膝盖:“和陆书礼的合作黄了,你是不是觉得很遗憾?”
“有什么想说的,你可以直接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霍卿眼里荡漾着温柔的笑:“老婆,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也觉得很遗憾,我仔细想过了,之前一直不信任你,这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吃醋,而影响你的事业。如果你还想和陆书礼合作的话,我不会再反对了。”
他说的真诚,纪北微信了他。
她放下手中的板刀,抱住霍卿:“你早该这样了,我和陆书礼真的没什么,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他,是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我只是太爱你了。”
当天晚上,纪北微就和霍卿坦白了,说这批仿元瓷器其实就是做给陆书礼的,于怡只是陆书礼找的中间人来签合同。
霍卿诚心诚意道歉:“老婆,都是我的,我之前胡乱揣测你,才会影响了你的事业。”
纪北微道:“没关系,我瞒着你继续和陆书礼合作,也是我考虑不周。主要是我担心你会不同意我继续和陆书礼往来,所以才让陆书礼找中间人签合同的。”
既然现在已经完全把话给说开了,纪北微又给了陆书礼打电话,告诉他事情。
她在打电话的时候,霍卿就在她身边。
两人一起坐在床上,霍卿从后头抱着她,下巴地在她的肩膀上,细细听她给陆书礼打电话。
陆书礼那边很快接听:“微微,怎么晚了还给我打电话,你老公该不会发现吧?”
听到陆书礼这种意味不明的话,霍卿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怒火,又在暗暗腾升。
不过他现在要按兵不动,等到他借助他姐的能力把陆书礼给收拾掉,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以后别总是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说,我们继续合作的事情,我已经告诉霍卿了,以后没必要再瞒着他了。”
纪北微此话一出,陆书礼整个人徒然之间像是被某种力量,一下子抽光了他的精力。
他和纪北微之间没有秘密了,纪北微和霍卿坦白了,这就是意味着纪北微再次抛弃了他,站在了霍卿那边。
之前那种被纪北微抢走冲锋衣外套,被霍卿拿走他收藏的纪北微发绳时失落和怅惘,再次挤满了他的心,整颗心又回到以前的摇摆不定。
他好不容易和纪北微建立起来的秘密,就这么被纪北微出卖了。
“为什么要和霍卿说啊?”他已经开始在哭了。
“说了不好吗,以后我们可以正常见面,正常沟通瓷器的烧制问题,不用再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了。”纪北微这次没有把话说得重,她听到陆书礼的哭声了。
陆书礼那边捂着嘴在哭泣,悲悸的隐忍哭声从电话那头传到纪北微的耳朵里。
听着他的哭声,纪北微心里也不好受。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这不是件好事吗?”
陆书礼依旧在哽咽:“微微,你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还要说给霍卿听。”
“你又在发什么疯,你说的话我是一点儿也听不懂。别哭了,你明天来一趟窑厂,之前的设计还得改一下。”
陆书礼自说自话:“你不是要和霍卿离婚了吗,为什么还要和他说这些事情?”
纪北微:“我什么时候说过离婚了,你别瞎想。我就算是离婚了,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陆书礼的哭声愈发明显,带着孩子气的无理取闹:“那我算什么?我只是想爱你,想要一直陪在你身边而已,你怎么总是这么伤害我,是不是霍卿怂恿你的?”
“他怂恿我什么啊,陆书礼,你正常点吧。我不喜欢你,这一直都是事实,你一直都知道的。”
陆书礼坐在椅子上,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桌面,还在自欺欺人:“你喜欢我的,你现在只是暂时被霍卿迷惑了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这世上就没人喜欢我了。”
纪北微为数不多地对陆书礼起了怜悯之心。
难得的劝解他:“你周围还有很多人,你爸妈,薛昭昭,还有程达飞,这些人都很关心你。你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身边的人,别总是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陆书礼眼泪滴落在红棕色的木质桌面,积成了一小滩。
“微微,不是这样的。我是看过了外面的世界,才发现我是真的离不开你。我出国那几年,我尝试着忘掉你,可是永远都忘不掉。微微,你爱我吧,就当是做好事,救救我。”
纪北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霍卿亲了亲她的脸,眼神示意纪北微,让自己说两句。
纪北微点头,按下了免提。
霍卿道:“陆书礼,我是微微的老公。我和微微都不知道你这是什么心理,但是希望你能够调节好自己,如果你能调整好心态,以后你还是可以跟我和微微继续做朋友。”
陆书礼擡起头来,坐直了身子,颓废地靠在椅子后背。
大声骂道:“谁要和你做朋友,你算老几?我给你几分面子,不过是看在你是微微老公的份上,你别忘了,你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
霍卿只觉得自己被路边疯狗咬了一口,气得手不出话了。
他多年来惯有的礼貌和体面,每次都会因为陆书礼的寥寥几句话,而轰然倒塌。
纪北微按了按霍卿的手,对陆书礼道:“陆书礼,跟霍卿道歉。”
“道什么歉,又不是我的错,是他先骂我的。”陆书礼倔强道,顽劣不堪。
纪北微:“他骂你什么了?”
陆书礼有理有据:“他说和我做朋友,这就是对我的侮辱。他都侮辱我了,我骂他两句还不行了?你就是偏心。”
“冥顽不灵。”
陆书礼的种种表现,让纪北微再次可以确认,对待陆书礼真的不能有怜悯心,对他态度好点,他又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语气变得冷硬:“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让你道歉就道歉。”
意识到纪北微真的生气,陆书礼果然不再胡闹,不情不愿道:“跟谁道歉啊?”
“你说跟谁?”
“对不起霍卿,是我嘴贱,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光从语气中,都能听出他有多不服气。
纪北微又道:“道歉是你这样的?”
陆书礼稍稍正经了些:“霍卿,对不起。对于刚才的冒犯,真的非常抱歉。”
纪北微:“这还差不多。”
陆书礼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纪北微这是在管他,这应该能算得上是妻管严吧,他迫切地恳请纪北微的肯定,又问道:“我这个道歉态度,还不错吧?”
纪北微:“嗯。”
得到了纪北微的认可,陆书礼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继续谋求更多的赞赏:“那我是不是很听话?”
纪北微:“嗯。”
“那我是不是很乖?”他捂着嘴笑,见缝插针挑逗纪北微。
纪北微回过神,自然不能让他得逞:“滚远点。”
陆书礼没脸没皮抱怨:“这么凶”
霍卿的脸色越发越难看,纪北微只好又骂了陆书礼一句:“你可真恶心,挂了。”
看着通话结束的屏幕界面,她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真的想骂陆书礼,还是只是做样子给霍卿看的。
她敷衍地解释了两句:“陆书礼就是这样子,他这张烂嘴,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不用在意他说的话。”
“不会的,再说了,他不是都已经道歉了吗。”
霍卿伸手关灯,拥纪北微入怀里。
他在意,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只是他在意的不是陆书礼那两句谩骂,而是在意陆书礼对纪北微的言听计从,以及纪北微对陆书礼的支配。
纪北微让他道歉,他就道歉,道歉了还要寻求纪北微的夸奖和肯定,而纪北微也给了他回应。
霍卿不知道纪北微到底喜不喜欢陆书礼,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已经接受了陆书礼的献祭。陆书礼是一条疯狗,他将脖子上的缰绳献给了纪北微,而纪北微也握住了。
她拥有了对陆书礼的支配权,可以掌控陆书礼的所有情绪走向。
甚至于,她在不知不觉中,对这种支配权已经做到收放自如的程度。她不再抗拒主导和操纵陆书礼的一切,似乎还开始享受了。
霍卿明白了,纪北微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接受陆书礼的“骚扰”,这不是爱情上的心动,而是权力的诱惑,可以随意支配别人人生的权力。
谁会拒绝一个忠心耿耿,永远不求回报的信徒呢。
霍卿清楚了陆书礼的优势,可是他做不到像陆书礼那样毫无尊严。他爱纪北微,但他也要自尊心,他还需要纪北微的回应,需要纪北微爱他。
他做不到像陆书礼那么卑微,所以只能除掉陆书礼了。
第二天。
陆书礼即使失落,但还是听纪北微的话,游魂一般来到窑厂。
纪北微问他:“干嘛,你昨晚偷鸡摸狗去了,搞得这么憔悴。”
“哪有,相思病又犯了,搞得一晚上睡不着觉。”他抓了一把头发,像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歪歪斜斜坐在椅子上。
看到霍卿也在,他不想让纪北微为难,正色问道:“有什么事?”
纪北微拿出设计图给他看:“之前定下的方案是,要做一对母子玉壶春瓶。最近试了几次,发现玉壶春瓶不好做,每次烧出来都有裂痕,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把玉壶春瓶换成别的。”
陆书礼接过设计图,修长白净的手指在纸上点了点。
“你决定就好了啊,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会同意。”
纪北微是真心把这批仿元瓷当成艺术品来做,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意见,陆书礼从不会反驳。
可是毕竟这批瓷器最后的持有者是陆书礼,她希望能按照陆书礼的审美来做,让瓷器和主人的风格有所呼应。
感受到纪北微的认真,陆书礼一下子来了兴致。
他起来让出椅子,把纪北微按在椅子上,又从自己的西装内衬口袋里拿出小笔记本和笔。
“好好好,那咱们好好讨论,你先来说,我好好听着。”他拿着纸笔蹲在纪北微跟前,如同准备听课的小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