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北微能清楚地听到霍卿的抽泣声,她没有转过身,默默听着霍卿在哭。
她从没听过霍卿哭得如此厉害,他偶尔就算是委屈到头了,也只是会红了眼睛。
霍卿的脸紧紧贴在她的后背,泪水都将她的睡衣给浸湿了。
如此过了一个小时后左右,霍卿还是没有彻底安静下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纪北微还想睡觉呢,她终于是转过身,将霍卿抱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背。
“怎么哭成这样子,以后要是我们真的离婚了,你要怎么办?”
“不离,不要离。微微,我求你了。”他将头埋在纪北微的胸口,“微微,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比陆书礼更需要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和陆书礼没关系。”
“就是和他有关系,自从他出现之后,我们的生活就不对劲了。”他哽咽着,“陆书礼这么恶毒的人,他为什么不去死”
纪北微道:“别乱说话,他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他喜欢你,这就是他的错。喜欢上别人的老婆,这就是十恶不赦。”
纪北微沉思片刻,点明了真相:“不是我和结婚了,他才喜欢上我的。你还没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喜欢我了,他很早就已经陷入这场感情的泥潭中了。”
听到纪北微这么说,霍卿心里更是不好受。
是的,若是真要论个先来后来,其实陆书礼才是最早爱上纪北微的那个人,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和纪北微谈恋爱的人,比裴黎都还要早。
陆书礼不是喜欢破坏别人的家庭,也不是有专门喜欢有夫之妇的癖好。他喜欢纪北微,跟任何事物都没有关系,他喜欢纪北微,仅仅因为纪北微是纪北微。
两人再次陷入落针可闻的沉默中,许久后,纪北微道:“睡吧,我已经很累了。”
“老婆,你是真的想和我离婚吗?”
“我也在寻找答案。”
陆书礼回到家中,掌心一直握着那片枫叶,他想着在马路上,纪北微朝着他踢落叶时的模样。不禁放声大笑,纪北微怎么会这么可爱。
她不管做什么,他都觉得可爱。
她打人的时候,她骂人的时候,她生气的时候她的所有喜怒哀乐,都化为一股甘甜雨露,滋润他这颗枯槁的心。
陆书礼糊里糊涂地想着,爱上纪北微,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家里人都说他有精神病,医生说他有双相情感障碍。但是他觉得,他什么心理疾病都没有,只有相思病
次日,纪北微起来后,就进入窑厂内的工作间。
霍卿也一直跟着她,当做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不提,纪北微也不提,两人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中。
九点过后,在窑厂工作的工匠都陆陆续续来上班了。看到霍卿也在的时候,都纷纷跟他打招呼。
唐莎跟他抱怨:“哎呀,小霍,你最近怎么接了这么多单子啊,可把我们都给忙坏了。尤其是微微,连续两个星期都待在厂里,都没见她休息过。”
一直以来,窑厂里的合作,都是霍卿负责安排合同和维护客户,纪北微负责产品的生产。唐莎以为最近突增的几个单子,都是霍卿接的。
霍卿只是笑了笑:“是我安排不妥,辛苦你们了,到时候奖金多发点。”
他来到纪北微身边,也问道:“怎么接这么多活儿,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闲得没事干就多接点了。”
霍卿知道,纪北微肯定不是因为闲得没事干,她就是想要找借口待在窑厂不回家罢了。但他现在不敢质问,他和纪北微的婚姻再也禁不起波澜了。
霍卿一连在窑厂陪纪北微待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这一天,他对纪北微道:“今天得回去一趟了,今晚有个拍卖会,是我爸妈那边作为的主办方,咱们得回去一趟。”
两人还没有彻底闹掰,纪北微也不能这么不给霍卿台阶下,她瞥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低声回话:“再等一个小时。”说完,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好。”
一个小时后,纪北微准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放下手上的刀具,起身去卫生间洗手换衣服。
回到家里,霍卿早已让人将晚礼服送了过来,是一条酒红色的长裙。他拿着衣服站到纪北微跟前,示好地朝她笑了笑:“来,我帮你换。”
不等纪北微回应,他将长裙放在床上,擡起手脱掉了纪北微穿着的长衫,又很快解开了她的内衣扣子。纪北微下意识擡起手臂遮住胸前。
一个动作,让两人心里都有了异样。
谈恋爱一年多,结婚一年多,两人在一起已经将近三年了,彼此之间早已坦诚相待。
纪北微也不知道,她为何会下意识遮住自己,霍卿帮她换衣服也不是一次两次,甚至经常帮她洗澡。
可是现在,她却对霍卿直视自己的身体,有着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她也不知道这种羞耻感从何而来。
纪北微下意识的动作,让霍卿心脏传来一阵钝痛,一个人的身体反应和情绪是联系在一起的,纪北微已经开始对他有所抵触了。
他尝试着靠近,尝试着修复两人之间的裂痕。
轻轻握住她的手臂,往下按,让她对自己敞开所有,假装没有意识到她情绪上的变化,若无其事道:“怎么了,还不让我看。”
眼见纪北微眼里没有流露出抗拒之色,他俯下身子,亲在她的胸口。动作温柔,含情脉脉,一步步挑逗她,试图唤起纪北微作为成年人的自然本能。
他嘴唇往上移,顺着她的脖子亲上来,最后停留在她淡红的唇上,说话时语气燥热:“微微,我们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算起来,两人已经半个月都没过过夫妻生活了。
“我很想你,你不想吗?”霍卿继续蛊惑她。
纪北微轻轻晃了一下头,撇去脑海中各种繁琐的思绪。
她说服自己,每一对夫妻之间都会吵吵闹闹,都会闹别扭,她和霍卿也没什么不同,只要跨过了矛盾,或许还能继续和好如初,还能回到从前。
她主动抱住霍卿:“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还来得及吗?”
霍卿受宠若惊般,蓦地看向纪北微,纪北微的回应令他欣喜若狂。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成想,纪北微还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他笑得双眼湿润,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眼睛再次发酸,泪水又不争气地在眼眶中打转。
还好,纪北微还是爱他的,他还没有在这一场战争中一败涂地。
他紧紧搂住纪北微:“微微,谢谢你,谢谢你还爱我。”
纪北微:“以后不要再吃陆书礼的醋了,你不要再和我吵架了,不然就真的没机会了。”
霍卿擦掉眼泪:“嗯,再也不会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管别人了。”
他慢慢跪下来给纪北微口,亲吻着她,对她顶礼膜拜
两人做了一次就出门了,身体的接触有时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感情的焦虑。前些日子的烦躁散去了不少,两人也变得亲密了些。
来到会场外面,霍卿先下车,又绕过来给纪北微开车门,弯腰朝着她伸手:“来,纪小姐,可以下车了。”
纪北微将手递给他,对他歪头一笑,牵着他的手下了车。夫妻俩手挽手,一起进入会场。
在二楼的私人休息间,陆书礼如墨的眼眸愈发阴暗。
程达飞看着陆书礼脸色不对劲,紧忙说道:“哥,先别生气,他们这是在逢场作戏呢。前段时间闹冷战闹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还会和好呢,肯定是在逢场作戏!”
陆书礼神色幽幽:“人家正儿八经的夫妻,用得着逢场作戏吗。”
“怎么不需要呢。霍家是今天这拍卖会的主办方,他们小夫妻俩就算是闹离婚,也不可能现在就撕破脸啊,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得尊重一下老人家啊。”
陆书礼还是看着窗外:“行了,你出去吧。”
“好的,哥,有需要您随时给我打电话啊,我就先下去陪我老婆了。”
说完,程达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嘴,飞快地跑出门去了。
陆书礼平时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秀恩爱,甚是极端到在他面前提及自己的伴侣都不行。程达飞爱自己老婆爱得要命,但因为自己仰仗着陆书礼吃饭,平日跟老婆出去约会,都跟做贼一样。
而且为了讨好陆书礼,他还得经常假装自己的婚姻生活一团糟,不然露出一丝自己过得很幸福的火苗,都会惹怒到陆书礼。
程达飞走了之后,房间里只剩下陆书礼。
他没由来感受一阵极度的虚弱,前些日子的神采奕奕一下都流失殆尽,整个人像是被鬼怪抽干了精气,只剩下一具干瘪的躯壳。
他不明白,自己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不明白,纪北微都已经和霍卿冷战了那么久,为什么他们还能重归于好。他都以为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结果他们现在又卿卿我我。
自己做了这么多,难道是只是成为他们爱情路上的垫脚石吗。是不是自己的出现,自己做的一切,只会让纪北微和霍卿更加情比金坚?
陆书礼突然觉得没意思了,活着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没有纪北微的爱,没有纪北微的关注,他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一点儿盼头都没有。
他站在窗子边,看着下方的空地,心想要不跳下去算了。他本来就是个为爱情要死要活的恋爱脑,不能得到纪北微的爱,他活着也没意思。
他心里这么想,也决定这么做了,他想跳楼,现在就跳。
下方的空地暂时没人,但保不齐会有人冷不丁地走出来。陆书礼想着,如果自己跳下去砸到人,那就不好了,无辜的人不应该为他的恋爱脑承担后果。
而且,纪北微那么善良,如果自己跳楼砸到了人,她肯定会一辈子痛恨他。
陆书礼环视了一圈房间,来到后窗。
后窗下方是一条巷子,这条巷子最近准备施工,已经被工作人员用警戒线围起来了。因为施工材料还没运来,这条巷子被围起来后就再也没人进来了。
就这里了,陆书礼决定要从这里跳下去。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跳下去,他需要做点什么来安慰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他正准备爬上窗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先接个电话再跳下去。
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纪北微给他打电话了,陆书礼激动得手心冒汗,颤巍巍按下接听。
“微微,怎么了?”
纪北微问:“你是不是也来金渊酒店这边参加拍卖会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
纪北微:“我在宾客名单里看到你的名字了。”
陆书礼为纪北微关心自己而感到高兴,调笑道:“怎么了,有什么吩咐吗?”
纪北微语气认真:“我看到等会儿的拍卖品有元瓷系列的,等会儿你认真听他们的讲解,认真观察真实的元瓷是什么样的。等回去之后,再自己修改一下我之前给你看的仿元瓷器设计图,最好给出自己的一些想法。”
陆书礼想起了自己和纪北微的合作,他答应过纪北微,等那批仿元瓷器做好之后,他要带去国外参加拍卖的。
陆书礼想要跳楼的的心思,当即没了踪影。
纪北微还需要他,他怎么能做这种傻事呢。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纪北微都觉得耳膜发疼,她骂道:“又在发什么神经,要笑就滚回家笑去。”
陆书礼笑着笑着就哭了:“微微,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你救了一条人命,微微,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谢谢你救了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