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霍卿和纪北微都没有任何表示,陆书礼也不好得自己上桌吃饭。但他确实是饿了,闻着饭菜的香味,心说霍卿的厨艺还不错。
夫妻俩吃饭时,陆书礼拿着一次性纸杯,来来回回接水喝。
纪北微低声问霍卿:“真的不叫他一起吃吗?”
“你自己决定吧。”
纪北微能感觉到霍卿的不高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说:“你要是不想的话,那就算了。”
“让他过来吃吧。”霍卿低头夹菜,也不看纪北微。
纪北微看向陆书礼,喊道:“喂,你要不要吃饭?”
陆书礼手里的一次性纸杯都被他握得变形了,转过头笑着说:“我也不饿,多喝点水就饱了。”
“快点过来吃饭!”纪北微再次板起脸,“快点过来,别给脸不要脸。”
陆书礼捏着纸杯,挪着步子慢慢过来,坐在了纪北微身边,局促得像个不受欢迎的外客。
纪北微又道:“还不自己去盛饭,还让我们伺候你啊?”
陆书礼站起来,去打开碗柜,取出碗筷盛了一碗米饭,又坐回纪北微身边。
他刚开始还挺含蓄羞涩,但架不住肚子饿,从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再到大快朵颐,也不过是两分钟的间隔。
纪北微吃得差不多了,靠着椅子喝水,低声说了句:“饿死鬼投胎吧你。”
陆书礼边吃边道:“这两天生病了,胃口一直不好,今天才有了点食欲。”
“为什么今天有食欲,你的肺结核好了?”纪北微随口问。
霍卿真怕陆书礼会说出,因为今天到见到你了,所以胃口才变好这样的话。他动作不小地放下自己的碗,阻止了陆书礼的献媚。
“老婆,锅里还有点汤,你要不要喝?”霍卿问道。
纪北微:“不喝了,我都撑了吧。”
“那我就倒掉了啊。”霍卿起身要去收拾厨房。
陆书礼连忙道:“你们都不喝的话,就给我喝吧,别浪费了。”
霍卿没说什么。
陆书礼又补充:“我来收拾厨房和洗碗吧,什么都不干也挺不好意思的。”
纪北微拉了拉霍卿的手,也说;“老公,让他收拾,别让他吃白食。”
几分钟后,霍卿和纪北微坐在餐桌边上,看着陆书礼洗碗。
霍卿搞不清楚,事情怎么就演变到这个场面,陆书礼来到他家里,穿着他的衣服,弄了个和他相似的发型,又拖地又洗碗的。
俨然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男主人。
从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霍卿去阳台看了一圈,想着要是雨停了,就把陆书礼给赶走。事情并不如他所望,外头依旧是大雨倾盆,狂风大作。
陆书礼洗好了碗,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外头的情况,对纪北微抱怨:“雨怎么还不停,我都没法回去了。”
“那你今晚要怎么过夜?”
“不知道。实在不行的话,睡楼道里吧。”他也坐下来,扯出一张纸巾,慢慢擦拭手上的水珠。
当天晚上,陆书礼还是在纪北微家住了下来。
霍卿给他安排在客房睡,回房之前,纪北微交代道:“别乱动屋里的东西。”
“知道了,谢谢你们。”
陆书礼进了客房,把门关上。
纪北微的衣服很多,衣帽间里装不下的,都塞到这里来了。陆书礼打开衣柜,一件一件看着纪北微各式各样的衣服,拿手机拍了几张。
想着等回去之后,就按照这些款式给纪北微买一样的衣服。万一哪天纪北微去他家里了,需要换衣服,那就方便多了。
不仅如此,等他回去之后,还要重新把家中装修一番,就照着纪北微家的装修风格除旧布新。霍卿这么爱纪北微,他们婚房的装修,定是全部按照纪北微的喜好来。
爱一个人就要满足她所有的喜好,迎合她所有的审美,这是陆书礼深谙的道理。
即使纪北微方才警告过他,别乱动屋里的东西。
但他如何能忍得住,探寻纪北微的生活痕迹,这是他枯燥乏味的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他几乎将屋里的东西都查看了个遍,尤其纪北微的衣服。
拉开衣柜下方最后一个抽屉,里头整齐叠放着一抽屉丝巾、手套等装饰物。陆书礼双腿发软,心脏砰砰砰的跳,他坐在地上,慢慢取出一条丝巾。
低头反复看了许久,有洗涤过的痕迹,估计是戴过了。
这么多东西,他偷偷拿走一件,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他向来不否认自己骨子里的阴暗,他就是这么个下流货色,所有的装腔作势不过是对纪北微求偶的伪装而已。
普通人尚且有“君子慎独”的卑劣,他一个下流胚子,在独处时哪还能抑制住内心的龌龊。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他回国后遇到纪北微的第一件事,就是偷了她的发绳。
他对纪北微的意淫,就跟他对纪北微的爱一样,无穷无尽。
二者相伴相生,爱情的圣洁和意淫的卑鄙,织成了他对纪北微的无限念想。在这场单恋的戏码中,他一边把纪北微视若神明,一边可耻地肖想她的身体。
陆书礼对着那一抽屉的东西观察了一圈。丝巾的位置如此靠里,偷走了之后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被发现。
拿出丝巾,塞在自己的胸口,蹑手蹑脚推回抽屉,关上衣柜的门。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床上。
在别人家偷了东西,一定要藏好掖好。即使是一个人在客房里,陆书礼也不敢拿着丝巾,正大光明抚摸。
他将丝巾塞在自己胸口,团在心脏的位置,就这么睡了过去。
而在主卧室。
霍卿坐在床上,看着纪北微往脸上抹护肤品,嘴角扯出笑容:“我是真的没想过。有一天陆书礼会来到我们家里,跟我们一起吃饭,还留宿在我们家。”
“这也没办法,这么大的雨,总不能把他赶走吧?”纪北微结束完护肤流程,回到了床上。
霍卿掀开被子让她进来:“就是觉得很怪异,他一点也不像一个正常的客人。”
“他本来就不正常。”纪北微靠在床头,拿出手机。
霍卿躺下来,头靠在纪北微的腹部:“微微,你说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陆书礼彻底离开我们的生活?”
纪北微一副看开了的淡定:“估计是不行,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加无赖的人。”
“那要怎么办呢?”霍卿偏头在纪北微腹部蹭了蹭,他也在委屈,可是纪北微看不出来。
纪北微还是不加此事放在心上:“你有什么好在意这个的,他就一个贱人,别管他。”
“怎么能不管,只要他一出现在你身边,我就很难受。”
“哎呀,你吃他的醋干什么,我跟他真的没什么,我最爱的还是你。”纪北微放下手机,钻进了被子里。
她再一次觉得霍卿事儿多,吃醋这种事情,吃一两次是情趣,吃多了就显得无理取闹了。
她这么爱霍卿,霍卿却是没感受到似的,老是疑神疑鬼,一点儿信任都不给她。这跟刚结婚时,他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会无条件相信她,已经完全相悖了。
“他已经影响到我们的生活了。”霍卿又道。
“影响到什么了?他不就是来咱家住了一晚吗,他是睡在客房,又不是过来跟我一起睡,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你觉得我敏感?那我问你,如果我有一个前女友,她下雨天大晚上过来找我,我让你做饭给她吃,还留她过夜,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纪北微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霍卿有一个像陆书礼一样的前任,她肯定接受不了,大有可能还会闹离婚,觉得霍卿对自己的心已经变了。
可是换位思考之后,她又考虑到别的角度。
既然霍卿心里这么不舒服,他为什么不跟自己大闹一场?如果真这么受不了陆书礼,为什么不和自己离婚?为什么还做饭给陆书礼吃,还让陆书礼穿自己的衣服?
妻子的前任进门耀武扬威了,他还忍着干什么?
纪北微不想用“下贱”这个词来形容霍卿,可是就霍卿的表现,确实让她觉得过于卑微了。
她也想过,如果霍卿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若是他一看到自己和陆书礼接触,就大发脾气,闹个鸡飞狗跳。
那她有可能会和陆书礼彻底断了联系。
“你说话啊。”霍卿又道。
纪北微拉过被子,闷声敷衍:“我爱你,最爱你,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陆书礼,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霍卿关了灯,在黑暗中坐了会儿。
最后钻进了纪北微的怀中,在她耳边道:“老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要一直爱我,好吗?”
“好。”
纪北微把霍卿搂在怀里。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在感情中如此毫无忌惮,因为陆书礼和霍卿都太好哄了,只要一两句廉价的情话,就能获得他们的无限真心。
第二天。
天还没亮,陆书礼被噩梦惊醒。
他梦到他落了水,怎么也游不上来,纪北微就站在岸边,也不救他,就那么看着他浮浮沉沉。
陆书礼满头大汗地醒来,胸口堵得心慌,喘不过气来。这才注意到,原来是他把纪北微的那条丝巾塞胸口上了。
心脏部位被压着,怪不得做噩梦。
陆书礼轻手轻脚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又来到外面的阳台查看情况,暴雨已经停了,小区里的树被昨晚的冰雹打得七零八落。
他给助理李律打电话,让李律来接他。
李律来到楼下时,才七点多,纪北微和霍卿都还没有起床。
陆书礼来到主卧室敲门,道:“微微,我回去了啊,昨晚真是打扰你们了,非常感谢你们的收留。”
片刻后,门开了条缝,霍卿伸出头来:“你要走了?”
“对,我已经让助理过来接了。”
霍卿表情很淡,点头“嗯”了一声。
纪北微在屋里问道:“他要走了?”
“是的,微微,我要走了,昨晚真的很谢谢你们。”
陆书礼一听到纪北微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回话,对纪北微有应必答,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纪北微的声音又传过来:“把你昨晚换下的衣服带走,别什么垃圾都塞我家里。”
“好嘞,我知道了,会带走的。”
陆书礼问霍卿要了个袋子,把他昨晚那一身湿衣服胡乱装进去。至于纪北微那条丝巾,则是被他细细叠好,放进了口袋。
陆书礼离开了一个小时后,纪北微才起床。
霍卿问道:“看新闻上说,好多路都有积水,堵得很厉害,你今天还去窑厂吗?”
“下午看看情况吧。”
既然纪北微在家,霍卿也不去公司了。
他一直在收拾家里的东西。昨晚陆书礼睡过的床单和被套,被他收拾出来,拿去扔在楼下垃圾桶里。
纪北微觉得他小题大做,不过也没阻拦。
直到收拾衣柜时,霍卿记忆力很好,他敏锐地察觉到,抽屉里少了一条纪北微的丝巾。
陆书礼之前就有过捡纪北微衣服的前科,这让霍卿不得不怀疑,这丝巾,是不是被陆书礼拿走了。
他来到书房问纪北微,问她有没有见到那条丝巾。
纪北微一直盯着电脑,说:“哪一条啊?”
“白色那件,就放在客房里。”
“没见过啊,客房里的东西不都是你在收拾吗?”纪北微还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嗯,那我再找找吧。”霍卿转身离开,轻轻掩上书房的门。
下午,纪北微去了窑厂,霍卿说他要去一趟公司。
两人各自开着自己的车,离开了小区。
霍卿可以肯定,纪北微的丝巾就是被陆书礼拿走的。
他必须要开诚布公地和陆书礼谈一谈了,搞清楚陆书礼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实在不行,他可以和陆书礼做交易,用钱,用权,或是生意上的资源,不管是什么都行。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彻底解决掉陆书礼带来的麻烦。
离开小区没多久,霍卿就给陆书礼打电话:“陆总,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谈什么?”
“谈关于微微的事情。”
陆书礼笑着:“哦,既然是谈她的事情,干嘛不直接让她过来找我谈?”
光是从陆书礼的低笑中,霍卿就能感觉到他有多得意。他都怀疑,陆书礼是不是精神分裂了,在纪北微面前可怜兮兮,悲惨得令人难以直视。
而只要离开纪北微的视线,他又春风得意,成为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哥。
两面三刀切换得如此自如,心里没点毛病是办不到的。
霍卿不再和他迂回,开门见山地问:“陆书礼,你是不是偷走了微微放在客房里的丝巾?”
陆书礼顿了顿,而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用他那惯有的怪声怪气,嚣张道:“你老婆真漂亮。”
“陆书礼!”霍卿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