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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春知处 正文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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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纪云蘅不知道自己的手腕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不过按照许君赫这样的洗法,想必也已经洗干净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锦帕,胡乱地往她手上擦着,将水全部擦尽,期间木着脸,一句话没说。

    等手上的水全部擦去之后,纪云蘅低头看着被搓红的皮肤,认真道:“谢谢良学,洗得很干净。”

    许君赫见她答谢十分诚恳,心口堵了一口气,噎住。

    他生这些没由来的气干什么?纪云蘅压根就不懂,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做。

    纪云蘅简直就是棉花,谁都可以戳她一下,但没有人能留下痕迹。

    许君赫倘若能分出一丝理智来,就应该想明t白自己究竟在为何而生气。只是脑中频频想起杜岩与她凑在一起说话,还伸手抓了她手腕的情景,他难以让情绪平静下来。

    他看了纪云蘅手上的糖葫芦一眼,伸手道:“给我。”

    纪云蘅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东西递了出去,问道:“你想吃这个?我知道哪家的糖葫芦做得好吃,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带你去买更好吃的。”

    许君赫没应声,接下东西之后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糖葫芦撇进了水盆里。

    水是温热的,糖葫芦刚一扔进去外面一层糖衣就开始融化,散开熬煮许久的焦黄色糖汁儿。

    纪云蘅往水盆里看了一眼,立即在心中给许君赫的生气划分了等级,意识到这不是说两句话就能让他情绪缓和的,便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许君赫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送你回家。”

    说完他便转身走,几个大步就出了后院。

    纪云蘅见他离去,走到施英身边小声道:“施公公,良学因何事而生气?”

    施英赶忙将声音压低,说:“小殿下的手被滚烫的茶水烫了,所以心情不大好,纪姑娘不必在意。”

    “那为何不去就医?”纪云蘅关心道。

    施英答道:“小殿下不愿去。”

    正说着,前方传来许君赫冷淡的声音,“纪云蘅。”

    “哦。”纪云蘅应了一声,赶紧迈着小跑的步伐追上去,往他的手上看了几眼,隐约能看见红彤彤的掌心和指尖。

    纪云蘅坐上了许君赫的马车,六菊则是坐了纪家马车回去,施英还想再逛逛,留了个伺候的小太监在身后。

    马车里只有两人,自打上来之后许君赫就没再说话,闭着眼睛一副休息的模样。

    他双手抱臂,将手藏在了大氅的狐毛之中,纪云蘅看不见被烫伤的那只手。围绕着他周身的戾气虽然在上马车之后消减了不少,但一直存在,所以纪云蘅也一直没有主动开口。

    待马车行出南城区,朝着纪宅驶去的半道上,安静很久的许君赫才在这时候突然开口,“那香囊你绣了打算送给谁?”

    纪云蘅原本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被马车里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圆了杏眼看着他。

    许君赫问完这句话像是没打算听到回答一样,不再说话。

    纪云蘅悄悄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眉间平静无波,眼睛又闭着,遮住了瞳孔,难以从其中窥得情绪。

    她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

    过了片刻,许君赫又问:“倘若你姨母让你送给杜岩呢?”

    纪云蘅怔愣半晌,支支吾吾道:“那、那我就送吧。”

    许君赫一听这话就火了,压了一路愣是没压住,像是被点炸了的火药,睁眼看着她,“你说什么?”

    纪云蘅被吓住,不敢面对他的逼视,将头微微转过去躲过了对视,低声说:“若是苏姨母让我送的话,我……”

    “她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许君赫冷声道:“纪云蘅,你不是知道的吗?杜岩先前拿我父亲的画像骗你,挑拨我们的关系,安的是什么心,你想不明白?”

    此刻纪云蘅才明白,从前许君赫那些生气都算不得真正的生气。

    现在的他语气森冷无比,眉眼含霜,质问裹着汹涌的怒意直冲冲向她奔涌而来。

    纪云蘅一下白了脸色,答不上话来。

    许君赫的语气骤降,坠进冰水里,冷得刺骨,“好,那些暂且就不说了,你与我相识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就算是被挑拨了关系你不在乎也无所谓。”

    纪云蘅动了动苍白的唇,想说不是的,她在乎。

    只是还没开口,就听许君赫继续道:“杜家表面上是喜欢开仓放粮,救济乞丐难民,出钱修路的大善人,实则杜家与一个庞大的买卖人口的势力同流合污,杜家造的那艘在花船节上展示的大船,其实就是用来运送那些从各地拐骗来的孩子,如今那些人都藏在泠州,我追查了许久仍没得到线索。从前你不知,现在我将此事告诉你,你还要听你姨母的话,与他往来吗?”

    纪云蘅惊愕地瞪大眼睛,从没想过杜家的背后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

    苏漪总说杜员外是泠州的大善人,他经常散财帮助很多很多人,且杜岩又是洁身自好的文人,从不流连那些花月场所。

    苏漪还说杜岩会是好的择婿人选。

    因此纪云蘅便听她的话,前去赴约。

    倘若这事为真,纪云蘅断然不会再与杜岩往来。

    无凭无据,单凭一张嘴,如何让苏姨母相信此事?

    她道:“我回去会跟苏姨母说清楚,不再与杜岩往来。”

    许君赫看着她的脸,心中很明了,问题并不在杜岩的身上。

    没有杜岩,还会有下一个张三李四,问题出在纪云蘅身上。

    从前许君赫只觉得纪云蘅性子乖顺柔软,说什么话都听,如此省事。

    今日今时却突然觉得她那乖顺的性子可恨起来。

    仿佛任人拿捏一般,别人说什么就听信什么,好像不管给她安排什么事,她都能坦然地接受,顺从,任人摆布。

    “纪云蘅。”许君赫已经尽力控制语气,听起来却还是充满冷意地质问,“你到底在为谁而活?”

    话说得有些重了,纪云蘅低下头去,长发遮了脸,没再说话。

    其后的路上两人都沉默,僵硬的气息在马车中弥漫,一直到马车缓缓停下来,外头的侍卫喊道:“殿下,纪宅到了。”

    还不等许君赫开口,纪云蘅就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匆匆,似乎想要飞快地逃离这个地方。

    许君赫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紧紧盯着她,就见她的手扒着车门边上,将下未下的时候突然停住动作,而后缓缓转过头来。

    许君赫看清了她的眼睛。

    眼眶红了一圈,在白皙的皮肤上很是明显,黑眸水润润的,倒是没有落泪,看向他的目光中像是盛满了难过一样。

    她低着声音,慢慢地说道:“良学,我听施公公说,你的手烫伤了,回去之后让医师看看吧。”

    许君赫在这一瞬只感觉心脏猛地一缩,掌中烫伤的地方连同心口之处传来清晰的痛楚。

    那种并不尖锐但数量极为密集的痛将他的心给扎软了一样。

    纪云蘅在被他训斥之后还红着眼睛关心他手上的烫伤,饶是他还为纪云蘅毫无主见,软弱顺从生气,却还是忍不住汹涌的疼惜在心口泛滥。

    他没有开口,纪云蘅也不再说话,又看了他两眼,随后撩开车帘下去了。

    纪云蘅往前走了两步,就听见许君赫闷闷的声音隐约传来,“回行宫。”

    她转头看,见马车掉转了个方向,渐渐驶离。

    纪云蘅收回视线,眼眶依旧是红的,像是努力忍了忍才没落泪,低着头进了门。

    寒风将她身上的衣物吹得冷透了,纪云蘅回到寝屋自己点上了暖炉,在软椅上坐下来,整个身体往柔软的裘毯中陷入,然后被包裹起来。

    她这样坐了许久,好似睡着了。

    直到六菊回到院中轻轻叩门,纪云蘅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缓缓坐起身,只是那双眼睛仍旧分明,没有半点困倦之意。

    六菊在外面询问她是否有事,毕竟许君赫将她带走的时候脸上的怒气完全遮掩不住,谁看了都打哆嗦。

    “我没事。”纪云蘅的嗓音有些沙哑,应道:“我想睡会儿。”

    六菊应了声,随后便不再打扰她。

    纪云蘅慢吞吞地起身,脱了外衣和鞋子爬上床榻,将自己卷入厚厚的被子当中,蒙住了头。

    这日之后,纪云蘅就不再出门了,连去邵生那里作画都不再去。

    邵生站在门口盼了许久只盼到纪家下人来送信,因此颇为心痛,拿着算盘来来回回地打着,算纪云蘅没来他亏损多少银子。

    苏漪从六菊的口中听说了那日的事,长叹一声后去纪云蘅房中走了一趟,给她送了些吃的,哄了她两句,没有多说。

    临近年关,涟漪楼的生意也忙碌起来,除却每日来看一眼纪云蘅,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外面。

    纪云蘅不出门,整日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时而坐在院中,时而在书房。

    她这段时日比先前安静了许多,经常望着一处发呆,走神许久。

    不过由于她以前也经常发呆,所以六菊并没察觉出她有什么不同,只是心情稍比于从前t低落了不少而已。

    纪云蘅偶尔也会在宅中遇见纪盈盈和纪远二人。

    如今纪家完全变了天,这兄妹二人再没有以前那样嚣张的气焰,见到纪云蘅之后尾巴都要夹起来走路,避得远远的,害怕纪云蘅记恨从前,仗着如今的势来报复他们。

    实则纪云蘅并没有那个心思,她根本不想搭理这两兄妹。

    十来天的观察看下来,六菊才发现纪云蘅有些不同。

    她像是冻蔫吧的萝卜似的,无精打采,对什么都失了兴趣一样。

    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许君赫也没再出现过。

    腊月二十,一场雪落了下来,泠州披上银白的衣装。

    柳今言上门来寻,瞧见纪云蘅站在檐下仰着头看雪,面上表情很呆滞,有股傻乎乎的感觉。

    柳今言笑着上前,问道:“云蘅,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纪云蘅低下头将视线收回,与柳今言对望,惊讶道:“外面下着雪,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找你出去玩呀!”柳今言上前去拉她,“你都半个月没去找我了,今日下雪,正适合出去玩,庙会要开了,外面街道上热闹着呢。”

    纪云蘅半个月没出门了,她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想出去,“外面冷。”

    “不冷,你多穿点就好。”柳今言晃着她的手,说:“过了年我就要去游阳咯,到时候你再想喊我出去玩可就没机会了。”

    纪云蘅顿了一下,当下转身,“好,我去披一件外衣,等等我。”

    纪云蘅与院中的下人说了一声,随后跟着柳今言一同出门去。

    街上果真热闹,自打腊月进了二十开始,泠州的庙会就开始了。

    庙会从二十持续到年三十,在这十天里泠州的街上会张灯结彩,聚集各种摊贩,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以庆新年。

    纪云蘅以前会在年二十五时偷溜出来玩,因为那天和年三十是庙会最热闹的时候,街上行人多得摩肩接踵,还有很多表演戏法杂耍的人。

    庙会才刚开,还不是特别盛大,路边摆着零星的花灯。

    雪飘落下来,落在纪云蘅撑的伞上,很快就堆积了白茫茫的一层。

    柳今言像是没怎么参加过庙会,对街边的所有东西都表现出热情和喜欢,拉着纪云蘅逛了一个接一个摊位。

    纪云蘅不想扫朋友的兴,就脸上带着笑,尽量给予积极的回应。

    就算如此,柳今言却还是看出来了。

    她放下手中的发簪,在纪云蘅的脸上仔细看了看,而后说:“云蘅,你怎么看起来像是心里有事呢?不开心吗?”

    纪云蘅摇了摇头,“没有,我没事。”

    柳今言显然不信,她沉吟片刻,随后问道:“是跟太孙殿下吵架了吗?”

    纪云蘅睁圆了眼睛,“怎么会。”

    她不会跟人吵架,因为嘴笨,吵不过别人,更怕别人生气时一个暴起,要揍她。

    更不会跟许君赫吵架。

    “那是什么事?”柳今言说:“你看起来不高兴,能跟我说说吗?我们是朋友呀。”

    纪云蘅想说自己没有不高兴,但她的确提不起什么兴致来,既是强颜欢笑也被人看穿。

    于是只得承认,然后像泄了气一样,肩膀垮下来,说:“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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