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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春知处 正文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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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怎么,舍不得我?”许君赫用轻快的语气,更像是在说什么玩笑话逗纪云蘅一样,“你不怪我先前欺瞒你?”

    他知道纪云蘅不会责怪的,一来是她性子软,二来是她胆小。

    可许君赫还是明知故问。

    纪云蘅垂着眼睫毛,认真地回答:“那不算欺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不想说也属正常。”

    “你倒是看得通透。”许君赫笑了一下,接着道:“良学是我的表字,也不算骗你。”

    他往里走了几步,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纸摊开在桌上,对她道:“你过来。”

    纪云蘅听话走过去。

    桌前只有一把椅子,许君赫自己坐在上面,让纪云蘅坐在椅子的宽板扶手上,说:“这是我先前抽空画的,打算给你的小院好好改一改。”

    他早就料到纪云蘅不愿离开这小破院子,亲自执笔,画了一幅小院改造图。

    只是他的画技算不上好,纸上的线条乱七八糟,似乎很多想法重叠在一起,纪云蘅看不懂。

    许君赫的食指往上一点,说:“你这院子里要铺地砖,否则一下雨就满地的泥泞,走起路来会踩脏鞋子,所以前院后院的杂草都会被除尽。你若是想在院中种些花,可以沿着墙边开两块地,若是你觉得院内风景单一,可以在当间铺一条小石路,挑些五彩的鹅卵石或是宝石,晴日里阳光一照就闪,瞧着也好看。”

    “寝屋前凿一条水道,用来挂水帘,从后面井里抽的水直接从檐上走,落下的水道里还可以养些鱼。你这后院的地方宽广,可以将寝屋往后扩建,留些角落置放冰块或是炭火,冬暖夏凉,日后再也不会挨冻受热了。”

    许君赫以前可从未操心过这些事,若是搁在以前,谁胆敢让他去给别人设计改造院子,他当场就是一个飞踢,把人的牙踢掉才算完事。

    只是纪云蘅不同,不仅是她的身份,更是因为她这个人,所以回京城之前,他须得先把纪云蘅给安排妥当才行。

    那日暴雨之夜,纪云蘅蹲在地上玩泥巴的场景,他这辈子看一次就够了。

    外面阴雨绵绵,房内视线有些昏暗,点上了灯后,纪云蘅和许君赫的影子投在背后的墙上,一高一矮。

    纪云蘅低着头,视线专注地跟着许君赫的手指,看着他在线条凌乱的纸上一条一条地描绘着,在脑中建立起许君赫所设计的小院场景。

    许君赫问她如何,纪云蘅只会点头,说:“很好。”

    在细细密密的雨声衬托下,房中变得静谧安宁,时而许君赫平和的声音响起,时而纪云蘅点头低声应好。

    越说得多,纪云蘅就越清楚地意识到,良学真的要离开了。

    她开始走神,想起那个生机盎然的早晨,阳光灿烂得刺眼。

    良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墙头上,来得突然,那是纪云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迎来小院的客人。

    他脾气算不上好,来到小院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生气。

    气脱落的墙皮蹭脏了他的衣袍,气闷热的寝屋让他出了汗,气小狗拱得他鞋子上都是毛。

    他总是嫌弃纪云蘅这破落的小院,可还是会坐在门槛边上,与她说起京城的繁华,用寥寥几语描绘那个纪云蘅从未去过的皇城。

    这份陪伴与苏姨母所给予的不同,纪云蘅对此生出依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许君赫总是在日落前离开纪云蘅的小院,但没有哪一次会让纪云蘅觉得不舍。

    只是这次他说要回京城。

    纪云蘅没出过远门,却也知道泠州和京城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这距离太远了,远到她的挂念便是乘着风也吹不过去。

    或许这辈子再没机会相见。

    但纪云蘅也清楚,她留不住任何人。

    过了会儿,她问:“何时走呢?”

    “也就这几日。”许君赫见她走神,就将纸收了起来。

    反正不管说什么她都说好,任由别人改造她这小破院,也没有再费口舌的必要。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纪云蘅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水,烛光落进了眸子,映得光彩熠熠,看着许君赫的视线出奇地专注认真。

    “当然。”许君赫应道。

    这语气随意得甚至算不上一个承诺。

    纪云蘅安静下来,低落的情绪让她不太想说话。

    许君赫往外面看了一眼,见雨势没小,便没急着走,在寝屋里转着,继续研究如何改造小屋。

    纪云蘅的东西少得可怜,很随意地摆放在各处,只有墙上那幅字被裱得庄重。

    他站在字前看了一会儿,问道:“纪云蘅,你娘去世前留了这幅字时,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没有。”纪云蘅简短地应答。

    许君赫转头看,就见纪云蘅仍旧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姿势完全没变,烛光晃动时,她的影子也在晃,莫名地显得孤寂。

    问这样的问题,或许会让她想起伤心事。

    许君赫斟酌片刻,没再追问,在房中等到雨势稍微小点之后才离开。

    算不上是一场道别,总之许君赫走的时候,没有说后会有期。

    纪云蘅也没有问他日后还会不会再见。

    天黑时,雨停了,小狗也醒过来。

    许君赫在床榻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就看见纪云蘅板正地坐在桌前,正提笔写着什么。

    他慢悠悠地走过去,攀着椅子的扶手上了桌,就看见桌角摆了厚厚的一沓纸,上面是规整而密集的字。

    许君赫来到她的手边,低头看去,就见笔尖晃动下,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只有一句诗。

    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

    纪云蘅眉眼平静,模样认真,亦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写了多久。

    许君赫在她边上坐下来,心道原来笨蛋也有自己的方法来开解自己。

    两日后,许君赫就随着皇帝一同启程,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泠州,返回京城。

    泠州出了这桩t大事,皇帝自然要尽快回京处理。

    许君赫没将小狗带走,本想着这样盯着纪云蘅也算方便,若是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或是受了欺负,他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只是后来发现,出了泠州地界之后,他便不会在夜间变成小狗了。

    显然这件奇怪的事只有在泠州时才会出现。

    纪云蘅到底还是搬出了小院,虽然只是暂时的。

    许君赫走前安排好了一切,很快就有人来到纪宅,开始从头到尾修葺她的小院。

    院里的杂草被清除干净,铺上青石地砖,当间用各种颜色的鹅卵石铺成一条小路,连接着院门。墙的两边栽了花,各样的颜色,争奇斗艳。

    被虫蛀的破旧大门也换了新的,原本布满裂缝的墙也砸了新建,重新刷了漆。

    寝屋则完全推倒了盖新的,往后扩了一丈之多,分内外两室,改成书房和睡房两间。

    睡房与后院的浴房连接到一处,如此纪云蘅冬日里沐浴便不需要穿过院子。

    寝屋外面拉了一条水帘,两边的地上挖了窄窄的水道用于落水和养鱼,在后院装了抽水装置,冰冷的井水往屋檐上走一圈,风一吹,进了室内便是满屋的凉爽。

    小院焕然一新用了大半个月,纪云蘅就暂时住在前院的池塘边,她以前和母亲所住的旧处。

    许君赫不知在中间如何运作,官府并未降罪纪家,但纪昱和纪远二人仍旧没有被放出来,尚关在牢中生死不知。而王惠和纪盈盈在那天领了鞭子之后就半死不活,在床上躺了许久,虽然药没停过,但半个月了还依旧无法下床。

    其他几房妾室更是吓得闭门不出,纪云蘅在宅中逛着玩也完全见不到她们。

    纪家下人不知得了什么整改,对纪云蘅毕恭毕敬半点不敢逾矩,每日到了饭点,宅中的管事都要拿着册子来询问纪云蘅想吃什么,随后再去后厨让人做。

    饭菜要先端上纪云蘅的桌子,其后才能往别的院送,有时她出门不在,中午不归的话,其他人都要跟着饿肚子。

    纪云蘅是家中嫡长女,遭此变故之后她应当掌家才是,只是她哪有什么本事掌家,于是纪家一时之间就没了当家做主之人,如同散沙一般。

    苏漪从纪云蘅口中得知了这些事,震惊了许久,最后只拍着大腿笑,说是老天开眼,报应不爽。

    其后她搬进了纪家,教纪云蘅处理家事,暂时将乱成一团的纪家给稳住。

    纪云蘅爱玩,不喜欢看那些账本或是处理人情往来的事,经常全盘托给苏漪,自己则跑出去找柳今言。

    苏漪渐渐取代了纪家的管事之位,将纪家的下人几乎完全换了新的,就连王惠身边跟了许多年的婢女秋娟也罚了一顿板子,给赶走了。

    这些曾经明里暗里借着欺负纪云蘅讨好王惠的人,到底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只有六菊被提了地位,成了纪云蘅身边的大丫鬟,在一众下人中的地位飞跃。

    纪家一朝变天,昔日不受待见,默默无名的嫡长女成了家中老大,说一不二。

    纪家的各路亲戚登门拜访,全凭纪云蘅的一句话,只一声不想见,便被下人拦在门外,甚至连个理由都不会给。

    许君赫临走前派人传了话,告知王惠在家中万事听从纪云蘅的话,若是有违,隔日就会把她那关在牢中的丈夫和儿子的脑袋送到纪家门前来。

    王惠遭受这番打击,几乎去了半条命,吊着半口气在床榻上半死不活,便是鞭伤养好了,也难以多时站坐,大部分时间都躺着。

    身边没了秋娟,只一个陌生的婢女伺候着,饭也送得不及时,想起来时就随便撂下一碗饭在桌上,想不起来王惠便一整日喝不到一口水,吃不了一口饭,硬生生扛着饿。

    至于牢中的纪昱和纪远过的是什么日子,更不必说。

    纪云蘅偶尔也会想起许君赫,抱着逐渐长大的小狗摸着它的脑袋,但很快又会抛之脑后。

    日子渐渐稳定下来,纪云蘅再也不会被关在小院里,如今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大大方方地坐着纪家马车出行,再也不怕被人发现然后挨打了。

    薛叔的账她照旧去记,生了病后也会去找楚晴,还可以将柳今言邀请到家中做客。

    夏日转眼即逝,泠州的秋天又很短,很快就入了冬,天气冷起来。

    纪云蘅在身上裹了几层衣裳,把手揣着袖子里,与苏漪坐在池塘边钓鱼,忽而瞥见对面走过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

    那男子颇为熟悉,纪云蘅像是在哪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于是她戳了戳身边仰着头大张着嘴巴打瞌睡的苏漪,小声问,“苏姨母,那是什么人?”

    苏漪还以为是有鱼上钩,提起来一看什么都没有,随后才反应过来纪云蘅的问话,往对面一瞧,便道:“是你那几个弟弟妹妹的私塾先生。”

    纪云蘅盯着他瞧,努力回忆在哪里见过。

    苏漪的目光在那男子身上晃了两圈,忽而心中冒出个念头,然后抓着纪云蘅起身,“这先生才学丰厚又生得俊朗,他前几次来的时候你都跑出去玩了,正好今日撞上,我带你与他认识认识去,你在诗书上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请教他。”

    苏漪牵着纪云蘅,远远地唤了句先生,将对岸的年轻男子给叫住。

    来了跟前,纪云蘅才将他的面容看得清晰。

    就见这男子面容白皙,眉如远山,眼若点墨,带着轻浅的笑,好似温和的春风,令人莫名地感到舒适。

    纪云蘅突地想起在哪里见过他。

    先前被秋娟带去见那赵家公子的时候,这男子就站在那个肥胖的赵公子身边,当时还回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随后就见男子并手行礼,朗声道:“在下邵生,先前与纪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纪姑娘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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