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瑾悸动不止,呼吸都开始乱了拍。
萧矜突然性情大变,让陆书瑾满头雾水。
她站在门口,挡住萧矜进去的路,一动不动。
萧矜挑了下眉毛,说道:“我大老远骑马跑来,你不请我进去喝口热茶就罢了,还要我在门口站多久?”
陆书瑾这才回过神,稍稍侧了下身子,让他进来。
她徐徐关上门,领着萧矜往里走。
她完全想不明白萧矜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些日子萧矜与她彻底隔开了,各自生活,陆书瑾亦没有刻意去打听,所以基本不知关于萧矜的任何消息。
但他年前在叶府的举动,还有大年夜那晚的突然出现,都表明萧矜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彻底与她断绝来往。
可这种时而靠近时而疏远的行为,意义在何处?
难不成萧矜当真只是将她当做闲余时间的消遣?
陆书瑾想到此,忍不住转头去看萧矜,却没想到竟然正好与他的视线对上。
萧矜在盯着她,用一种很专注的目光,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陆书瑾心中疑惑,她干脆停下脚步,正面朝着萧矜,问道:“萧少爷此番来寻,是为何事?”
萧矜见她停住,也跟着愣住,说道:“来找你喝茶。”
陆书瑾给他做了个揖,说道:“我看萧少爷未必是想喝茶的样子,陆某承了萧少爷的恩情,无以为报,若是萧少爷有事支使,陆某定当竭尽全力。”
萧矜眼睛微微睁大,瞪着她,好一会儿没说出来话。
他掰着手指头数数,分明八日前来的时候x,她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黏,乖巧地蜷缩在他的臂弯里睡得香甜,不管是亲脸颊还是吻掌心都没有半点动静。
怎么今日来她如此疏远有礼,一副完全与他不是很熟的样子。
萧矜瞪着眼看她好一会儿,她都站得稳稳当当,敛起的眸遮住了情绪,四平八稳,让人窥不到内心想法。
“我喝茶。”萧矜固执道。
“萧少爷想喝什么茶?”
“早春。”萧矜随口说了个茶的名字。
陆书瑾道:“寒舍没有。”
“阳羡也行。”
“也没有。”
“那你有什么茶,就给我泡什么茶,我不挑嘴。”萧矜又说。
“寒舍无茶,只有开水。”陆书瑾道。
萧矜:“?”
什么意思,这是拿我寻开心?
萧矜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揣测她的想法,拿捏着分寸说:“我喝什么都行,你把屋顶的雪融成水端给我,我都喝。”
陆书瑾听言,还真擡头看了下屋檐上,只是这几日化雪,檐上的积雪已经全都化作了水。
她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逗笑了,无端牵了牵嘴角,于是整张脸就变得生动起来,驱散了眉眼的恹恹。
萧矜看得入神,又在心里骂自己蠢。
从前只觉得陆书瑾笑起来好看,有着过分的秀气,却从不曾怀疑她是个姑娘家,从而白白折磨自己一场。
我也挺活该的,蠢的人就该如此。
他想。
陆书瑾原本也没有要赶萧矜走的意思,于是将他带去了正堂,烧了热水给他和自己各倒上一杯。
正堂的门一关,二人对面而坐,房中温暖而宁静,杯中的热水徐徐往上飘着白雾。
萧矜喝了些热水,身体渐渐回温,掌心也有了些温度。
他擡眼看了看坐在对面慢悠悠喝水的陆书瑾,斟酌了许久才开口,“你这些日子如何?”
陆书瑾稍怔,还以为萧矜至少会再扯一些别的话才会侧面提起,没想到他如此直截了当。
但总是要聊一聊的,毕竟这一个多月两人恍若未识,从昔日关系亲密的好友一夜之间变成相遇也不会多看一眼的陌生人,终究无法装作未发生而和好如初。
陆书瑾放下杯子,说道:“一切如常。”
萧矜沉默了一瞬,心中泛起嘀咕。
一切如常是什么意思,陆书瑾难不成侧面在向他表示,她的生活里有他没他都一样?
他没忍住,直接问道:“你没想我吗?”
虽然这个问题在门口的时候萧矜已经问过一遍了,但是此刻又问出口时,还是让陆书瑾惊了一下,杏眼微睁地看着他。
纵然陆书瑾违着心回答说没想,也是不大对劲的。
她现在身份是一个男子,该跟另一个男子讨论想不想他的问题吗?这在男子的闲聊之中算是正常话题?
她沉默了好半晌,还没回答,萧矜就叹了一口气说:“看来是没想。”
他好像很失落,耷拉着好看的眉眼,用手摩挲着杯子,话中带着几分几不可查的委屈,“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呢。我会想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受冻,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总之有很多。”
萧矜这说的都是不掺假的实话。
陆书瑾听了却没什么反应,她垂下眼,慢慢吹着杯中的水。
萧矜欺身过去,压过大半张桌子,凑到陆书瑾的面前,低声问,“怎么了?你不想与我说话吗?”
陆书瑾没料到他这突然的动作,往后仰了仰,因此晃动了杯子,溢出了些许水洒在她的指尖上,一阵烫意袭来,她赶忙放下了杯子。
杯子刚放下,还没来得及查看,手就被萧矜一把握住,拉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都来不及拿锦帕,自己就用手把洒在陆书瑾指头上的水抹去,语气懊恼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突然凑过来吓你,手指痛不痛?”
冬日里的水凉得快,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滚烫了,痛感也很轻微,只是她的指尖本就泛着红润,这被一烫就显红得厉害。
萧矜可自责坏了,抓着她的手就站起来往外走,嘴里自顾自念着:“快,找点雪敷上去。”
陆书瑾的手用了下力,将他拽停,“不用,不过是被烫了一下,没有那么娇气。”
萧矜只转头看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继而自己出了正堂,片刻后他就双手捧着一团雪进来了,快步走到陆书瑾的面前,拿着她的手指戳进掌心的雪里。
寒意瞬间就冷却方才被烫的地方,起初的刺痛过后,就只剩下冰凉。
他掌心的温度很高,所以雪融化得也快,寒凉的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去,很快陆书瑾的指尖就触碰到了他的掌心的薄茧。
萧矜的掌中还尚存着雪的温度,就一把将陆书瑾的指尖捏住,握在其中。
他低下了眼,不知道在看什么,忽而问:“怎么没戴了?”
陆书瑾将手指往外抽,“什么?”
“那条绳子。”萧矜将手探入她左手腕摸寻了一下,很快又离开,说:“我上次来的时候,你还戴着的。”
陆书瑾下意识要掩藏,侧过身拉了下左手的衣袖,随便找了个借口,“不方便,就取下来了。”
她心头发紧,一下一下地敲着心腔,有些怕萧矜追着她问为什么会将那绳子缠在手腕上。
但萧矜没问。
他看着陆书瑾垂下的睫毛轻颤,觉得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拿了锦帕给自己擦手,难得有了正色,“今日来找你,是有些话要对你说的。”
陆书瑾转头望向他,没有应声,但在等他继续说。
“先前那次我们起了争执,后来的这段时间,我一方面是因为烦心事困扰,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爹回来了较为繁忙,所以便一直没有处理这件事。”萧矜坐了下来,见她还站着,就指了下旁边的位置,示意她也坐。
陆书瑾这会儿才觉得萧矜正常了,从他来到这里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让陆书瑾感到不习惯。
可能是他的目光实在太过热烈,不加掩饰,他几乎没看过别的地方,灼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只要她擡头去看,准能与萧矜对上视线。
她走到边上坐下来,说道:“若是萧少爷是还想劝我,那大可不必,我心意已决,不会更改。”
萧矜看着她坚定的神色,有些心疼。
不能够科举入朝,对陆书瑾来说也是非常遗憾的,她那么喜欢读书,定然想用自己的才能做出一番事来。可女子不得入朝为官不得入学念书,是晏国的律法,泱泱几百年的历史之中,也有人曾提出过开创女官先例,但无一例外皆是失败告终。
这律法非一朝一夕,也非一人之力能够更改,哪怕是如今的萧家,都做不到。
他道:“我并非想劝说你。当日我乍听此事,的确太过冲动,对你发怒实属不应该,回去后仔细想过,你选何路,做何事,一定都有你自己的理由,同样这也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更不该对此指摘。”
陆书瑾垂了眼帘,“是吗?可是你那日说我不入仕途,对你来说便没有任何作用。”
萧矜猛地一噎。
他的确说过这话,自己也记得清楚。
他倒不是那种情急之下就出口伤人的人,大多时候若与人起了冲突,不是动手就是走人,很少与谁争吵。
但那日实在情况特殊,先是看到她与叶芹在一起时烧起的妒火,又加之突然听到她说不入仕途,一时间气昏了头才会说出那种混账话,究其根底,也是心底里希望当时的陆书瑾能改变自己的决定。
但她十分坚定。不坚定的是萧矜,他转头就去舍房认错了,只是陆书瑾当时喝醉,并不记得此事。
想到此,萧矜突然意识到,那日祈神祭他喝醉之后强按着陆书瑾亲吻,他虽然醉得不省人事,但陆书瑾却是完全清醒的,那她为何从未提过此事?
第二日却还像个正常人一样,没表现出半点端倪。
陆书瑾究竟是因为不在乎一个喝醉之人酒后无意的行为,还是因为那个人是他而不在乎?
萧矜心里痒痒的,偏头去看她。
但很快又意识到现在在说正事,不是心猿意马的时候,于是轻咳了一声,说道:“那是我当时气急失言,不仅仅是气你不入仕途一事,更是因为那日我见你迟迟未归舍房,担心你初出事便找寻了很久,最后见你与叶家姑娘醉在一起,才怒气攻心。”
“总之,此事是我不对,不管你以后想行商还是做别的什么,我都鼎力支持。”萧矜语气诚恳地认错。
小少爷自小在父亲萧云业的教诲下,就一直遵守着犯错就认,认错就改的铁律,更何况面前这个文文静静的姑娘又是他心尖上的人,莫说是一句对不住,就是让他在这房中连说一个时辰,萧矜也愿意说的。
“其实你不必与说这些,在此事上,你并无错。”陆书瑾说。
萧矜慢慢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边这x边拉,说:“陆书瑾,看着我。”
陆书瑾一开始不愿,但是萧矜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她只好缓缓擡眸,将敛起来的情绪露出来,映在萧矜的眼睛里。
他原本灼热的眼神收敛了许多,变得平和,又带着些许适量的真挚,不至于让陆书瑾觉得难以招架,他一字一句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口不择言伤你在先,又因为我自己的原因冷落你在后,更重要的是我食言,承诺与你一起过年的那些事也都没有做到。我错了就是错了,你别将我的错误抹去,让我连认错赎错的机会都没有。”
“大年夜我的确是来了这里,但绝不是可怜你才会来看你,而是在万家灯火烟花满天之时,我想见你,想与你一起守岁到新年,所以才来。”
萧矜很清楚陆书瑾心中介怀什么。那日她借着醉意哭着控诉的,不单单是他的食言,更是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充满着怀疑,她能够坚定地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却无法坚定自己与旁人的感情和关系,这是她常年处于孤僻状态的一种自我保护。
萧矜必须要与她说明白。
“我的确欣赏你的天赋和才华,但从一开始我与你往来却不是因为这些。其实之前打从你开口说要帮我写策论时我就已经猜到你另有目的,你明知道我比刘全更为凶蛮,却在被刘全缠身敢来利用我,我那时候就觉得你不仅胆大得可爱,还颇有头脑,所以才动了心思想与你结识。你可以责骂我不守信用,怪罪我出言伤你,但万不能再说那些我对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我对你的这些情谊都是施舍。”
虽说陆书瑾一直向他隐瞒了身世性别,而他也的确在万般复杂的情绪下疏远冷漠,但此时萧矜已经不想再去细究那些事情了,他只要想起陆书瑾那晚哭得眼泪成串,眼睛通红地说的那些话,就好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在心头似的。
幸运的是萧矜在爱中长大,自然也知道如何去爱人。
他顺着陆书瑾的手臂往下,滑过她的手背,将五指滑入她的指缝中,与她十指交握掌心相贴,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越距的真心话,“你在我心中绝对是特殊的,毋庸置疑。”
陆书瑾悸动不止,呼吸都开始乱了拍。
萧矜在向她认错,如此直白且认真,仿佛一下就击碎了她心中郁结已久的死结。
这段日子里有个问题一直困扰她。分明她已经将事情想得很清楚,也对自己将来要做的事有着很坚定且明了的打算,更知道萧矜的疏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从一开始,他们的身份就有着云泥之别。
但她就是无法开解自己,无法摆脱心中的沉闷和阴郁,好像再也回不到那个心绪平静,只一心沉在自己天地里的陆书瑾。
直到现在她才懂了,她心中那个沉郁的死结,是萧矜系上的,也须得萧矜来解开。
她从开门时看到萧矜站在大门口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死结就已经开始慢慢松泛,然后由萧矜抽丝剥茧,将缠得乱七八糟的死结一点点解开,最终在他的手里变成了柔软的线,缠住了她的心。
她看着萧矜的眼睛,猛地察觉那是她追寻了多年,求而不得,一度已经放弃的东西。
是被注视,被爱的滋味。
陆书瑾耳根发烫,不知所措,立刻慌张起来。她怎么会在萧矜的眼里看到了情?而且为什么他会与自己十指相扣,这是不是太亲密了,对于两个男子来说,这种范围正常吗?
她现在应该怎么做,甩开萧矜的手吗?
脑子正一团乱麻时,萧矜反而先松了手,喝了喝半温的白开水,将情愫敛得一干二净,“反正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你可以再琢磨,但不能质疑。”
陆书瑾也把自己的双手缩回去,仿佛是察觉了萧矜一直在不老实地动手动脚,她就将双手藏了起来。
她不说话,萧矜也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而后说:“原本说年夜带你去逛庙会,但我没有应诺,不过云城的上元节也是极为热闹的,届时我……”
“不用。”陆书瑾一下就打断了他的话,尽管语气不明显,但还是带了几分急促在里面,萧矜诧异地看她。
她后知后觉自己失态,便缓了缓神色说:“萧少爷不必费心,其实比起热闹,我更喜欢清静之地。”
她站起身,提起水壶道:“水凉了,我再去添些热水来。”
说完不等萧矜回应,也不看他的表情,就快步出了正堂。
萧矜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口,这才泄了一口气蹙起好看的眉毛,眉眼涌上一股子烦躁来。
他方才说了那么些掏心窝的话,陆书瑾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听到他说想上元节来找她,却急赶着拒绝,看来先前的食言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现在他连这种小的承诺陆书瑾都不愿听了。
陆书瑾甚至一点想坦白自己身世的念头都没有,她完完全全不信任他。
哦不对,或许之前是有点信任的,但是被那个前段时间心乱如麻的自己给磋磨没了。
陆书瑾的自我保护意识太过强烈,萧矜让她从“萧少爷”改口到“萧矜”都费了不小的功夫,如今一闹,又退回了原点不说,陆书瑾定然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很难再对他的承诺信任了。
或许她能原谅他先前的冷漠疏离,但她心里那堵保护自己的大门,却不会轻易再开了。
萧矜焦躁得都想啃手指甲了,他想抽自己一巴掌。
没多久陆书瑾就提着一壶开水进来,给萧矜杯子里添满,刚放下水壶,就见他突然站起来。
“我想说的话也说完了,该回去了。”萧矜伸了个懒腰,舒张了下臂膀,转身去拿搭在椅子边的大氅。
陆书瑾看他的动作,想着这个时辰是不是该留客人吃了晚膳再走才合礼节,但她又不会做什么好吃的,且厨房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了,萧矜恐怕也吃不惯,索性道了句:“慢走。”
萧矜听到这句慢走,面不改色地将大氅披在身上,转身说:“江湖侠客常说一笑泯恩仇,咱俩也效仿一下,我都要走,来一个送别拥抱吧。”
陆书瑾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要求,还在疑惑的时候,萧矜就走到面前来,展开双手从她腰的两侧穿到后面,环住了她的身体,力道落在背上,将她往自己怀里按压。
狐裘大氅的光滑柔软从脸颊滑过,继而就是萧矜身上的好闻气味,是清雅的墨梅。
他身量高大,这样的拥抱姿势就完全把陆书瑾给笼罩了,大氅将她也裹住,完全不像两个男子的拥抱,倒像是她完全地依偎在萧矜怀中。他又垂着头,脸颊抵在她的耳朵旁,身体与她紧紧贴在一起,还在逐渐收紧力道。
棉衣隔了几层,陆书瑾听不见萧矜的心跳,只知道他的怀中极其温暖。
也并没有抱多久,萧矜就松开了手将她从怀里放出去,手指还不老实地蹭了一下陆书瑾的耳垂,说道:“我走了。”
陆书瑾揉了揉有些痒的耳朵,点点头,“我送你出去。”
萧矜走出了正堂,刚往外走了两步倏尔擡头,说道:“这天色尚早,我回去也无事可做,还是再留一会儿吧。”
陆书瑾心说他这架势装得跟真的一样,结果压根就没打算走,她便出口赶人:“天快黑了。”
“也是,”萧矜话锋一转说:“天都要黑了你还不留我用晚膳吗?好歹我也是个客人。”
陆书瑾:“……”
两刻钟后,一碗清汤面条就摆在萧矜的面前,“吃吧。”
陆书瑾给自己也端了一碗,坐在他对面。
面条是细的,汤底是她中午自己熬的鸡汤,味道清淡不油腻。里面还加了菜叶和一个鸡蛋,葱花碎撒在上面,还真像那么回事。
萧矜半点不挑剔,拿起筷子就吃。尽管这张嘴是自小就吃遍了山珍海味的,但仍然觉得陆书瑾这碗面做得很香,他不吝夸赞:“你这厨艺可以,日后赚不到银钱了,可以给我当厨子,我给你高额工钱。”
陆书瑾对萧府的厨子有着非一般的敬仰,来源于每次她吃萧府的膳食时都会在心中惊叹一句美味,听到萧矜说出这种话,她神色很严肃道:“请不要贬低当代厨神,务必让厨神继续留在萧府。”
萧矜差点呛到,“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他走了?”
“你说让我去萧府当厨子,不就是要我顶替他吗?”
“谁告诉你萧府只有一个厨子的?”萧矜没忍住笑,亮盈盈的眼睛看着她,又说:“而且我是让你来做我的厨子,不是做萧府的厨子。”
“啊……”陆书瑾感觉脸颊有些发热,她低下头挑起一筷子面,开始慢慢地吃。
于是萧矜也学着她的样子,慢条斯理地用餐。
正当两人头对着头吃面时,大门突然被敲响。
二x人同时擡头搁筷,朝大门的方向偏头。
陆书瑾纳闷,想不出这个时辰了,还有谁会来这里,她站起身往外走。
萧矜却走到她前面,拦了她一下,“我去。”
萧矜快步过去,将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身着绿衣的梁春堰,手里还提着一个木盒。
他见开门的人是萧矜,面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问道:“萧少爷怎会在此处?”
萧矜一见他,眉头就要往下沉,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有什么事?”
“鄙人来寻陆兄。”他道。
“她不在,你改日再来吧。”萧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随后就要关门。
梁春堰拦了一下,“且慢,这是我给陆兄带的薄礼,望萧少爷代为收下,转交给他。”
萧矜一点都不想代为收下,更不想转交,刚要说话的时候,陆书瑾就走了过来,“梁兄?你怎么会在此时过来?”
梁春堰见了陆书瑾,倒是没有一点在意萧矜方才随口胡说,只温润笑道:“路过此处,正巧买了糕点,便带来给你尝尝。”
萧矜压着眉头上的不情愿,双手抱臂往旁边走了两步,给陆书瑾让出些位置来。
心说这梁兄陆兄的,怎么到了他这就成了萧少爷?
且梁春堰指定不知道陆书瑾信克亲那一套,上赶着要做陆书瑾口中的短命鬼。
陆书瑾收了糕点,笑着道了谢。梁春堰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闲聊两句,他又说道:“陆兄可用膳了?”
这话已经相当明显,梁春堰想留下来吃个晚膳再走。
但陆书瑾却佯装听不懂,只道:“吃过了。”
一来,厨房的最后一点面已经都被煮了,分在她和萧矜的碗里,没有第三人的份。二来则是她与梁春堰的关系实际上一直都保持着距离,仅仅是简单的同窗之谊,她自己都不大明白梁春堰为何那么喜欢来找她,但对于莫名其妙的善意,陆书瑾向来是抱着戒备心态的。
更何况萧矜还在这里,他站在边上即便是没说话,存在感也极强,那一张脸眼看着就要变黑,显然不喜梁春堰。
梁春堰识趣,并不多留,与二人道别之后转身离去,陆书瑾关上了门。
萧矜这会儿眼瞅着陆书瑾对他和梁春堰区别对待,顿时就开心了,又凑到陆书瑾的身边伸头张望,“我看看他带来了个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陆书瑾不给他看,“糕点而已,还能是什么宝贝?”
萧矜没再坚持,跟在陆书瑾后面回了膳房,继续吃面。
冬日里天黑得快,一碗面吃完,外面几乎没亮光了,整个院中灰蒙蒙的。
萧矜拿了火折子,将院中的灯点了几盏,说道:“你这院子太空旷了,改日我送点人过来,也不用劳你什么事都自己做。”
陆书瑾坐在门边看着他将灯笼一盏盏取下来点亮,再一盏盏挂上去,“我雇了人,只是让他们回家过年了。”
“都初八了,也该回来了。”
“是我让他们十号再来。”陆书瑾用手掌托着两腮,说:“他们有家人,过年了岂能不好好团聚?”
萧矜挂灯笼的手一顿,沉默了片刻,才将灯挂上去。
院子点亮了,天也彻底黑了,寒风在空中呜呜作响。陆书瑾站起身,说道:“天不早了,萧少爷快些回去吧,免得萧将军担心。”
萧矜先是没应声,朝大门的方向看了看,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夜间太寒,我若迎着东风骑马回去铁定会病倒,不如就在此留宿,你看如何?”
这算盘珠子都要崩到陆书瑾的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