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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三千里 正文 第168章 一百六十八斩·顾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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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一百六十八斩·顾全大局

    胥姜最终还是决定替胥五赎刑,依主簿之言,人还是捏在自己手上才最妥当。若被有心之人赎去,怕会再生波澜。

    只是这事并未张扬,县令老爷准备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等胥四上府衙喊冤,将其一举抓获。

    到时候他所犯之罪,除讹诈胥姜未遂外,再加一污蔑官府之罪,二罪并罚,自有他好果子吃。

    三番五次算计到他头上,他这个县令也不是好欺负的。

    胥姜走完赎刑章程,将胥五与胥十二暂留县衙当饵,待她走出县衙坐上马车,祝护卫与薛护卫便听见马车里传来‘嘭’的一声重响。

    那是胥姜砸车壁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后,各自叹了口气。

    马车走到半路,便见汪掌柜抽着驴往这头冲,一见他们赶紧勒住缰绳,急切问道:“怎么样了?”

    薛护卫见他一身是泥,脸上还带着擦伤,“办妥了,倒是你,这是怎么搞的?”

    汪掌柜顿了顿,随后摆手道:“过会儿再说。”

    胥姜听见他的声音,忙掀开车帘,一见汪掌柜形容狼狈,心微微一紧,问道:“兄长,这是出什么事了?”

    汪掌柜见她眼圈发红,便知是哭过了,心口揪得慌,“就是翻了车,没大碍。”随后问道:“府衙怎么说?可还需要我去作证?”

    “不用,此事已经办好了。”胥姜摇头,随后关切道:“你怎么会翻车?有没有伤到哪儿?”

    “不妨事,就是摔倒时擦到了脸,过两日便好了。”汪掌柜看了看四周的人,又道:“这不是谈话的地儿,咱们回去再说。”

    胥姜点头,“也好。”

    槐柳巷,茵茵与梁墨守在门口,见汪掌柜和胥姜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而周围的街坊听见声音,也纷纷自留的门缝里露出半张脸来查看。

    “胥姐姐,你没事吧?”茵茵上前去扶她,却握到一手冰凉。

    “我没事。”胥姜冲她一笑,见她嘴噘得老高,便捏了捏她的脸,安抚道:“真没事。”

    梁墨朝薛护卫和祝护卫探寻地递过去一个眼神,二人纷纷朝他点头,他一颗心这才放下了,随后又去扶汪掌柜。

    “汪大哥,你可还好?”先前见他狼狈地赶着牛车回来,一问之下,才知是翻了车,一听说衙门来人找胥姜,衣裳都没换,牵了驴就跑了。

    汪掌柜落地,拍了拍自己厚实地胸膛,朗声道:“我没事。”随后又问:“对了,牛车呢?”

    他铺子里的伙计上前道:“已经修好,牵去还了,我多送了一百钱,当磨损费。”

    “应该的,应该的。”

    胥姜对汪掌柜道:“兄长,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处理下伤口,妹子这边煮好茶等你。”

    “好。”汪掌柜将驴交给伙计,然后朝院里走去。

    薛护卫和祝护卫去停马车,胥姜、梁墨还有茵茵,三人进肆。

    而那些街坊们见状,都悄无声息地合上了房门。

    胥姜进屋后,见原本摆在案桌上的扇子都被挪到了高架上,先是一叹,随后又是一笑。

    茵茵别扭道:“它们放在桌子上挡事。”

    胥姜摸了摸她的脑袋,“那过几日就拿去送了吧。”

    “他们都那般……还要送?”

    “没有谁规定他们必须帮忙,人家又不欠我什么,且也没必要为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去惹麻烦。”

    “可是汪掌柜、梁墨、还有我,都不怕麻烦。”

    “那是因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亲有疏,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有深有浅,汪掌柜是兄长,梁墨是半个徒儿,你是家里人,自然急我所急,痛我所痛。可他们是邻居,邻居嘛,平日里一起消闲、逗趣,或是互相搭个手帮个忙,求个礼尚往来,但不能求理所当然。”

    胥姜想起汪掌柜今日翻车,便猜到了七八分,“他们已经帮我良多,若真因为我而扰了他们的平静日子,那才是罪过。”

    “哦。”茵茵听罢,不由得低下了头。

    胥姜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看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随后又道:“炉子上可有水?我渴了,想冲盏茶喝。”

    “有的,我这就去取来。”一听她说渴了,茵茵赶紧去取水。

    胥姜去找茶具。

    梁墨跟在她身后问道:“东家,这事衙门怎么说?”

    “稍等,待兄长过来后一并告诉你们。”随后又问,“我走后,可有其他人上门?”

    “有人来买过书和纸,都是熟客。”

    “那就好,这些日子,你上下工也要多加小心,来回都最好骑驴,别在路上耽搁。”

    “我知道了。”

    两人将茶盏摆上,茵茵提来水,胥姜冲了几盏玉绿,给外头两位护卫也一人送去一碗。

    清心去躁。

    茶汤刚出色,汪掌柜便换了身衣服过来了,脸上的擦伤也抹了药。

    他显摆道:“我家娘子亲自替我上的药,知道我摔了,可紧着我呢。”

    一句话便将胥姜的愁结冲散,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忙请道:“赶紧坐,吃茶。”随后对梁墨和茵茵说:“你们也坐。”

    四人坐下,喝过一轮茶后,汪掌柜才问:“这事衙门怎么处置的?”

    此刻提及此事,胥姜已淡然,“我替他们赎刑了。”

    “什么……咳咳!”汪掌柜一口茶呛得死去活来。

    梁墨赶紧替他拍背,还好他嫌烫没喝,不然估摸着也差不多。

    “你怎么能替他们赎刑呢?是不是他们逼你了?”汪掌柜不等胥姜回答,又捶胸悔恨,“都怪我,我若与你一同去,就不会这样了!”

    梁墨也忍不住问:“东家为何要替他们赎刑,若他们过后再来找麻烦怎么办?”

    “正是怕他们来找麻烦,我才会替他们赎刑,赎刑后我对其有监管之责,也就能将他们捏在手中。”胥姜盯着盏里逐渐转深的绿,“我不想被仇恨蒙了心,将亲友街坊们拉下水。”

    随后她擡头看向汪掌柜,问道:“兄长今日翻车,是有人故意为之,对么?”

    汪掌柜向来和气的脸上浮起一丝怒意,“我送米面回来,刚要入坊门便被一串爆竹惊了牛,那牛惊横冲直撞,刮到了石栏,所以翻了车。”

    好在他长期使这车,也摔过几次,有些经验,要不然那车翻过来砸到他,不死也残。

    见他摔了,有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出来警告他,让他少管闲事。

    他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当他们是认错人的神经病,直到回到槐柳巷听说了胥姜的事,才想明白其原委。

    “胥昊如今与万卷楼搅合在一起,定是他为了翻案,阻止你们为我作证,所以才使这般下作手段。”胥姜愧疚道:“是我连累兄长了。”

    随后又朝他敬了杯茶。

    汪掌柜受了,随后说道:“这茶喝了,就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况且我也没事。”

    胥姜心头感激,“如今我替他们赎刑,胥昊便没有机会再翻案,你们也能躲开这是非,不用再上堂替我作证。眼下胥昊还不知此事,府衙想将计就计,引他出来,让其自投罗网。他为阻止你们帮我作证,想必还会使些手段,未免打草惊蛇,也为保平安,兄长近来便少与我来往,最好对外宣扬,要与我划清界限,如此才能免去些麻烦。”

    汪掌柜一锤桌子,“这可真够憋屈的!”

    “还请兄长多忍耐,等抓到他了结此事,我再请兄长和街坊们好生聚聚。”

    “妹子这胸襟,非常人可比,若换做他人,也就不来往了。”

    “此事怪不着他们,说起来都是被我带累的,况且我还得在这槐柳巷长久地做买卖,犯不着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汪掌柜不知说什么好,便举盏敬她,“一切都在茶里,来,我敬你。”

    梁墨也举盏道:“我也敬东家。”越跟胥姜相处便越佩服她,有真本事,又聪明,又豁达敞亮,真是让人自愧不如。

    茵茵也怯生生地举盏,“我也敬姐姐。”

    胥姜与她碰了碰,笑盈盈地喝了。

    回楼宅的路上,茵茵一直闷闷不乐,也不大说话,胥姜哄了好久才开口。

    “我就是心里难受,气他们不帮忙,又觉得姐姐说得对。”

    “你生气是因为在乎我、担心我,这是情。你赞同我的话,明白自己不能怪他们,这是理。而情与理大多时候,很难兼容,所以才会郁结心头,让人为难,所以你难受是正常的。”

    胥姜把她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丫头还小呢。

    她继续开解道:“人这一生,免不了要在情与理之间衡量、取舍,情过则伤理,理过则伤情。咱们若任由自己的喜怒牵着鼻子走,往后擡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怎么与他们相处?怎么做买卖?不如揭过,待此事一过,以前如何,以后也如何。”

    茵茵在她怀里蹭了蹭,瓮声瓮气道:“茵茵知道了。”

    胥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说起这情与理,她何尝又不是难以取舍,替胥五和胥十二赎刑,她心头自是千般万般的不愿意。

    可若她凭着自己的爱恨一意孤行,必然落入其圈套,将府衙、楼家、林夫子甚至是邻里街坊拉下水,她往后在他们面前又该如何自处?

    这本是她的恩怨,自该由她来承受。

    只是此事还得告知楼敬和林夫子,让他们多提防,胥四那头有县衙候着不难解决,可他身后之人,却难对付,此事不能瞒着。

    另外,胥五和胥十二如何安置,还得请楼敬出主意。

    回到楼宅后,胥姜便径直去找了楼敬。

    泰康酒楼。

    胥四对着一桌好酒好菜,吃得满嘴流油,吴掌事盯着他,只觉得倒胃口。

    到底是犄角旮旯里出来的人,欠缺规矩教养。

    “明日我再去牢里打听打听,若时机合适,你也该动作了。”

    “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再等几天。”

    啪!

    吴掌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等得,咱们可等不得。”

    这些日子,这人为这事要吃要喝要钱,看得吴掌事火起,若不是上头交代留着他,早拿乱棍打出去了。

    “一百鞭子不是你挨,我这身子还没好全,再遭一顿鞭子,哪儿还有命活?”

    胥四眉毛都不擡一下,只顾着吃,吃完他还得去隔壁街的赌坊。这几天他手气好,赢了不少银子,且让他先痛快几日,再去料理胥姜那个死丫头。

    吴掌柜威胁道:“你再跟我讨价还价,信不信我直接报官抓你?”

    “那你怎么同你主子交代?”胥四端起一罐汤,咕噜噜喝下肚。

    吴掌柜恨不得将他按在汤里呛死了事,“你若继续耗,误了东家的事,我看你怎么死。”

    胥四毫不在意地道:“人在牢里关着,又通了气儿,能误什么事儿?”

    “你那族妹可是个狡猾的,若被她察觉,你这事便成不了。”

    “察觉又如何,她还能将我们弄死?”

    “她弄不死你们,可却能将牢里那两个弄走,届时你再喊冤又有什么用?”

    “弄走?怎么弄走?赎刑啊?她若是肯出钱,我又何必费这么大劲儿?”

    胥四吃吃饱喝足,拿起一根鱼骨剔牙。

    “你不了解她,这死丫头跟我那死鬼六叔一样,性子犟得跟头驴似的,认死理儿。况且,就我们跟她之间的恩怨,要她替胥十二和我五弟赎刑,还不如拿刀割她的肉。”

    他将鱼骨一扔,笑道:“她呀,恨不得我们死。”

    吴掌事不禁好奇道:“你们不是同族么?究竟什么仇什么怨,要弄个你死我活?”

    胥四哼笑,“大概是杀父之仇,放逐之怨吧。”

    当初胥姜宁愿一把火将老宅子连胥渊一块儿烧了,也不愿留给他们,便知她对胥家的憎恨。

    来京城之前,胥四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当年那些事早该淡了。可到了这京城对上她才知道,这死丫头心还是那么狠,二话不说就将五弟和胥十二投入大牢,丝毫不留情面。

    况且她如今有了依仗,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随意拿捏。

    经这一遭他可算看明白了,胥姜同他们就是势不两立。不过这样也好,她越是恨他们,越是不妥协,就越对他有利。

    所以他满不在乎地对吴掌事说道:“你就放心好了,就算她知道我们要翻案,以她如今之势和往日之恨,也决不会和解,更遑论赎刑。”

    吴掌事却不放心,他明日还是得去牢里看看,另外还逼着这胥四早日去衙门,以免夜长梦多。

    “我吃好了,走了。”胥四摇摇摆摆地摸着肚子下楼,往临街赌坊而去。

    对着杯盘狼藉的桌子,吴掌事只当自己养了头猪,他付了钱,随后叫来一名小厮,让他去赌坊同那几个庄家吱个声。

    当晚,胥四身上的银两,便输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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