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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三千里 正文 第131章 一百三十一斩·宝刀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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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一百三十一斩·宝刀未老

    柳园要举办蠹书雅会的消息,顷刻间传遍整个京城。

    接到请帖的书局、书肆、书铺、刻坊,皆以此为噱头,推出了蠹书书单,有些大书局甚至提前举行蠹书会,在自家门前摆案晒书。

    为吸引客人,他们还架台举行诗文会,拔得头筹者,将得到参加柳园蠹书雅会的随行名额,因此引得文人士子们趋之若鹜。

    胥姜凑不上这个热闹,一来是她书肆地处偏僻,来去多有不便。二来她没那么多银钱,铺那么大排场。

    虽凑不上热闹,可她也没闲着。

    昨夜一个闷雷将她惊醒,她这才惊觉多雨之季已至,便去请许三找人来疏通书肆四围的暗沟,并去东市买了石粉和硫磺粉洒在暗沟四周和后院围墙之下。

    一来可以吸潮除虫,二来可以减除臭气。

    撒完石粉和硫磺之后,她又以浓艾熏沟、熏肆、熏后院,连犟驴的驴棚也没放过,直将它熏得打响鼻。

    这是胥渊留下的法子。

    蠹书,晒是一部分,要从根源上防治,还是要自房屋、住宅着手,如此既能保书不被腐蛀,还能保人安康。

    汪掌柜见她忙得热火朝天,也来帮忙,顺道也让掏沟的工匠,将自家的暗沟也一并掏了。

    他卖的粮食同样金贵,受不得潮、更受不得虫,且家中还有孩子,熏上一熏,还能防治蛇虫鼠蚁,避免人畜染上病疫。

    两家熏得烟雾阵阵,引得四邻也来观瞧,这一瞧,回家也忙上了。

    那掏沟的匠人本想着只来做一单买卖,却不想在槐柳巷徘徊了七八日,直累的手脚发软,才被放行。

    胥姜把前肆后院连熏了三日,三日后大清扫,扫出不少蠹虫残尸,看得她直起鸡皮疙瘩。

    将书肆彻底清整后,她才慢慢悠悠地将书、画、印章、清玩小物给逐一清理出来,找历书看了个好日子,同梁墨在门前、后院都支起案板,慢慢翻晒、修理。

    借着蠹书的风,一些老主顾也断断续续上门来买了些书画,计善和邓阅川甚至还替她晒起了书,补起了画,在书肆一待便是一整天。

    胥姜自是少不了一番茶酒招待。

    除此外,她将免费借阅的架子也搬了出来,另支了两张空案,摆上矮凳,引来不少街坊过来度闲。

    如此来来去去,书肆里倒没断过人。

    与此同时,朝堂被一道圣旨炸开了锅。

    圣人以先皇托梦广纳贤德为由,将在野遗贤林噙年恢复状元之身,并钦点为国子监司业,兼左谏议大夫。

    这道圣旨一下,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反对与弹劾的奏折,犹如雪花飘到了圣人御案上。

    同时,一些支持的声音也随之渐起,尤其是林噙年这些年教出的学生和与他同年登科的大臣们,也纷纷上奏,称圣人此乃明智之举。

    两边顿时吵得不可开交,自奏折里吵到朝堂上,圣人恐伤龙耳,这几日上朝都在耳朵里偷偷塞了棉花。

    这么一吵,便吵到了天家三年一次的祫祭,圣人祭祀于太祖庙,声泪俱下地敬告祖先,已顺应其托付,重拾野贤,将此事拍板定案。

    授命下达那日,东方金鳞乍现,层层铺到皇城上空,太史局称:大吉。

    隔天,林噙年着朝服入金殿,在满朝文武、新旧官员或期待、或愤恨的目光中,笔直走到圣人面前,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谢恩。

    圣人也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客气请他起来,又说了许多期许之言,才请他入列。

    他一入列,四周大臣皆不动声色地远离半步。

    面对此排挤之举,林噙年却视若无睹,只庄重地聆听圣训。

    前些日子为他吵翻天地朝臣们也一时无话,毕竟背后说人容易,当面犯颜为难。而经历过当年那场论战的老臣,领略过林噙年的锋口利舌,谁也不想当这出头鸟。

    真是难得清净地开场朝会。

    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悄悄抠出耳朵里的棉花,塞久了耳朵也疼。

    内侍官呼道:“退朝——”

    林噙年被钦点兼任国子监司业与左谏议大夫一事,成为京城新闻后,南山书塾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踏破了,扰得学生们也无法好好上课。

    好在书塾上课的时辰早,学生们也有纪律,曾追等每日学生到齐后,便锁门谢客,等到散学后再开门将学生们放回去。

    有些人吃了几次闭门羹,便识趣儿不来了,而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地人,从早守到晚,直等到林噙年为止。

    对于这些人,林噙年则一一见了,他们带来的礼也一一收了,而收礼后不久,他在朝堂上便遭遇御史台的弹劾,说他利用官职之便,收受贿赂。

    吏部、户部附和声最高。

    好不容易平静的朝廷又吵了起来,圣人痛苦地揉了揉额头。

    正吵得火热,大理寺卿却站出来,呈上一张名录,上头将贿赂之人、所贿赂之财物、财物去向等,一一列明。

    大理寺卿道:“启奏陛下,此名录为林大人所出,其中所有财物,已交由大理寺暂为保管。”

    随后又呈上一张状纸,状纸亦为林噙年所写,其状告名录上之人,以钱财贿赂官员,违反律制,败坏朝廷风气,请求大理寺严查。

    状纸与名录一递,朝堂顿时寂然无声。

    大理寺卿继续奏道:“接到状纸后,大理寺立即对行贿之人进行调查,昨日又将其悉数传唤到大理寺,进行连夜审问,总算赶在上朝前,审出这一折名录来。”

    说罢,他又呈上一封折子。

    圣人盯着他青黑的面皮看了几眼,抚慰道:“爱卿劳苦了。”

    大理寺卿干笑两声,随后暗暗瞪了身后的楼云春一眼。昨夜被他守犯人似的守着审人,熬一个大夜,差点没除脱他一条老命,真不知道这大理寺到底谁是老大。

    楼云春垂着头,只当没看见。

    圣人从内侍手中接过折子,打开认真看了起来,随后对着折子上的名录,伸长脖子对着座下的朝臣分辨。

    分辨完后,对大理寺卿问道:“这名录上所记载的官员,与这行贿一事有何关联?”

    大理寺卿回道:“回陛下,这些官员便是那行贿之人的幕后指使。”

    朝堂上,官员们的脸顿时跟上了颜料似的,那叫一个缤纷多彩。

    林噙年出列,开启了他重回官场的第一奏。

    “启奏陛下,本朝律例,受财不枉法者,当笞九十,行贿者同罚。”

    受财不枉法,是指行贿后,官员并未作出违背律例之举,或是未来得及作出违背律例之举,依律应当鞭笞九十,行贿者同样鞭笞九十。

    “另外,本朝律例虽并对指使行贿者立罚,可依臣之见,指使行贿之人若为官吏,便是知法犯法,应当严惩。”林噙年古井无波的眼神扫过方才叫嚣着要严惩他收受贿赂的官员,继续说道:“方才众位大人言辞凿凿,奏请陛下严惩借职务之便收受贿赂之举,想来也不会反对臣之提议。”

    方才叫嚣的朝臣们,皆一片寂寂,谁都不敢再言语。

    天知道那折子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好一招将计就计!

    圣人心头乐开花,面上却一片严肃。

    他清了清嗓子,“林司业所言极是,行贿者当笞九十,指使行贿者知法犯法,应当罚得更重。”随后思忖片刻,问道:“那便除与行贿者同笞九十外,再罚三个月的俸禄,众卿觉得如何?”

    众臣应道:“陛下圣明。”

    圣人看着朝臣,体贴道:“为顾及朝廷与所涉官员之颜面和声誉,这份名录朕就不公布了,今夜闭坊后,自会有刑官上门掌罚。”

    做贼心虚之人,猜测着那折子上究竟有没有自己的名字,一时心存侥幸,一时又惴惴不安,被折磨得心焦如焚。

    还不如公布得好!

    “刑部尚书何在?”

    “臣在。”

    圣人对刑部尚书说道:“将这条刑罚加入《律疏》之中。”

    刑部尚书应道:“遵旨。”

    圣人扬了扬手中折子,对朝臣们问道:“众卿对此事可还有异议?”

    谁还敢有异议?

    随即应道:“并无异议。”

    圣人看着下头乌压压地官帽,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今夜可有人无法入眠咯。

    过后几日,不少朝臣因病告假,至于是不是真的病了,各人心知肚明。

    而自此后,南山书塾门前恢复了往日清净,无人再敢上门围堵,那两扇半新不旧的门大敞,传来阵阵干净清朗的读书声。

    胥姜听楼云春讲起朝堂上之事,笑得前仰后合,随后悄声道:“这圣人也忒坏了,那些涉事官员,怕是要怄得几日都吃不下饭。”

    “若非如此,又怎能让他们长记性,谨记莫要对人行歪心。”楼云春正在替她将晒好的书,按分类、序目,重新放回书架上。

    “得亏林夫子行得正坐得端,才百毒不侵。”胥姜把明日要带去蠹书雅会的书籍分列到一边,随后又担忧道:“他们算计不成反被将了一军,会不会报复?”

    白日林夫子多在朝中或是在国子监,书塾里只有曾追和林红锄,还有一帮孩子,若真有人起歹心,怕是不好防范。

    楼云春安抚道:“你放心,我已上奏圣人,调遣一队人在暗中护卫,只要有闹事者,一律抓起来严惩,多抓几次便没人敢来了。另外,朝廷会给六品以上官员配备马车,我已嘱咐夫子莫要再骑驴出行,又从府上借给他两名侍从,平时上朝或是去国子监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出不了事。”

    他既举荐林夫子回朝,自然要保其安然无虞,否则便是对不起他。

    胥姜停手,盯着他沉静的面容,“你总是让人这般放心。”

    楼云春放下书走过来,望进她的眼眸,低声讨赏,“那是不是该给奖励?”

    胥姜笑了,“该的。”

    随后擡手压下了他的脖颈。

    两颗心轻轻地碰了一杯,微微醺醉。

    乐游乡在启夏门外,自永和坊过去,约莫一个时辰,胥姜与楼云春却都不着急。

    胥姜用卖菇油的阿婶新送来的菇油做浇头,做了两大碗拌面,与楼云春一起慢悠悠地吃朝食。吃完朝食,两人喝茶、饮马、喂驴,等梁墨来上工后,才不疾不徐地套车、装书,压着满地暖黄出了门。

    胥姜第一次单独骑楼云春的马,觉得十分新奇,“前些日子,自宫里传出来几幅美人图,画的都是宫女骑马踏春,惹得各家女眷争相效仿,现下我也算是随流了一回。”随后又向往道:“也不知真正的美人跨马游春是怎样一副景象。”

    楼云春换了身半臂葛袍,头带笠帽,挽起裤腿,露出胳膊,不看脸倒与真正的帮工无异。

    闻言,他擡头望向马上的女子,满眼皆是绿罗裙,轻道:“不如眼前此景。”

    胥姜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低下身,将他的笠帽拉下来挡住他的眼睛,“休乱我心。”

    笠帽下,楼云春扬起嘴角。

    两人边行边赏景,不紧不慢行至启春门。

    启春门车马如流,只见高头骏马,彩配鞍鞯,风流才俊,结伴旷游,又有玲珑宝盖,四面垂绦,小姐美婢,莺歌笑语,更有那达官显贵,从者数十,拱擡舆轿,目下无尘。

    胥姜与楼云春等在一旁,待车马行至过半才寻着空隙汇入车流,往城外行去。

    出城后,便显得宽敞许多了,车马也都快了起来,很快便将他们甩在身后。

    胥姜瞧了眼一旁同他们一样,落在后头的乘舆轿的贵人,悄声问楼云春,“这是几品?”

    楼云春擡起笠帽看了一眼,“四人擡轿,四品下,六品上。”随后又往那人脸上看去,说道:“是工部的人。”

    “排场还挺大。”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不坐马车,却乘坐舆轿,多半是有心显摆。

    “这个月刚升了官。”

    “噗。”难怪。

    两人正交谈着,三驾马车自身后追来,胥姜让到一旁,却忽听有人喊道:“胥娘子!”

    她寻声望去,只见谢红杏挑着车帘,正惊喜地望着她。

    “谢娘子?”胥姜问道:“你也去赴柳园雅会?”

    “柳司珍请了我们教坊司去演曲。”谢红杏笑道:“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去,却在这儿碰上了,真是巧。”

    与谢红杏同乘的,正是那日在小竹溪维护她的那名妇人,妇人也对胥姜打了个招呼,“胥娘子好。”

    “燕娘子也好。”妇人名唤燕芨。

    “上次在小竹溪便想同胥娘子结交一番,又怕唐突,此次再碰上也是缘分,过会在去柳园,定与娘子叙上一叙。”自从上次胥姜帮谢红杏说话后,燕芨便对她十分欣赏,后又听谢红杏说她是位不拘世俗的妙人,心头便更喜欢了。

    胥姜笑应,“好啊,早想听听娘子妙音,这可逮着机会了。”

    燕芨与谢红杏掩嘴直笑,随后谢红杏道:“那咱们便先行一步,柳园再会。”

    胥姜朝她们挥手,“我随后便至。”

    待马车走后,楼云春问道:“江孤可有信?”

    胥姜摇头,“估摸这得等莫明回京后,才会有消息。”

    楼云春正要再说话,一人一马却放缓脚步,靠到了胥姜身侧。

    “胥掌柜,好巧。”

    胥姜转头对上俆青野笑盈盈地脸,心头微微一惊,随后朝他行了一礼,“见过俆博士。”

    俆青野见一旁帮工赶驴拖着满斗的书,笑道:“上次在你肆里买的书也快看完了,既然碰上,过会儿再选几本。”

    “好。”胥姜应了声,见他没有要先走的意思,便同楼云春说道:“雅会快开始了,咱们快些吧,要不然好位置尽让别人占了。”

    “嗯。”楼云春擡手扯着马的辔头,对胥姜说了句,“坐稳。”随后重重一拍驴屁股,便拉着她跑远了。

    俆青野落在后头,同那位工部官员一起,被马蹄和车轮扬起的灰尘扑了一头一脸。

    俆青野直扇灰尘。

    工部官员:“呸呸呸!”

    哪个丧德的玩意儿,没见这后面有舆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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