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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三千里 正文 第84章 八十四斩,先生计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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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八十四斩,先生计善

    旦泗那位受骗的朋友,是个有钱无权的,又因家中开布庄,受户部掣肘,所以即便知道受骗,也不敢将事情闹大,只好吃闷亏。

    别说他,便是袁祖之这般朝廷命官都不能明面与他们撕破脸,便知其势力之大,积威之重。此事不光是涉及到行市,也涉及到官场,楼云春奉命暗查此事,想来也不单单查官员,更会查为其结党敛财的书行。

    这些上当受骗之人,日后说不得会成为人证与线索。所以胥姜提醒旦泗,让他叮嘱其好友,保管好这些集子和契书。

    旦泗闻言,摇头道:“即便保管好,我看也难有讨回公道的一日。”

    胥姜却道:“乾坤昭昭,权势并非永恒的星辰,也并非不废的江河,作孽太多,迟早反噬己身。你只管叫你朋友等着,总有一日该还的公道,一个也少不了。”

    见她这般笃信,旦泗心头也燃起不忿之火,“好,我定会将胥掌柜的话转告给我那位朋友,让他保管好证物,静候公道。”

    三人将事情说定,待胥姜再版的《蒙学新集》出书之后,与松窗书局、枕溪书局同时上架。另外,吴清窗与胥姜约定,明日上午将匠人带来相看,若人合适,即刻聘用开工。

    胥姜回赠节礼,送二人出门。

    匠人一事有了眉目,师父留下的书典也定了去向,胥姜心头豁然开朗。

    她瞧着街上来往人多,左邻右舍出档,便也将摊子支了起来,摆上了画册、笺谱、小画、闲章等雅物。

    也不能是老三样,总得换换口味。

    刚摆上,便远远便瞧着计善朝这边过来了。今早送节礼,她寻着住址也送了一份到计善府上,顺道让守门小厮带话,告诉他那几套书已经誊抄好,静待勘验。

    不曾想他这般等不及,这就来了。

    “计先生,喜乐安康。”

    “胥掌柜同贺。”计善递过节礼,打量起她的小摊儿来,随后拿起一册笺谱翻了翻,赞道:“倒是风雅。”

    胥姜扫了树下的石桌石凳,又拿来两个软垫请他落座。

    “树下清谈、品茶,也算一桩雅事。”

    胥姜搬出一只小火炉,烧水泡橘红茶。橘红润肺、理气,这过年鱼肉荤腥吃得太多,脾胃难免受累,此茶消食、化酒,温保脏腑,此时饮来最合时宜。

    眼下煮的,是胥姜在千金坊抓的正宗辨州橘红,肉少、皮厚,气味芳香,可煮茶直饮,亦可加石蜜、梨熬汤。

    楼云春家的梨早被她吃完,此时只有煮茶直饮,胥姜将头盏茶奉给计善,才给自己泡了一盏。

    计善这些日子正有些肺热,一碗橘红茶下去,气顺咳平,胸口倒是舒坦不少。

    “胥掌柜看着年轻,倒是懂得养生。”

    “先生谬赞,儿哪里懂得养生,只是从前四处奔走,身子总有难熬的时候,久而久之便知道防范了。”毕竟生病不止耽误行程,还耗费银钱。

    几句言语,几多风雨。

    计善打量胥姜两眼,又朝她书肆中望了望,问道:“不是说书已经誊抄好了么?怎不拿来我看?”

    胥姜起身,“您安坐,这便去给您拿。”

    计善给自己续了盏橘红,只觉得胥姜此人虽年轻,行事却老练周到,又不显油滑,让他难得的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胥姜自肆里将毛本与抄本都取了来,让计善对比勘验。

    计善一比较,见二者字迹同出一脉,便知胥姜没有捏造来历。再看其内容,也字字精准,没有半点错漏与污迹,心头满意了八九分。

    那欠缺的两分,是因为有毛本对照,始终差点火候,若没见过毛本,他定毫不犹豫的收了。

    见他只顾翻阅,也不评好坏,胥姜心头有数了,不过她并不着急,正巧有人来看货,便起身去招呼,留下计善慢慢看,慢慢想。

    计善心肠百结,他越看胥渊的真迹,越放不下手。且看其批注内容,见解独到,且文理深广,今后若传扬开来,这些孤本绝刊定要被人抢破脑袋。

    自己如今既碰着,若就此放过又如何甘心。

    他盯着胥姜,暗自琢磨如何说动她,让她将这几套真迹出给自己。

    胥姜正忙活,楼云春骑马过来了,他穿着公服,过会儿还要去巡岗。

    今年上元灯节,在大慈恩寺举行,由法师们燃灯祈福,晋昌坊同时也开办庙会、夜市,京城大半的人将涌往此处,其热闹可想而知。

    两县府衙已派出所有人手去巡逻,却仍然不够,便请调大理寺的差役前往协助,楼云春自然得去盯着。

    在去之前,他先来给胥姜知会一声,怕她等自己,也叮嘱她若要去灯会,记得带好他的腰牌。毕竟人多,若遇难处他顾及不到,可凭借腰牌可找大理寺的巡卫帮忙。

    楼云春见胥姜正招呼客人,也没打扰,下马来到树下等她。可一到树下,却见树下坐着人,正在吃茶看书,便先将马牵到后院去了。

    计善见楼云春牵着马经过,又见他穿着大理寺的公服,有些惊讶,随后很快便猜出其来历。

    待楼云春拴马出来,计善朝他招手,“小楼大人,可真是巧了,快过来坐。”

    楼云春只觉得他有两分眼熟,打量几眼却却没想起来,便走上前赔罪,“恕晚辈眼拙,不识前辈来历。”

    “计善。”

    “原来是计大人,晚辈失敬。”前兰台大夫,计善,如今已告老辞官,楼云春曾在国子监当生徒时远远见过一面。

    “不怪你,你今日若不穿公服,我也认不出你,来,坐下说话。”计善再请他坐,待他坐下后,想起方才他熟门熟路的牵马进后院,又问道:“小楼大人可是与胥掌柜相熟?”

    不止相熟,还相好。楼云春红着脖颈点头。

    “那可好,老朽正好有一事为难,既然遇见了小楼大人,便想请小楼大人替我说合一二。”

    “计大人请讲。”

    计善便将来龙去脉言简意赅地讲给他听。

    楼云春听罢,便知胥姜其意,遂道:“本肆孤本阿姜从不轻易出让,何况这些书是她师父的遗物。”见计善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又道:“您若是真心喜欢,便诚心诚意与她商议,让她觉得您值得托付,才会将书出让给您。”

    “老朽百般真心,也百般诚心。你我虽未同朝共事过,想必你也听过老朽的名声,我若不值得托付,那还有谁值得托付?”计善捋了捋胡须,表情有些急切。

    兰台司掌朝廷典籍,计善在兰台任职多年,供职时将大半俸禄都拿来买书,所以又号‘书痴’,爱书、惜书是出了名的。如今其长子也供职于兰台,对书的痴迷不下于计善,胥渊的书若出给他,倒不怕流落。

    楼云春安抚道:“先生不必心急,过会儿只管与阿姜说便是,我在一旁陪着,等你们谈完再走。”

    听这意思是愿意帮忙劝说,计善稍稍心安,喝了口茶。

    楼云春自大理寺出来,也没得口水喝,此时也口渴,便自然而然地端起胥姜的茶盏,饮了半盏。

    计善见状挑了挑眉,却没有做声。

    方才的客人选了一副小画,一本笺谱,胥姜将人送走,回头招呼计善,却见楼云春正与他对坐畅饮。

    楼云春来她是看见的,本以为他会在肆里等她,却不想竟与计善作堆了,瞧二人言语举止熟稔,应当认识。

    她笑着走过去,问道:“二位相识?”

    楼云春替她介绍道:“这位是前兰台大夫,计善大人。”

    原来如此。

    胥姜朝计善拱手作礼,“小女有眼不识泰山,怠慢大人了。”

    “我已告老辞官,胥掌柜不必多礼,快坐,我有事和你商量。”计善点了点桌子,请她坐下。

    胥姜入座后看了楼云春一眼,楼云春朝她点头,她会意,转而对计善说道:“先生可是没看中这些抄本?”

    “胥掌柜的抄本品质上佳,倒不是没看中,只是你师父的真迹,老朽实在舍不下。”

    胥姜暗忖:这便是没相中了。

    计善爱惜的抚摸胥渊那四本书,恳切道:“胥掌柜,我知道让你出让你师父的遗物有些强人所难,可放眼整个京都,也没有比我更适合它们了。我想你将你师父所注释、刻印的典籍上架,是想扬其学、传其书,而并非让其成为摆设。你若将这几套书出给我,我可以向你保证两点,其一,爱惜它们,不让其流落,其二,力扬其名,传其学说。胥掌柜意下如何?”

    他一番赤诚之言,令胥姜感佩,也让胥姜相信,他是真心求取、真心赏识。

    书与人一样,能遇知己,实为大幸,且楼云春认可之人,想来品性也不会差,将书托付给他,自己也安心。

    “先生诚心求取,胥姜岂有不应之理。”

    计善不想她竟真应了,既欣喜,又有些好奇,便问道:“胥掌柜为何又松了口?”

    胥姜感叹:“因为先生说了与夫子相同的话,这话也说到了儿心坎之上。师父的心血不该成为束之高阁的摆设,它的使命在文坛,在后世。”

    计善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问道:“既然胥掌柜答应出,那便开个价吧。”

    胥姜想了想,伸出两个手指头,比了个数。

    “二百两?”这个价略贵,可往后想想,这个价也值。

    胥姜摇头,“二十两一本。”

    “二十两?”计善失声道:“掌柜该不会是说笑?”

    胥姜借用了陈大夫的话:“儿开的又不是黑店,二十两一本,足够了。且这些书找的是人,不是钱,先生这份爱惜之心,已值千金。”

    计善失语半晌,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可惜啊,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儿,你那师父又该是何等妙人,只恨造化捉弄,无缘相识。”

    胥姜却道:“此时相逢犹未晚矣,师父半生心血都在书中,能得先生赏识、爱惜,已是大幸。”

    说完,胥姜便去书肆取来纸笔写下契书,四本一共八十两,计善一边给钱一边叹气,“如今京城书价昂贵,你这价像是白给似的,买得我心有不安,生怕你觉得吃亏反悔。”

    胥姜听得直笑,“先生放心吧,契书都给了,反悔不得了。”随后也叹道:“京城书价是贵,且多为虚高,许多孤本绝刊,动辄哄擡至几百几千两,实在令人惊心。”

    她在芙蓉城时,见过最贵的孤本,也不过竞价至五百两,想想继圣书局一套掺假的集子,先后卖了两三千两,实在匪夷所思。

    “京城这些书局,乱着呢。”计善直摇头,随后又嘱咐道:“胥掌柜初来乍到,可得当心些。”

    胥姜拱手道:“多谢先生关怀。”随后将书拿油纸包好递给他。

    计善见楼云春还在一旁眼巴巴等着,也不好打扰,便朝两人辞道:“今日上元节,家中还有事,便不多留了,下次再来。”

    胥姜思忖片刻,说道:“二月十五,本肆要办品书宴,请的都是些熟客。届时给您下帖子,您若是得空,不妨赏脸来看一看。”

    “品书宴?什么书?”果然是‘书痴’。

    胥姜照旧卖关子,“您来了便知晓了。”

    计善心头已有猜想,欣然答应了。

    胥姜瞧他那模样,又想着他如今告老在家,说不定等不到二月十五,便勤着要往她这书肆跑。

    临行时,计善又对楼云春道:“小楼大人,替老朽给你父亲带个话,请他备好酒菜,择日登门拜访。”

    楼云春拱手相送,“一定。”

    计善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去了。

    胥姜转头将楼云春打量了一番,问道:“今夜要巡岗么?”

    “嗯。”楼云春点头,随后问道:“你去看花灯么?”

    “去吧,听说比下元节的花灯还盛大好看,不去岂不可惜?”

    想起下元节,两人都有些恍神。

    胥姜抿了抿唇,去端茶润嗓子,却见里头剩下的半盏茶已经被喝尽了,谁喝的,一目了然。

    她翘着唇角,正要提壶续茶,忽然想起方才与楼云春对坐吃茶的计善,手一侧,水顿时洒在了桌上。

    楼云春见状,赶紧从她手里接过茶壶放到一旁,随后问道:“烫到没有?”

    “烫到了。”胥姜木木地答。

    楼云春一急,忙捉起胥姜的手来检查,“烫到哪儿了?”

    胥姜赶紧缩回手,随后捂住脸,“脸皮烫没啦!”

    楼云春不明所以,将她的手拉下来,盯着她的脸看,虽说有点红,看着倒不像是烫的,“没有烫到脸。”

    胥姜擡头望天,叹道:“我明日便找人给你定制一套茶盏,省得老吃我的茶。”

    楼云春愣了愣,立时明白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脸皮也被烫没了。

    对了,方才计善说什么来着?说他要上楼家拜访?

    楼云春也擡头望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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