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少年 正文 第63章 夺笋的计划
第二天一大早，晨光刚洒满山脊，山中寒风凛冽，学校的操场上已经站了一群瑟瑟发抖的人。
学生还没来，不远处宿舍区热热闹闹的，操场上人们凄风苦雨。
领导们和企业代表刚视察了学校食堂，看看早餐的准备情况，回来便到教室等待，其实是为了躲风。
可是工作人员不行，尤其是负责拍摄的，他们要提前找好机位，商量好拍摄流程，并且调试无人机。
方亚楠拍完了主角们在食堂视察的过程后，很自觉的回归了这个寒风中的社畜团体，站在负责拍摄的小哥小凌身边，看他调试机子的手都在抖，忍不住伸出了手：“来，借你温暖。”
“啊？”
“握住你就知道了。”
小凌疑惑的握住她的手，尖叫一声：“卧槽！亚楠姐你是人形火炉吗？！”说着毫不犹豫的两只手都握上来，使劲搓着。
方亚楠被他冰冷的手冻得一个激灵，但还是忍不住嘚瑟道：“没办法，从小体热，这本来可是专属我小姐妹的待遇。”
女孩子普遍冬天手脚凉，以至于方亚楠每次见她小姐妹搓手都会主动伸出自己的手，长此以往已经成了条件反射，感觉对方有需要她都会伸手。
“牛逼牛逼，哎呀凉了，麻烦换只手。”
“……”方亚楠青筋直跳，一边给他换手一边笑骂，“真会蹬鼻子上脸啊。”
“亚楠姐手热吗？”旁边管无人机的小伙伴同样悲惨的暴露着双手在操作电脑，此时腆着脸凑上来，“姐，我冻僵了，刚想问你们女孩子有没有带暖宝宝的。”
“对不起我不用那个，”方亚楠再次伸出手，“来吧，免费。”
于是等升旗这十几分钟，方亚楠举着双手像个千手观音似的，被周围的社畜同伴挨个儿膜拜，等到早操铃声响起才被放过，看周围人满足的神情，跟寺庙烧香回去也差不多了。
早操铃响起来，学生们成群结队的涌进了操场，等列队完毕，升旗仪式就开始了。
慰问团的领导先和校领导一起站在了最前面，企业代表则被引到了队伍后面，和工作人员站在一起。
方亚楠负责摄影，可以在全场自由走动，场中气氛很庄严，学生们似乎也意识到今天的升旗仪式不寻常，一个个都昂首挺胸，神情肃穆，大大方便了方亚楠的取材过程。
很快升旗仪式就结束了，方亚楠趁着校领导讲话的间隙，走到队伍后面休息，正看到江岩站在人群中，他一身米色长大衣，围着一条黑灰格子围巾，下面露出深蓝色牛仔和一双很英伦的靴子，看起来好像精心打理过，比起周围一圈色彩各异的羽绒服，简直像是刚从日韩青春剧片场走出来的爱豆。
只不过此时这个“爱豆”像是要被冻傻了，就见他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金属壳保温杯，像个老大爷似的哆哆嗦嗦的拧起了盖子，但他手上卷着白色毛衣，捏杯盖的手打滑，怎么都拧不开，他不动声色，双眼直视前方，悄摸悄努力着。
方亚楠忍着笑观察了一会儿，见周围都没人注意到他的尴尬，只能叹口气走过去，伸出手：“给我。”
江岩眨眨眼，犹豫了一下，想逞强似的捧着杯子不动。
“那你握着杯子。”方亚楠总不好抢人家的，见江岩不甘愿的双手握住了杯子，便探手往杯盖上一拧，杯盖吱一声开了，她等江岩喝完热水，又把杯盖还给她。
江岩：“谢谢。”
“多大事儿。”方亚楠看着前方，眼角瞥见江岩把保温杯放进口袋，双手使劲儿往袖子里缩，愣是把本来不冷的她给看冷了。
不是吧，看着挺强健的，死也是二十年后死，怎么现在就那么弱了？
或者是单纯的怕冷？
她一手摩挲着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给。”
江岩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什么？”
“小伙子的体温。”
“啊？”
“啧，捏着！”方亚楠一把抓住他的手，江岩下意识的缩了一下，立刻被手心这巨大的温差整明白了，二话不说一把捏紧。
有了之前的“供暖”经验，等到感觉手里温度平衡了，方亚楠又自觉的伸出另一只手，江岩非常自觉的再次握住。
说实话，刚握手的时候，方亚楠确实狠狠的心跳了一波，可是很快就被江岩冰凉的手心冷却了下来，她脑海中来回闪现的不是江岩此时年轻俊美的样子……而是他的遗照。
她难以忘记作为“老方”的时候孩子们说的那些话，和她看到、感受到的那些有关江岩的事。他的奋斗，他对病情的隐瞒，他留给她，留给这个家的一切。
殷实的家底，无忧的生活，天伦之乐……这些都是这个男人给的，然而他并没有享受到。
她和他短暂的“婚姻”中，是不是也时常会有这样温存的时刻呢？
她不知道，她也不敢细想。
但关照他，好像已经成了她此时，难以回避的责任和义务了。
说起这个，她忍不住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他的打扮，说不上嫌弃还是不满的道：“你怎么穿这么点？”
前两天在工厂见面的时候，他就一身羽绒加牛仔，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在乎形象，今天怎么进乡村小学还打扮了起来，臭美极了。
“你不知道？”江岩反而更惊讶，他看了看她的相机，忽然明白，“哦，你拿的不是摄影师剧本。”
“啊？”
“那一会儿你跟我走吧，”他苦笑，“我今天来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
“来不及说了，反正麻烦你给我拍好看点。”
“哈？”
此时上面校领导话也讲完了，在学生们热烈的鼓掌声中，慰问团的大领导上台继续讲，方亚楠仿佛惊醒似的，立刻缩回手：“那你等会提醒我一下。”随后匆匆忙忙上前去拍大领导讲话的场景。
大领导讲完，学生终于可以晨练了，方亚楠又拍了几张领导看学生做早操的照片，一行人被校领导带着往会议室走去。
方亚楠记着江岩的话，紧跟着他走，还没进会议室就被大领导的秘书小杨逮住，他一脸急色，看到她时终于松了口气：“还好你在这！”
“我又不会跑了。”方亚楠失笑，“怎么了？”
“哎，这不安琪不来了嘛，本来摄影须知都给她发过了，结果看你熟门熟路，忘了这茬。”小杨一脸懊恼，“今天还有个重要活动，就是江岩来看自己的员工。”
“嗯？”方亚楠思维立刻霸总，“这学校是江岩捐的？”说着一脸惊讶看向江岩，满脸“你牛逼啊”，江岩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还没那么大魄力。”
“他们九思包了所有我们扶持学校的多媒体教室设备，”小杨语速飞快道，“顺便还派了几个员工来短期支教，教信息技术。”
“哈？还有这种事情的？”方亚楠思维瞬间从霸总转成社畜，“那工资咋算，双份？”
“这个都是自愿派遣，支教期间我们给基础工资，学校不用管。”江岩苦笑，“这也就是个提议，不来也可以的，结果很多人报名，反而成了热门项目。”
方亚楠设身处地一想，要是自己社给基础工资，让她去山里支教一阵子，估计她也乐意。
毕竟支教不仅仅是帮人，也是帮己。
但归根结底花钱给别人养老师也是不小的魄力了，方亚楠毫不客气的锤了一下江岩，笑道：“不错呀，江总，很有情怀嘛！”
江岩挨了她这一下，苦笑更甚：“我这是给自己挖坑呀。”
“怎么了？”
小杨之前一直观察着会议室里面领导的动向，闻言回头，看了看江岩促狭道：“然后江总手下一小姑娘干上头了不想回去了。”
“咦？”
“要求的是只需要支教两个月就回去，毕竟时间久了江总损失大，员工心里也不安定，而且这个项目的本意不是要支教老师，只是有专业人士来教学生一些信息技术知识就行，结果那小姑娘硬是多拖了两个月，临了问江岩能不能不要年终奖，下学期继续来。”
“哇！”方亚楠看向江岩，一时间不知道该表达惊叹还是同情，临了只剩下佩服，“那姑娘脱离低级趣味啊，而且也不是不懂事，这不是不要年终奖了吗？”
“说实话她不要年终奖是我赚了，”江岩有些尴尬，“可事情不能这么办。”
“你来领她回去？”
“是慰问，慰问。”小杨强调，“领回去不好听，人家想当支教老师，我们必须支持啊，怎么能阻止。”
怪不得江岩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是要给自己的逃家员工一个“惊喜”，确实是需要好好拍一波。
方亚楠还是疑惑，她摸了摸相机：“我大概明白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之后呢？不是领回去，所以打算支持了？”
“那也不行，这事不能开先例。”江岩道，“我本意也是想让自己员工有个暂时休憩一下的机会，她赖着不走，别人就来不了，毕竟如果放任她在这，我还能把其他人送来，那半个公司都要走空。”
“所以主要还是谈谈，谈谈，”小杨道，“但你只需要拍下梦幻般的慰问场景就行了。”
方亚楠想了想，既然理解了就只能点头：“问题是没有，但我觉得那姑娘如果是聪明人，看到江总不一定能笑得出来。”
小杨闻言，立刻朝江岩摊开手：“所以才要江总精心打扮啊！你想，小盆友们突然看到一个这么帅气的叔叔捧着花来找他们尊敬喜爱的李老师，该是多么欢呼雀跃啊！善良的李老师舍得哭丧着脸吗？”
方亚楠无语了：“这计划谁想的？领导过了？”
小杨挺胸：“我！过了！”
“夺笋呐，”方亚楠叹气摇头，“我大概想象了一下这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求婚呢，你说你干的是人事吗？”
小杨眨着天真的狐狸眼：“教员不是说过，黑猫白猫，能带回员工的就是好猫吗？夺笋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他拍拍江岩：“老江，加油！”
岩·冻得哆嗦斯基·江：“……”
亚楠·尬得抠地波娃·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