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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合 正文 第56章

所属书籍: 璧合

    阳绣坊,白府。

    邓如蕴再次见到白春甫险些没认出来。

    他着锦袍带玉冠,人立在那如同刚刚从书卷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通身气度再与从前不一样了,邓如蕴一时间竟然没敢上前。

    见她定着没动,白春甫轻轻压了眉,低头向她看过来,“不光把我忘了,甚至不认识了吗?”

    他不由地叫了她一声,“蕴娘我还是我。”

    邓如蕴这才回了些神思,擡头向他看过去,也没敢多看,只道。

    “我来给你送诊金。”

    她显然有些拘束,白春甫本要引她进花厅,却转了身,“去书房吧,花厅太冷了。”

    邓如蕴还以为是他怕冷,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到了书房,此间摆着几只书架全是医书,房中墨香与药香交错飘荡,邓如蕴见他叫了竹黄倒了茶来,竹黄朝着她眨眼,她总算是感到放松了些许。

    白春甫见状松了口气,同她坐到了一边,问起她近来如何。

    邓如蕴倒也没什么旁的事,跟他说起了玉蕴堂的生意。玉蕴堂的生意越做越好了,自家制的药自己都不够卖,还有旁的小药铺等着进货。

    “原先在金州的时候,各家小药铺虽不如大药铺品类齐全,却也有些能拿得出手的成药售卖,也有自己的钱可赚。没想到在西安府情形大不相同,大药铺要什么有什么,小药铺却连好一些的药都卖不起,而大药铺的价钱也比寻常高上许多。”

    她问白春甫,“京城也是这样吗?”

    兴许是有钱人多,都爱往大药铺买药,穷人没钱便没得挑拣品质,才成了这般状况?

    然而她这么问去,白春甫却摇了头。

    “不是,京城不是这般。我也去过济南、保定、开封等地,唯有西安才是这般。”

    邓如蕴讶然,白春甫道,“你说的我其实先前就留意了,一直在坊间行医没有露面,也有仔细探探的意思。”

    他说自己今次从京城过来,一来是探访好药,二来也是考察陕西药务,“先前就有太医院的太医,察觉到了陕西尤其是西安的医药比旁处都要贵,达官贵人倒无所谓,但百姓看病却是艰难。”

    他跟邓如蕴道,“玉蕴堂能短短几月就做起来,正是因为价格低廉且药效实在,这两者均得的情形,在玉蕴堂之前的西安药市上,几乎没有。”

    他说到这里静了一下,门前递帖子上门的声音隐隐顺着风飘了过来。

    邓如蕴同他道了句,“外面有好多人,想要跟你自荐自家的秘方宝药。”

    白春甫闻言笑了一声,“他们来了好多天了,其实我也见了不少人,有些人手中确有几种好药,但若说哪里的好药最多,实话实说,那莫过于研春堂。”

    他说研春堂财大气粗,“手里握着西安最好的药材,养着整个陕西最好的药师,若是哪家药铺能同研春堂交好,还能稍稍分一杯羹,就如那老万和,但若是同研春堂不对付,莫说分一杯羹,用不了多久,就没有动静了。”

    邓如蕴一下就想到了玉蕴堂先前的事情来。

    “难不成,研春堂是想一统西安药市吗?”她睁大了眼睛。

    白春甫沉吟了一下,“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药市价钱若全然擡了起来,利润可不是一般的高,旁人可能不易做到,但研春堂是秦王府的产业,背后靠着西安府最粗壮的大树。”

    邓如蕴默然,白春甫也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他们兴许还照旧行事,眼下见我露了面,都偃了旗息了鼓。”

    他见邓如蕴不说话了,又道不急,“他们有什么心思,早晚是要露出真章的。我不急,至于玉蕴堂,仍旧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他会在她身后一直站着的。

    后面这话他虽然没说,但邓如蕴哪能不知玉蕴堂这般顺利地开下去,本就是他在后面立着的缘故。

    她不由捏着袖子里的诊金不好意思给了。

    “我该多给你送点礼才是,多亏白六爷了。”

    这话出口,白春甫看着她,三分好气地笑了起来。

    “我还要收你的礼,你当我是什么了”

    这话一出,气氛悄然变了一变,两人都笑了起来,又似从前一般说起了话。

    话若是投机,时间便也偷摸着一不留神就滑落而去。

    等邓如蕴一擡头,发现天色都有些晚了。

    她想到门前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他,她起了身。

    “这会可不早了,你还得忙,我就先走了。”

    她要走,白春甫也连忙起身,“这才什么时候,我门前哪日都有这么多人,其实没什么可忙的。”

    但邓如蕴也不好再多留,她还是要走,只是刚一擡脚,他当先一步,阻到了她身前。

    邓如蕴差点撞到他身上,擡头讶然向他看去。

    见男人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了一句,“留下来吃个饭,不行吗?”

    他嗓音有点轻,可语速却比平日里的悠然和缓,不知快了多少。

    邓如蕴不太适应与他过近的距离,往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

    “我跟秦掌柜说了,今日还要去一趟玉蕴堂。”

    她说着,同他笑了一声。

    “白大夫的好意心领了,改日我同秦掌柜带着重礼上门,再蹭你的饭吧。”

    她话说成这样,白春甫再多言也不合适了。

    男人长眉垂下,只能一路送了她离开。

    人都从门前离了去,他还站在门口默然看去良久。

    有人叫了竹黄一声,“小黄子,那是谁家的姑娘?”

    只有一个人会叫竹黄这种名字,也就是跟随大长公主出宫的曹公公了。

    竹黄被他叫得头皮发麻,只怕曹公公哪天叫顺了口,给他送进宫里去。

    他赶忙老老实实地回答。

    “回公公,那不是谁家的姑娘,那是玉蕴堂的东家。”

    但曹公公却瞥了他一眼,“你是觉得咱家看不出来,那是个穿了男人衣裳的姑娘家吗?”

    他问,“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六爷这般上心?”说着还思量道,“若是门第太低,大长公主殿下恐怕不会愿意的。”

    竹黄闻言咳了一声,“这只怕还轮不上门第的问题,东家她,其实是滕将军的夫人”

    话音未落,曹公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啊?!”

    他只看着白春甫还站在门前,虽不再继续往人离开处看去,却也默然垂下了长眉,眼下的泪痣如同西斜的日头一般,静默地垂在西山边缘

    白府门前。

    邓如蕴这贵客再次出现,众人看她的目光全然不同,有些还点头哈腰地想跟白六爷的贵客、玉蕴堂的东家认识一番。

    但邓如蕴暂时没这么闲心,很快离开了去。

    停在旁边的马车,车上的人见白府有客,先是去周遭银楼布店里转了一圈,再回来却听闻贵客还没走,又等了三刻钟,才见门口热闹着,贵客从白家门前出来了。

    女儿只在旁焦虑不安,杨二夫人却万分好奇,到底是什么贵客,能让白家这般迎接,白春甫见了这么久。

    那一定是哪位从京中来的高门显贵吧?

    她从窗口白家门前看去,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量不高的少年,衣裳穿得也是平平,有人叫他玉蕴堂的东家。

    什么玉蕴堂的东家,她不知道,但杨二夫人定睛往那人脸上看去,只觉这张脸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恰巧,这人没同门前那些人多说什么,就往马车停着的路上走了过来。

    人越走越近,近到马车旁的时候,杨二夫人蓦然见她擡头往自己这边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杨二夫人一下认出了白家的贵客。

    这不是滕越那小契妻?怎么,怎么白家的贵客会是她?她看花眼了吗?!

    邓如蕴也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杨二夫人,不免挑了挑眉。

    车里的杨尤绫却叫着母亲快往白家去,“娘在看什么,六哥还等着咱们!”

    杨二夫人被她扯到,不得不收回目光。

    而邓如蕴也无意同她多言,带着秀娘离开了去。

    只是杨二夫人母女递上帖子,奉上给大长公主的重礼,确实见到了白春甫。

    却见这位白六公子神色不知为何有些落寞,神思不属,似乎也并不想有什么言语,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让人将母女二人送了出来。

    杨尤绫只觉见到了白六哥,还高兴得不得了。

    但杨二夫人心中却翻江倒海起来。

    这位大长公主的嫡子,见她们母女用了一盏茶的工夫,但先前见那滕越的小契妻,却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

    她惊疑不定,女儿却只问她。

    “娘,咱们的花宴帖子送了过去,你说白六哥会来吗?”

    杨二夫人也不知道,她只觉得她在白家遇见了那姓邓的穷丫头的事情,实在太玄乎了,难不成是她丫头气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走了眼?

    她想着,让女儿去绸缎庄里看料子吃茶,自己则叫了车夫。

    “去滕家,不,去那什么玉蕴堂。”

    车夫还不知玉蕴堂在何处,打听了一下才知晓,这便驾车带着杨二夫人去了。

    不想还没到玉蕴堂门口,就见到了邓如蕴。

    她还穿着方才从白家出来时的衣裳,杨二夫人这次再没看错,她干脆下了车来,叫住了邓如蕴。

    “真的是你这丫头?!”

    邓如蕴没想到她还追了过来,挑了眉。

    “怎么?您不是要登白六爷的门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她这话简直精准戳到了杨二夫人的疑痛之处,杨二夫人脸色都变了。

    她只见邓如蕴巴上了白家气焰嚣张,气道。

    “你怎么有脸说的?你偷偷摸摸上外男的门,滕越怎么娶了你做妻?”

    她这话出口,邓如蕴可就笑了。

    “二夫人不是说我不是将军的妻吗?我既然不是,为何不能同旁人往来?”

    这话直把杨二夫人噎得难受,秀娘在旁更是道。

    “没见过这样追着讨人嫌的。”

    杨二夫人自认也是西安府的贵妇人,还同秦王府结了姻亲,女儿说不定往后要做王妃的,还没有人这样跟她说话。

    偏这姓邓的丫头几次三番地把她气得仰倒。

    “白家人见了你,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入得那等高门大户的眼?我劝你老实点,莫要在这西安上蹿下跳,西安府的高门大户不是你能走得动的,没得折损了你自己。”她气道。

    秀娘闻言要跳起来同她吵,可邓如蕴去拉了秀娘,只看着杨二夫人恼怒,全然不生半分气,反而笑着道。

    “我这什么药都有,要不我送您一副药吧?我看您病得有点不轻。”

    杨二夫人听她莫名来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

    “我有什么病?”

    邓如蕴歪头朝她看去,“您有眼疾,您不知道吗?”

    “眼疾?我能有什么眼疾?”

    杨二夫人惊疑,听见邓如蕴瞧着她的眼睛,悠悠开了口。

    “您不知道吗?势利眼呀。”

    这话一出,秀娘当先笑出了声。

    杨二夫人反而定了一下,脸色都白了起来。

    “你说谁势利眼?你自己出身低,没教养,还怪旁人看不上你!”

    她绝不肯承认自己是势利眼,只道。

    “这世道本就如此,没有人不往上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交结贵人才有出路,贵人帮你,旁人才能敬你,是你自己不懂!”

    邓如蕴见她死活不肯承认,气得脸色青白不定,越发笑了。

    “好的,那我以后就叫您俊杰?”

    她说着想起了什么,“对了俊杰,上次我们打赌你可输了的,那声祖宗还没叫呢,我都替你记着,俊杰。”

    她几句话说下来,莫说秀娘笑得喘不过气,连给杨二夫人驾车的杨家车夫,也死死捂着自己的嘴,才没笑出声来。

    杨二夫人本想教训邓如蕴几句,不想她这嘴皮子,根本说不过邓如蕴。

    她再说下去,也是自找难堪,杨二夫人气得胸口又疼了起来。

    但她还是说自己不是势利眼,“是这世道本就是这样,我都只是顺势而为!”

    她说完,匆促上了马车,叫了车夫不许再笑,“再笑打断你的腿,快走!”

    马车咕咕噜噜,很快从小巷子里离开了去。

    邓如蕴瞧着马车走远,想到刚才杨二夫人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势利的样子,莫名替她摇头叹了一气。

    *

    杨家的花宴正就办在了春花绚烂的时候。

    滕家自是早早就接到了帖子,滕越还没回来,林明淑便叫了女儿滕箫一道过去。

    “自从不去郑家读书了,就每日在院子里不出门不见人,这能有什么好处?你今次就跟娘一道过去。”

    滕箫当然不想去,但又怕惹恼了她娘,又给她送去郑家的学堂。

    但她答应之前问了一句,“嫂子也跟我们一起吗?”

    这话问得林老夫人微顿。

    这场花宴是杨家老太太给外孙女章四姑娘办的,她也正好能趁此机会,见一见那孩子。若是带了邓如蕴过去,算怎么回事呢?

    虽然人家晓得契妻的存在,但把契妻放到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林老夫人摇头说邓如蕴不去,“她有她的事要做,你随娘去就是。”

    可滕箫却不愿意了,“娘既然都不带着嫂子,带我做什么?嫂子才是咱们家往后的脸面,你要是不带嫂子,我也不去了。”

    林老夫人跟她说不通,少不得生了气,又怕她到了杨家花宴上提起邓如蕴。

    她甚是中意自己这“嫂子”,常常把邓如蕴姑侄挂在嘴边,万一到了杨家说起这些,必然要让章家姑娘听着不高兴的。

    到底,那才是她的正经嫂子。

    林明淑念及此,干脆不再带着滕箫,自己去了

    杨府。

    锦衣罗衫的宾客游动在渐次盛开的繁花之间,明媚的日头下春风和暖。

    但林明淑到了林府,一时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只看到自家那时常拎不清的表妹,正同她大女儿杨尤纭说着话。

    “你又穿成这样,一点喜气都没有,你夫婿可怎么喜欢,怎么往你房里去?侧妃又要说你生不出孩子来,立你的规矩找你的事,在我脸前阴阳怪气地,我连头都擡不起来,有什么好处?你和你妹妹,没一个让我省心。”

    可她焦急地说了,一旁站着的杨尤纭却似什么都没听见一般,两眼空空地看着远处的花。

    杨二夫人气得拍了她的手,“你就不能争口气,早日怀上姑爷的孩子,在王府站稳脚跟?”

    只是她说了这么多,杨尤纭都没回应,反而忽的捂了嘴干呕了一声。

    杨二夫人先是一惊,接着眼中放出了喜色光亮来。

    “你这是怀上了?!”

    她大喜,但杨尤纭脸色却白了起来。

    “不是,不是,没有。”她连声说着,捂了嘴快步走开了去。

    杨二夫人想要追上去,林老夫人却叫住了她。

    “你也别把孩子逼得太紧了。”

    杨二夫人回头见是表姐,这才停下脚步。这会听见表姐小声问了她一句。

    “四姑娘呢?”

    杨二夫人自然晓得她今次是来见侯府外甥女的,但却道。

    “那孩子还在孝期,不好在人多的地方走动,在后面跟几个小姐妹说话,你先等等再见不迟。”

    林明淑当然不急。

    杨二夫人瞧见她,倒是想起了前几日又被邓如蕴“羞辱”的事情,忍不住想要告上一状,可这话不知怎么就说不出口。

    她要是说出去,会不会连表姐也觉得她是势利眼?

    但她所为怎么能叫势利眼呢?分明就是识时务!

    这话她也没好意思再提,只同林明淑道了一句,“赶紧把慧儿娶回家,把那不相关的臭丫头送走。”

    林老夫人不知表妹又在犯什么毛病,只能嗯声应了,往花园里面走去

    一丛连翘旁边,有人在此稍稍站定,好似鲜花引了蜂蝶一般,这条路上的姑娘家顿时多了起来。

    白春甫先前见了郑家的姐妹,又见了黄家五姑娘等人,还有几个连姓氏都叫不上的,都从这里经过。

    他走过来之前,见这连翘旁边分明是个人少的地方,眼下,不远处还有隐隐的人声飘过来。

    “你们看见了吗?杨家把大长公主家的白六爷都请来了”

    白春甫抿唇沉默,但他还不能走,还在等着竹黄打听了事情回来。

    好在竹黄腿脚灵巧,没多久就跑了回来。

    “六爷,滕家果然来了,而且人到了。”

    这杨家的花宴,他本是不准备来的,但却听说杨家的二夫人正是滕家的表亲。

    他想了想,应了这帖子。

    眼下听见竹黄这么一说,左右看着无人,低声问了一句。

    “那滕越与她,也都来了吗?”

    竹黄上来就道,“滕将军没来。”

    白春甫略吸一气,“她呢?”

    谁料竹黄却道,“夫人也没来。滕家只老夫人来了。”

    风吹得这一丛连翘,发出了些窸窸窣窣的响声,却衬得此间静谧从地缝里冒出来。

    “她为何没来?”

    竹黄却不知道了,他看了六爷一眼。

    “小的打听了一下,说是夫人很少到外面赴宴,我问起滕夫人,好多人想半天才能想起来,却根本记不清,甚至还有人,都不晓得滕将军娶了夫人。”

    话音落地,竹黄见六爷脸色仿佛沉到了谷底。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在这西安府的高门之中,还隐了身了?

    白春甫心口蓦地收了一下,又听竹黄道了句。

    “反正此间,没什么人晓得夫人。”

    竹黄这话说完,白春甫再看这杨家争奇斗艳的花宴上三三两两的朱门贵人,竟不由地低笑了一声。

    “既如此,那咱们也回去吧。”

    他说着,一路要往外而去。

    然而还没走多远,有人匆忙从后面赶了过来。

    “六哥,六哥怎么走了?”

    这人直接拦到了他身前的路上,正是杨二姑娘杨尤绫。

    白春甫对这位儿时见过几面的姑娘,早就没有印象了,前两日她来白家时,说起这段往事,他根本也没能想起来。

    只是这会,他见杨尤绫拦住了自己,不得不寻了个借口,说是临时想起还有旁的事。

    “杨府花宴甚好,只是白某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杨尤绫却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完。

    她只见他说完这句,转了身当真就要离开,她忽的急了起来,一把就拉住了白春甫的袖子。

    她这般拉扯,莫说白春甫,连竹黄都吓了一跳。

    白春甫察觉她脸色和神情都不太正常,一时倒也没动作,反倒是杨尤绫将他越拉越紧,嗓音隐隐尖利起来。

    “六哥别走,有什么事我让人给你办,你要留下来等宴席过了再走!”

    她说什么都不肯放开白春甫,拉扯之间引了些人远远看过来。

    白春甫皱了眉,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竹香飘了过来,有人从另一边拉住了杨尤绫的手。

    “表妹怎么在这儿?让我好找。”

    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生着一张鹅蛋脸、秋波眉,眼眸似含着水雾一般,说起话来嗓音似秋水缓流,柔美悦耳。

    她这一声把杨尤绫唤回了三分神智。

    白春甫转头向这女子看了一眼,见她眼睛飞眨地看了他一眼,又立时避开了去。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裙裳,通身打扮素雅,跟他侧身行了一礼。

    “白六爷,从前跟在伯父身边,前往大长公主府邸见过六爷一次。”

    “令伯父是?”

    女子微微笑道,“家伯父乃是永昌侯。”

    “原来是章家姑娘。”白春甫对章家的情形略有耳闻。

    他见这位章姑娘跟她轻轻点头,唇角含着柔和有礼的笑意。

    她这会见杨尤绫还抓着白春甫的衣裳,先试着劝了表妹两句,见她不听,只能一脸歉意道。

    “白六爷勿怪,听闻家表妹近来有些不好。她从前再不是这般样子,自从病了之后就有些礼数不全了。”

    这一点白春甫倒也已经看了出来,一副癔症模样。

    他点了头,想说句什么,却听这位章家姑娘焦虑地向他看了过来。

    “表妹这般纠缠,实在过意不去,但六爷这会若是走了,她只怕是要六爷不若再多留一会,我陪六爷与表妹一道,在这花园里走一走,随便说说话,让表妹也缓一缓。”

    她这话说得杨尤绫直点头,“六哥,再呆一会就开宴了。”

    她这般缓兵之计,确实是个办法。

    章姑娘说了,向白春甫看了过去。

    不想却见这位白家六爷还是摇了头。

    “杨家姑娘这症状,最怕人多吵闹,当下要紧的,是送她去偏僻无人的院中喝些茶定定神。我一个男子,这等地方就不便过去了。”

    他说着,趁杨尤绫没留意,轻轻从她手中扯下了自己的衣袖。

    “白某确实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转头叫了竹黄,快步离开了去。

    杨尤绫还想要叫他,恰杨二夫人寻了过来,连忙让丫鬟将她拦住。

    章贞慧往白春甫离开的方向,遥遥看了一眼,又见二舅母来了,才收回了目光,长出了一气。

    “舅母可来了,您再来晚些,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说着,用帕子擦了擦额头鼻尖。

    杨二夫人见状不免向她道谢,“好孩子,多谢你照看你妹妹,眼下你不用操心了,我这就带她走。”

    章贞慧道好,“让妹妹好生歇歇吧。”

    杨二夫人却又想起了旁的,附在她耳边。

    “对了,有人要见你”

    *

    杨家一处安静的院落。

    林明淑让人提前买了西安府里有些名头的京式茶点,这会见桌边的姑娘捏着帕子尝了小半块,不由问道。

    “四姑娘吃着可还好?同京中能比几分?”

    她说完,就见姑娘低头笑了起来,“不瞒您说,我在京中少有机会出门,倒没怎么吃过这么好的果子。”

    这话说得林明淑把整个一盘都推到了她手边。

    “这算什么,若你喜欢,我每日让人去买都成。”

    姑娘连连摇头,倒是她身边立着的奶娘道了一句。

    “老夫人对我们姑娘多有照看,先前还托人给姑娘送了东西,姑娘感激得不得了,您可万万不要再破费了。”

    奶娘这般说,她家姑娘也在旁边点了头。

    林明淑见去岁托人送的东西,果然都送到了,也送进人心里了,心下甚安。

    不过这回,却听见这位章家的奶娘又道了一句。

    “听闻去岁,您家将军又立了功,还调回到西安来了,不知今日怎么没同您一道往杨家赴宴?”

    奶娘说着,轻叹了一声,“竟没见到将军,恭贺一句呢。”

    她说完这话,林老夫人见章姑娘微微低了低头,脸上略带了些羞怯。

    奶娘见状,又道,“是我自己念着将军了,毕竟是保家卫国、带兵打仗的人,怎能不让人挂念?”

    话虽这么说,林老夫人却听出了其中的意涵。

    看来章家姑娘,是想要见滕越一面。

    她想了想,了然地点了头。

    人家姑娘要跟滕越见面,那是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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