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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合 正文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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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风呼啸的大街上,日光稀薄,但人群中央的那人一身素衣,长身而立,他将身份就这般道出,只将整条街上的污浊之气都驱散开来。

    此时众人皆静,他才问了一句,“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这般开口,邓如蕴才从方才的怔忪里,略略回了神。

    不过没等她回答,秦掌柜已经速速把事情说了来。

    “这些闹事的人口口声声说病人被我们药死了,但人分明还在隔壁药铺里抢救,是生是死还未定呢!”

    白春甫闻言直接转了身。

    “先去看病人。”

    他大步直向隔壁街巷的药铺走去,倒也没忘了回头嘱咐一声。

    “今日之事在弄明白之前,谁都不要走。”

    方才那惠民药局的人和闹事的人,都有些瑟缩了,少不得有人打了溜走的主意,但白六爷这话一出口,秦掌柜带着伙计,以及大长公主派来的侍卫,一下就把这些人全都看管了起来,谁都走不了。

    邓如蕴心下道好,若是事情不弄清楚就不了了之了,玉蕴堂哪怕没有被完全扣上恶名,但名声必然也大打折扣。

    不过此刻出事的病人最要紧,邓如蕴也连忙跟着白春甫去了隔壁街巷的药铺。

    那边铺子门前也围了些人,堂内急着抢救乱作一团。

    有人道不成了,“至今连是怎么回事都没弄清楚,只看着像是中了毒,催吐灌药都没用,恐怕是”

    说话的是个年轻郎中,他这话没说完,旁边就有个长得贼眉鼠眼的,起哄了起来。

    “哎呀呀,花钱买了玉蕴堂的药,竟然是买了个毒,我可怜的小舅子的大姐夫的三舅姥爷呀,一把年纪遭了这样的罪!”

    他哭丧起来,左呼又喊地就差跪在地上了。

    有人听着忽的问了一句,“不对吧,小舅子的大姐夫不是你自己吗?”

    那贼眉鼠眼的一呆愣,旁边有人笑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说错了嘴了,他连道这不紧要,“紧要的是玉蕴堂的成药,吃死了人了!”

    秦掌柜也跟了过来,当下邓如蕴示意过去,他上前一步揪了这人。

    “人还死呢就在这胡言乱语,是不是你下毒,巴着人死了好陷害玉蕴堂?”

    “这这”贼眉鼠眼的往秦掌柜身上瞥了过去,“你们若有本事,就去把人救活,人若是救活了,我可就不喊了。”

    他这话一出,白春甫瞥了过来,低哼一声。

    “别呀,人就算活了,你也别停嘴。”

    他只道了这一句就无暇再搭理此人,一步到了正抢救的人群前。

    “是中毒吗?有没有看出来是什么中毒?”

    年轻郎中说不出来,但铺子里的老郎中有些迟疑不定,“老朽瞧着,倒像是反药中毒。”

    年轻郎中一听吃了一惊,“师父,这病人原先吃得是玉蕴堂的甘草丸,您说反药中毒,难不成玉蕴堂还同时开了大戟汤之类的给他,这但凡是懂点岐黄的,也不能同时开了反药给人吃啊!”

    年轻郎中说着就向白春甫急问过来,“你不会真开了反药给他吧?”

    医药论中有一种十八反的说法,讲的是药物之间的禁忌配伍,这人前两日买的甘草丸中的甘草,正是与大戟、甘遂等药物相克,似大戟这一类药,原本就有些毒性在,但巧用搭配旁的药物,就能治疗水肿痰聚等症状,可若是一旦遇到了甘草,不但不能去毒,反而毒性倍增。

    白春甫学医多年,自然不可能开出来反药,他摇头。

    那贼眉鼠眼的突然喊了一声,“那就是玉蕴堂原本的药丸里就有反药的毒性,这是要害死人啊!”

    这次邓如蕴可由不得他胡言乱语了。

    “我家的甘草丸,你若能找出来一丝大戟,我铺子直接送给你不要了!”

    她底气十足,毫无心虚,引得众人不由道,“我们都在玉蕴堂买过药,没见出过什么事,只觉得药好价廉。这次应该是旁的原因。”

    围观的众人里有不少从慈辛堂到玉蕴堂的老主顾,他们还是都向着邓如蕴这边的。

    那贼眉鼠眼的闻言不免目露着急,如今说这些都没用,唯一的期盼就是这中毒的老头死了,一旦人死了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他不由暗暗后悔,方才应该等人死了再来闹,但有跟其他几人商量,说趁着口吐白沫将死之际闹出来,让街上的人都亲眼看着他死掉,事情能闹得更大。

    却没想到这老头竟还撑得住,半晌了还没咽气。

    不过这人觉得也快了,一个本就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又吃了大剂量的反药,怎么可能活?

    他只能沉住气等着看好戏,眼下见着老少两位郎中都束手无策了,暗暗哼笑。

    不想这时,白春甫上了前来,先是把住了此人的脉,接着翻动他口舌眼皮,突然道,“拿我的银针来。”

    竹黄连忙将银针从怀里掏了出来,直接铺到了他手边。

    邓如蕴见他长眉紧压,双眼微微闭了一闭,又在下一息倏然睁开眼睛。

    接着他手下针法精准而迅速,不过一会的工夫,已经在这病患身上齐齐将针施了下去。

    针一施完,堂中众人便摒住了呼吸,他此刻动作慢了起来,指腹轻轻撚着手下银针,老郎中见状先是惊疑了一番,接着又有些明白过来,也上了前来给他帮忙。

    时间在众人的屏气凝神中慢慢度了过去。但那病患始终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就在这时,那双眼紧闭的老人忽的眼帘一颤,睁开了来。

    下一息,此人俯身往地上吐了过去,满地污秽自不必提,但老郎中一把握上他的脉。

    “活了,人活了!”

    白春甫也立时搭在了他的另一只手上,指尖摸到他的脉搏,一下两下三下,渐渐有了平稳之兆,他一口气慢慢呼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

    他这句确认出了口,原本屏气凝神的堂中,瞬间欢呼了起来。

    年轻郎中赶忙去给此人灌药稳住,而老郎中则不由朝着白春甫看过来。

    “大夫年纪轻轻,医术却了得,方才那阵法我行医一辈子也只见过一次,不知白大夫师从何人啊?”

    白春甫被问及,温声答道。

    “家师乃是张幸秋张医师。”

    一众百姓并不晓得此等名讳,但那老郎中却在微怔之后,忽然恍惚反应了过来。

    他目瞪口呆地向白春甫看了过去。

    “令师是张幸秋,张太医,太医院的院正?!”

    说名字众人或不晓得,但一听竟然是太医院的院正,齐齐大吃一惊。

    连邓如蕴对此已有猜测的,也不禁愣了一愣。

    但那贼眉鼠眼之人,可就脸色青白不定起来。

    这时白春甫想着那中毒的老人家问了过去。

    “您是在我家药铺买了甘草丸,但吃甘草丸的时候,还有没有吃什么旁的东西。”

    老人家精神刚刚恢复,他努力想了想,说也只是吃了些家常便饭而已。

    “那也没喝点什么?”白春甫又问。

    这次老人家想了出来,“昨日有个游方道士看我病重,给我递了一碗符水,说是神仙赐符,喝了就能好。但那符水和寻常符水不太一样,一股子药味,那道士还说这就是活命之药,我心想着反正没要钱,就喝了。”

    他说不清那东西具体是什么味道,但年轻郎中即刻找了几根药让他闻了来,他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味。”

    年轻郎中倒吸了一气。

    “那根本不是什么符水,是大戟汤!遇到甘草恰恰毒性倍增啊!”

    老人家弄不清什么毒性反药的,但邓如蕴在此时问了过去。

    “您还记得那游方道士的样貌吗?”

    老人家虽然病弱,眼睛倒是不花,他说记得。

    可那是个游方的道士,眼下还往那找去?

    然而邓如蕴忽的叫了他,“老人家你仔细看看,这满屋子人里,有没有和那道士长得像的?”

    她这一说,众人全都相互看了起来,而那方才叫嚣不停的贼眉鼠眼那人,却不断地往门口缩了过去。

    可竹黄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了,当下一把抓着此人领口,直将他的脸摁倒了老人家面前。

    他此刻不是什么道士扮相,但老人家仔仔细细瞧了几眼,一擡手指认了他。

    “我没弄错,就是此人!”

    这话一出,事情立时间由暗转明。

    方才那几个惠民药局的人,连带着那几个闹事的,也被看得死死的一个都走不了。

    此刻见贼眉鼠眼这人落了网,他们全都面色难看起来,白春甫则往惠民药局的人身上看过去。

    “你们不是要把害人的人,扭送去衙门吗?人我已经替你们抓了,眼下就去吧。”

    惠民药局几人都尴尬得不行,他们不过是拿了人家点钱,帮人家办点糊涂事罢了,谁想到竟然就撞到了前来督查药务的白六爷手里。

    且此时,白六爷还道了一句。

    “对了,让你们提领,亲自去衙门把这案子弄清楚,为何玉蕴堂规规矩矩做生意,无缘无故就有人闹事?等他弄清楚了,再让他来找我吧。”

    惠民药局的主事人正就唤作提领,此刻这几人也都只是在药局里做事的,他们先前就听提领到处打听京城来的白六爷,到了西安到底去了何处,只盼着好生迎接这位钦差却找不到人。

    这下好了,人出现了,他们这几个却栽了

    秦掌柜照旧让人把官差叫来了,眼下柳暗花明,他便叫着自家的伙计们帮着官差,把这些可疑的人全都绑了去。

    白春甫再次给这位老人家把了脉,开了解毒的药方,然后转身朝着围来的人群看了过来。

    “此事原委各位也都看见了,玉蕴堂的药虽然便宜些,却是没有问题的好药,在这一点上,我白春甫可以给大家保证。”

    他是师从太医院院正的医师,是朝廷派下来的钦差,他就这样替玉蕴堂做了保证。

    一众百姓连声道好,声声喊起了玉蕴堂的名号来。

    “玉蕴堂,玉蕴堂!是咱们的良心药铺!”

    这几声喊得邓如蕴鼻头莫名就有点酸。

    她的小药铺,竟也有今日的声势了吗?

    她眼角里察觉有人在看着她,邓如蕴一回头,看见白春甫低头向她看来。

    “鼻头怎么红了?”他轻声问。

    邓如蕴自然是激动的,但她却见他额头上的汗水,此刻凝成了汗珠就要落下来了。

    “我没什么,你这次可太辛苦了。快擦擦汗。”

    她这么一说,白春甫看到她手上正捏着一方白净的帕子。

    男人微顿,心下却是一跳。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随口似得道了一句,“可是我的手有点脏,你能帮我擦一把吗?”

    他说着,微微侧低了头。

    邓如蕴见他汗珠都快滴到眼睛里了,不由地急忙替他往额头上擦了过去。

    她手擡起的时候,白春甫闻到了她袖口里的一抹淡淡的香。

    男人心下又是一跳,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接着他又道了一句。

    “蕴娘能不能把这帕子塞到我袖子里?我既然用了,总要洗好了再给你。”

    他说完,见她竟然没有迟疑,就把那方白净的小帕子,放到了他的袖中。

    白春甫不禁愣着多看了她一眼。她把她的绣帕给他了吗?

    只是这时,她跟他开了口。

    “你洗了之后给秦掌柜吧,这是我跟秦掌柜借的帕子。”

    话音落地,白春甫:“”

    秦掌柜为什么会用这么白净小巧的绣帕!

    男人低头清咳了两声,听见竹黄在旁窃笑了一声,当即瞪了过去。

    人群渐渐四散了开来,却也把玉蕴堂已经正名的事也散了开来。

    邓如蕴和白春甫回了自家铺子,邓如蕴忽的想起了他今日亮出了身份,不知是不是会带来许多麻烦。

    她刚想问他一句,就见玉蕴堂门前竟然站了七八个侍卫,侍卫们见着白春甫齐齐行礼。

    “六爷!”

    当头的一人更是道,“大长公主连番吩咐,让六爷回阳绣坊的白家老宅居住,府邸早已等候您许久了,属下等人护送六爷回府。”

    一众侍卫无不身高八尺,腰间佩刀,虽然是在“请”六爷回府,但邓如蕴只觉这般气势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哪里算是“请”呢?

    她不敢说话,只看向白春甫的意思。

    而男人方才脸上的几分柔和之色,不知何时已经消无殆尽。他没有回应侍卫的言语,只在转头看向邓如蕴的时候,眼中的温柔重回了些许。

    “方才那些人,有没有把你弄疼?”

    他说着往她手上看去,见那处仍旧残留些红紫,他不禁道。

    “一群贼人我先给你擦点药。”

    邓如蕴不用他忙,可他却执意洗了手拿了药,身后的侍卫首领似是想要上前再说什么,却被他回头瞥了过去。

    “我没说不跟你们走,等着。”

    侍卫一听,道“是”地退了下去。

    邓如蕴不清楚他和大长公主之间的事情,想要开口问他什么,也不知要怎么问起。

    反倒是白春甫低头替她擦了药,先开了口。

    “蕴娘再找个坐诊的郎中吧,我恐怕是不成了。”

    就这些侍卫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也不能来玉蕴堂坐诊了。

    邓如蕴明白,说好,“本来玉蕴堂也请不起你,你可是太医院张院正的弟子啊。”

    白春甫闻言轻笑了一声,帮她把药擦完,替她拉下了袖子。

    “名号听着唬人罢了。其实我没什么本事,学医也只是”

    他没把这话说下去,只是又看了她一眼,起了身来。

    “走了。”他跟她笑着道。

    说完转身走到了一众大长公主的侍卫跟前,侍卫立时将他围在了中间,连竹黄都只能耷拉着脑袋地跟在了侍卫们外围。

    他这般哪里像是被“请”被“护送”回去,分明是好不容易逃脱的俘虏又被抓了回去。

    但今日,他只要始终不出现,还能再躲好些日子。却因为玉蕴堂的名声,就这么站了出来。

    她虽然跟白春甫相识并未多久,但这样的知交友人又还能去哪里寻?

    自然这世道,以她的身份怎么能跟他做朋友?

    可她见他就这样离开,不由就跟上了前去。

    “白”

    她刚一出口,围在他身后的侍卫骤然回了头,腰间的剑都拔出了一半来。

    冷光刺着邓如蕴的眼睛,她脚步惊吓顿在原地。

    但白春甫却急急叫了一声,“住手!”

    他一步到了邓如蕴身前。

    “吓到你了?”

    邓如蕴连道没事,“我只是想说,我还没把诊金结给你,等过两日,我让秦掌柜算好了账,给你送过去。”

    那点诊费在白氏的门楣前不值一提,但白春甫却点头道好。

    但他又道了一句,“其实若是你得闲,可以不用麻烦秦掌柜。”

    这话他说得很轻,他亦不确定她愿不愿意,只是见她似是几不可察地点了头。

    然后她转了身,快步从侍卫的包围中退了出去,朝着他摆了手。

    “这些日子多谢你了,白大夫!”

    白春甫眉眼弯了下来,远在天边的稀薄日光照在她身上,将她和她身后的玉蕴堂都照亮了起来。

    他眸光定住。

    不是她谢他,其实,恰恰相反才对。

    *

    玉蕴堂被人险些陷害了,这事有秦掌柜替她追寻下文,而且秦掌柜还报给了孙巡检,孙巡检与衙门的人交好,也替她盯上了,还让人来传了话,说是,“必要把背后闹事的人,全都挖出来才算完。”

    是夜,邓如蕴吃过饭去了跨院,本是想要做药,却不知怎么坐在廊下发了一阵呆。

    今夜无云,只有两缕细风夹带着些微春日欲临的柔和,拂过她鬓角的碎发。

    邓如蕴擡头,从檐下看到了清亮的夜空里闪耀的星,月牙弯弯,众星拱月,众星的光亮似是把月亮衬得更加明亮的皎洁。

    她用手支了下巴,坐在廊下遥遥看着天空的星月。

    爹娘兄嫂离开之后,她只觉得这世上几乎只剩下她自己在苦苦支撑了,能不能撑得住,又能往下撑的住几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一度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绝境,只剩下一个皮囊在托着这个家没有散架。

    可这条绝境之路却峰回路转起来,直到了今日,她回头望去,竟发现身边还有那么多人都曾在这条路上,帮着她,推着她,助她一路向前。

    说不清是从哪日起,她已经走出了绝境泥潭,一路向着有光亮的地方快步而去!

    皎洁的月光静静地,轻洒在石板上没收回的药草上。

    邓如蕴想到了远在边镇打仗的人,也想到了今日被他母亲的侍卫带走的人。

    不知道此时,被带走的白大夫,到底是如何了。

    月光流转中,她轻叹一气。

    *

    阳绣坊,白氏宅邸。

    着一身暗纹银色锦袍的男人,也从门前廊下走到了月光里。

    月色皎皎如山间清泉流淌而下,激在小石上泛起的细小白浪。

    白春甫刚在月光下站了一息,就有人从后面跟了上来。

    “六爷别在外面站着了,春寒料峭,若是着了凉,老奴可怎么跟大长公主交代?”

    身后的人一开口,白春甫就笑了起来。

    身后人身形半佝偻着,因着幼年就入宫伺候主子的缘故,嗓音略尖。

    白春甫叫了他一声,“连曹公公您,也要替大长公主殿下管束我吗?连在庭院里站站都不行了?”

    曹公公连道,“呀,老奴没有这个意思。您在庭院里站站,大长公主殿下总是允的。”

    可他这么说,白春甫却问,“是吗?我怎么觉得殿下越发地连人吃什么穿什么,甚至和什么人说什么话,她都要一一过问呢?”

    他说着,想起这些年的事只觉好笑,他擡头,遥遥看向远方。

    “爹被她送去福建当官,分明身体受不了福建的潮热,却只能在她的要求下,这官做了一年又一年;

    “大哥喜好绘画,技艺超群,她却非要让他考科举,考中了举人还不算完,非要让他中到进士才能成,他的画是有几年不曾画过了;

    “三哥更不用说了,他跟表姐情投意合,可她却说表姐样貌不出挑,才情也不拔尖,平庸无用,不肯答应这婚事,三哥被迫拖了一年又一年,今年再不能把表姐娶进门,表姐就要另嫁他人了”

    白春甫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我们这些做她丈夫儿子的,可曾能自由自在地在她眼下喘一口气?事事听她安排,处处要等她满意,公公觉得,高贵掌控如大长公主殿下,真能允许我在这庭院里看一会月色吗?”

    曹公公都说不出话来了,只叹气叫他,“六爷”

    可白春甫又笑了,这一次,他并非是自嘲,他看着天空那轮皎洁明月,慢声开口。

    “我从前只觉得这日子昏昏暗暗的,过得真没意思,还不如变成一缕游魂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可如今却不这么想了。”

    他眼前悄然浮现一人站在那崭新牌匾下的模样。

    他缓缓开口,“我只觉得这日子慢慢地活起来了,慢慢地在我眼前亮起来了。”

    他虽然不能在玉蕴堂继续给她打工做事,但换个身份与她相处,也许也,并不坏。

    *

    没两日,一股裹挟着早春晴暖的东风,吹到了西安府的大街小巷。

    北面战事接连告捷的消息,与东风一起传进了西安府里,滕府也接到了家信,滕越战事打完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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