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努书坊
返回 努努书坊目录
努努书坊 > 璧合 > 正文 第30章

璧合 正文 第30章

所属书籍: 璧合

    滕越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情绪无法捉摸,他只是那样看着前面的人。

    风将她月白色的裙摆吹打而起,将她本就因受伤而纤瘦的身形吹得更加瘦弱。

    可笑他之前,还曾想过她是那等好吃懒做的性子,万事不挂心上,总能把脸色养得红润,如今看来,他那时有多离谱

    所以哪怕后来他知道自己都做错了,她也不肯轻易跟他和好了。

    更不要说,没有人真心以为他们这段姻缘是良配,杨尤绫说她是配不上他的乡下女,半分不将她放在眼里,郑氏也只一心认为,她只会他的外室,不是什么妻子,而那时,她甚至都没有反驳。

    滕越心下一停。

    会不会,其实连她自己也觉得,他们不是良配,他根本不是她的良人?

    她恰在此时转过了身来,她一眼瞧见他就在身后,也愣了一愣。

    “将军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她讶然,又飞速地抹去了脸上的泪,“这儿风太大了。”

    男人低头看着她。

    “我来给岳父岳母上柱香。”

    他这样说,见她似是迟疑了一下。

    滕越心下又是一跳。

    如果她都不肯让他在她父母坟前上香,是真的认为,他不该是她的丈夫吧?

    滕越忽得想起了玲琅之前说的话,玲琅说他,是旁人家的姑父

    男人心头莫名有些紧,不敢再强硬地说什么,只看着她的意思。

    见她似是想了想,但到底是给他拿了香。

    滕越暗松了口气,却听见她又问,“今日并非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将军真的要上这香吗?”

    邓如蕴其实想说,他真的没什么必要。

    可话不好说的太明显。

    然而男人已接过了她手中的香。

    “要。”

    他郑重地引了香点燃,规矩一丝不错地,将香上在了邓如蕴父母坟前。

    邓如蕴不知要怎么说,与他之间多说少说、深说浅说都不合适。

    她暗自犯愁,滕越却品出了她三分无言的情绪。

    他没为难她,只把香上过,又烧了纸钱。

    正好这时,涓姨从山坡上走了过来。

    涓姨见他身上还披着披风,一旁的树下拴着马儿。

    “将军是刚赶过来吗?”

    滕越闻言连忙跟她行礼,“是的涓姨,我来迟了些,刚到。”

    他规矩十足,涓姨仍旧侧身避开,但却看着他们两人道。

    “不迟,来的正好。天色晚了,家中也做好饭了,都回家吃饭吧。”

    滕越立时应了声,“好。”

    只是他说完,目光转到了身边的人身上,轻轻在她身上一落。

    他柔声开口,“涓姨说饭做好了,回家吃饭吧。”

    他跟她说这话声音极轻,好像略微重一点,就要惊走暂停在手背上的蜻蜓一样,可不像前几日那般凶巴巴地训斥她的口气。

    邓如蕴眨了眨眼睛。

    而且他这是在传话吗?

    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涓姨方才的话那么清楚,这个人怎么还专门替涓姨给她传了一遍?

    邓如蕴有点懵。

    她偷瞥了这个人一眼,谨慎地点了头。

    “哦。”

    *

    邓家,家什还没归置完。

    涓姨让秀娘稍微收拾一下院子,要摆饭了。

    滕越则干脆叫了人,把院中没归整好的家什,都放回到了房中。

    只是他却在妻子房里五斗柜中,发现了一篓箭矢。

    滕越略瞧了一眼,颇有些惊讶地走了出来,“蕴娘家中,怎么还有一篓卫所的箭?”

    邓如蕴正摆着筷子,听见他这话从身后而起,转头看去,一眼看到了那一篓满满当当的箭。

    她手下定住,一旁的秀娘和涓姨也都愣了一愣。

    邓家只是开药铺的商户,怎么可能有卫所的箭?这些箭唯一的来处,便是小姑娘那些年偷偷跟在人家身后一支一支捡回来的。

    邓如蕴心慌了一下,她放下筷子,说这是她兄长等邓如蘅的遗物。

    “哥哥以前总羡慕卫所的军官能骑马射箭,就弄了这些回来,怎么跑到我的柜子里来了?”

    她说着,不等滕越细看那些箭,便把一整篓箭矢都从他手里拿走了出去,又交给了秀娘。

    “放回到哥哥房里吧。”

    “哦。”秀娘赶紧应下,抱着那些箭跑走了。

    滕越觉得她没说实话。

    可她不跟他说实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反正她有诸多秘密,都是不欲跟他多言的。

    男人垂了垂眼帘,只能不再问。

    但到了晚间,见她叫秀娘去给他收拾一间房出来,便止了她。

    他说不用再忙了,“我今晚跟你住就好。”

    她略有几分不愿意,但家里却是乱糟糟的,能不能收拾出来一间像样的厢房,她也不确定。

    滕越见她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便跟着她进到她厢房中坐了下来。

    她房中的家什和旁人的都不一样,显然用料更加扎实,雕花也很是精细,可见岳父岳母从前,对她颇多疼爱。

    不过她好像之前是想要把这些家什全都卖了,但既然邓耀成夫妻已经被判罚,倒也没什么卖的必要。

    他看着她梳妆台上的铜镜,自铜镜里悄然瞧了她一眼。

    “这些家什就别卖了,蕴娘若是缺钱,同我讲便是了。”

    他这样说,见她略略回了身,烛影将她细密的睫毛拉长映在秀挺的鼻梁上,仿若蜻蜓长长的翅膀。

    他不由多看了一眼,却听她道,“眼下衙门判赔了我五百两现银,这些确实不必卖了,我倒也不缺钱了。”

    她这样说,便是不会开口跟他要钱的意思。

    滕越也知指望她开口是不可能了,他没回她的话,只叫了唐佐过来。

    “去支一千两现银,给夫人平日里花用。”

    他说这话的时候,秀娘正端了茶水到门口,闻言差点把茶水溅出来。

    邓如蕴也愣了一愣。

    什么人平日里花钱,能花一千两银子?这个人出手也太阔绰了些吧。

    且这钱拿给她花,待林老夫人回来,她可不好交代。

    她连忙摇了头。

    滕越从铜镜里瞧见她小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好像他给她的不是钱,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她还道,“这钱还是让府里的账房管着比较好。”

    让府里的账房管着,她更不可能花用了。

    他放下铜镜,转头从眼角里看了她一眼,“这些钱总从账房走也是麻烦,就蕴娘帮我管着吧,这也算是我们夫妻平日里的私房钱。”

    各房有私房钱这事不是什么奇事,但邓如蕴纠结要不要替这个人管钱。

    却听他道了一句,“蕴娘慢慢想。”

    邓如蕴:“”

    她还真能慢慢想吗?

    她说好吧,“那将军就放到我这来吧。”

    大不了等老夫人回来,她专门同老夫人提一句,平日里把账做好就是。

    她应了,男人嘴角露出几分松快的笑意,只是没有让她察觉。

    她的床不似他之前在金州的阔大,但小巧却和暖。

    可约莫还是她之前损失了气血的原因,身子总还凉凉的。

    滕越若是让她到她怀里来,她必是不肯的。不过好似是睡在了自己的旧床上的缘故,她今日很快就入了睡。

    绵长的呼吸声像雪花一样轻轻飘落下来,滕越转头看她,将她耳边散下来的头发捋了捋,她毫无察觉,睡得沉。

    兴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跟他好说话一些。

    不对,不是好说话,是根本就不必说话。

    滕越直接伸手,把通身泛着凉气的人,整个拢进了自己滚烫的胸前怀中。

    她落进来的一瞬,虽然裹挟着通身凉气,男人心下却莫名安了一安

    清晨,邓如蕴是被热醒的。

    她额头出了汗,好像昨晚身上盖了一床厚厚的会自动发热的被子一样。

    她迷迷糊糊地一擡头,鼻子一下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什上。

    她不由地哼了一声,然而再擡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鼻子撞到了人家的下巴上。

    他还贴心地问了她一句。

    “撞疼了吗?”

    “没。”

    邓如蕴回了这句,但更惊奇地是发现自己,竟然睡到了他怀里来。

    这是她这床太小了吗?

    她不免有些尴尬,想从他怀中先出来再说,却又听见他问。

    “还冷吗?”

    冷?她都快热死了。

    但难不成,是她晚上太冷,迷迷糊糊中钻进了人家怀里取暖?

    她还不曾冬天里同人一道睡过觉,难不成天冷了,就不规矩了?

    邓如蕴越发冒汗了,脸蛋都有些烫了起来,她实在想不出昨晚发生了什么,只有些尴尬地连忙起了身。

    “今日没什么事了,咱们回西安吧。”

    男人也坐起了身来,慢慢穿起了衣裳,神情同往日并没什么太多不同。

    “好。”

    邓如蕴的尴尬这才消减了些。

    她暗想着,她之后睡觉,可不能再干这种事了。

    *

    不到午间,滕越邓如蕴一行就收拾好行装上了路。

    只是经过镇子里的时候,听见镇子里到处都在传一件刚发生的大事。

    邓如蕴还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正要叫了秀娘撩了车窗问上一句,就听见街上人相互传着,说那乡绅地痞薛登冠,昨日午间被人杀了。

    “说是凭空出现一支利箭,一箭直穿喉管,那薛登冠当场就死了。”

    有人说他死的好,大快人心,也有人问是谁人杀人。

    但没人知道,“薛家报官了,衙门的人不知怎么姗姗来迟,等来了也没找到凶手的痕迹,只能猜测箭是从山上射下来的,但山上什么人都没有,都说是老天爷看不惯他的恶行,让他死了算了呢!”

    秀娘和涓姨都惊奇不已,邓如蕴却莫名地往马车外的男人身上看了一眼。

    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头柔声浅笑地问了她一句。

    “蕴娘看我做什么?”

    她怀疑人是他杀的。

    不然什么人能有那样厉害的箭术?

    但他先前留在金州,不是有旁的要事吗?

    邓如蕴有点闹不清了。

    但她这会可不能说这话,万一被人听见怀疑他,岂不给他惹祸上身?

    她心中惊疑,只眨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今日风沙大,地上尽是断枝,将军骑马小心些。”

    他柔和目光落在她眼睛上,“多谢蕴娘挂心。”

    邓如蕴被他看得不自在,连忙放下了车帘。

    秀娘忍不住拍手叫好,“那厮终于死了,别说咱们,全天下人的日子都好过了!”

    她说得太夸张了些,但邓如蕴也不由眼中露了笑意,涓姨也道,“这下金州的日子可算太平了。上天保佑,咱们的日子也快好起来吧。”

    秀娘却道已经好起来了,“只说衙门判赔的五百两,再加上咱们之前攒的钱,是不是能派上些用场了?”

    她看向邓如蕴。

    邓如蕴是想要攒钱在西安府盘下一间小药铺的,先前怎么算都差上七八百两,眼下有了这五百两,距离盘一间小药铺,只差一步之遥了。

    邓如蕴只觉得西安府的天色都亮了起来。

    但却听秀娘小声嘀咕了一句,“要是将军那一千两能挪来用一用,咱们回去就能直接把慈辛堂买下来了,到时候卖什么药,还不咱们说了算?还要那毛驴大夫卡着咱们?”

    邓如蕴闻言笑出了声来,她同涓姨道,“可见秀娘姐若是得了钱势,得把从前折腾了咱们的,先整治一遍。”

    她笑问,“咱们可没什么做的不好的,被姐姐记在簿子上吧?”

    见她调笑了起来,秀娘气得跺脚,“姑娘说什么呢?我还不是替姑娘记仇?那毛驴大夫难道没折腾咱们吗?”

    她说起这个,邓如蕴倒也想了起来。

    她跟那白大夫,不,傅大夫打了赌,还不知道眼下药卖的怎么样了呢,也该抽空去看一眼了。

    嗯,只要滕越不在家。

    *

    慈辛堂。

    又有个汉子来买药,“听说你们家有那新上的黄连清胃丸,快给我也来几丸,昨儿吃了酒又吃了羊肉,今日这火上得难受得要命。”

    门前的坐诊大夫脸色古怪。

    “确定要这丸药吗?此药可是厉害的紧,伤胃呢。”

    那汉子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赶紧下了火,明日还得继续做活呢,糙老爷们还吃什么精细的药?我都听人说了,你们这药丸便宜又好使,莫要多言了,快快给我拿来!”

    门前的大夫尴尬,只能去给他拿了药,这低头往放药的药缸里一看,这药丸竟然见底了。

    那汉子买了药走了,大夫却坐在门前苦笑。

    他的小厮过来问了他一句,“六爷,不,六哥笑什么呢,跟喝了黄连水似得?”

    男人说能笑什么,“打赌打输了呗。我本还想着现在西安赚些钱,再往旁的州府里转转,这下打赌输给人家了,少不得要在西安府住几个月了。”

    他说着,不由往门外看去,门外只有川流的行人,没有他等的人。

    那位姓梁的小师傅倒也沉得住气,这么多天都没露面。

    不会,也是什么假身份吧?

    男人晒在太阳下,温柔的眉眼半闭着,琢磨了一会。

    *

    滕府。

    邓如蕴跟着滕越回了家。

    滕箫听见他们两人一起回来了,寻到了柳明轩里来。

    “二哥不是去了宁夏,嫂子不是回了金州?你们难不成在城门口遇上了?”小姑娘惊奇。

    这问题邓如蕴也想知道答案,可却见某人只笑而不语。

    滕箫猜了一句,“别是二哥听说嫂子回了金州,也巴巴地追去了吧?”

    她“巴巴”这次就用的有些过于生动了。

    滕越清咳了一声,瞥了妹妹一眼,但目光又落到蕴娘身上。

    可她并没有着意在此,只同妹妹说起了用到了袖箭的事。

    她戴着箫姐儿的袖箭闯了郑氏的私宅,把想用簪子刺她的郑氏,直接射中了去。

    她简略地说了一下,小妹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

    “天爷,还真用上了?嫂子觉得我做的袖箭好用?”

    她连连点头,“很是好用,这次多谢小妹了。”

    她跟小妹连声道谢,谢得真心实意。

    男人在旁看着,微微抿了嘴。

    她只谢小妹,都不跟他多说一句。

    这会两人说着袖箭,携了手往里面走,小妹又说再给她量身做几件旁的防身用的随身兵械。

    她道,“小妹真好。”

    嗯,小妹好,他不好。

    这些话滕越也只能在心里说上一句,却不敢真的说到她面前。

    但晚间三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却把她的凳子,连同她的人,都往他身边拉了过来,罩在自己臂长之内。

    她总不能连吃饭,眼里也只有小妹吧?

    果然,他一将她凳子拉到身边,她就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滕越只当看不懂她眼中的疑问,只夹了一筷子鸭肉放到她碗中。

    “多吃点。”

    邓如蕴:“”

    多吃点和拉凳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邓如蕴弄不明白,但柳明轩却因为他们回来,又热闹了起来。

    院外,魏嬷嬷脸色古怪至极,她专门找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滕越不是从宁夏直接回来的,是转道了金州,帮她把娘家的烂事料理了,才接了她一道回来的。

    魏嬷嬷听到这些消息,一张老脸又添三条褶子。

    “这二爷怎么会这样?”

    这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她的原意,本是想要把那邓如蕴和二爷好生隔开些日子的。

    怎么成了二爷不知从哪得了她回老家的信儿,巴巴地追去金州了,前后半月就把事情都给她料理妥当了,更是一路护着她回了西安。

    魏嬷嬷只觉头晕目眩。

    好似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站都站不稳了。

    “二爷这是,动了心了?这以后再娶高门贵女,可怎么成啊?”

    魏嬷嬷踉踉跄跄,再听不得柳明轩里的热闹了,震惊惆怅地一路往自己家中而去。

    柳明轩。

    邓如蕴倒是想起了这些事来。

    邓耀成夫妻是听说了什么西安府的大买卖,才着急忙慌地打上了她的家什的主意,这才引发了后面是事。

    但西安府里有大买卖,怎么会突然就落到他们耳中?

    她叫了秀娘好生吩咐了几句,“你让长星好生去问二叔家的管事,看看这大买卖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又是什么人告知他们的?告知他们的人眼下又在何处?”

    她目露思索。

    若这后面还有旁人弄鬼,她怎么能稀里糊涂地装不知道呢?

    秀娘得了吩咐立刻去寻长星了。

    邓如蕴抽了空吩咐完,又去同滕箫说话去了。

    小姑娘第一次把自制的暗器拿来给人用,还用得这般好,她在柳明轩里都不肯走了,只想跟自家嫂子连夜探讨暗器的实用,还有没有什么可改进的。

    她恨不能今晚就跟着嫂子睡在一起了,邓如蕴当然愿意,但箫姐儿却被某人打发出了门去。

    小妹并不想走,还问他要不要去外院睡,“我替你跟嫂子住在柳明轩。”

    男人脸色都有点僵了,只问她,“你是不是太闲了,又想去上学了?”

    只一句,把滕箫问地几乎是跑出了柳明轩。

    男人则气得摇头失笑。

    邓如蕴没弄明白他们兄妹二人在唱什么戏,只觉有点好笑。

    但她今晚睡前暗示了自己一番,柳明轩的床足够的大,房中也并不冷,她不要再乱七八糟地睡到人家怀里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什么特别的意图

    然而翌日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又睡在了滕越的怀里。

    她呆了。

    直到穿好衣裳,坐到床边,脑袋还有些发懵。

回目录:《璧合》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1《玫瑰的故事》作者:亦舒 2《颜心记》作者:时音 3《交错的场景》作者:松本清张 4《月升沧海》作者:关心则乱 5《梦华录》作者:关汉卿 6《在暴雪时分》作者:墨宝非宝 7《长相思第二季》作者:桐华 查看图书全部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