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一上来,还未坐定,目光就已是盯上了我,美眸里有敌意一闪,转眼即逝。她换上柔情似水的脸孔,对宇文墨泽道:“阿泽,这些日子以来都不见你离开魔门。这位是……”
宇文墨泽就坐在我身侧,不过手倒也老实,在把玩着金锞子,听得云裳的话,他眼睛也未擡,只懒懒地道了句:“本座未过门的妻子。”
我不觉惊诧,在魔门里,宇文墨泽也是如此声称我的身份,说是怕其他人晓得我是人造人,打了不该打的主意。云裳一脸怔楞,随即方是反应过来,震撼地叠声道:“什么?未婚妻?”
宇文墨泽搁下金锞子,两指撩起我的发,他轻轻一嗅,“真香。”
云裳面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宇文墨泽,“阿泽你……”
宇文墨泽瞥她一眼,“怎么?本座不能有未婚妻?”他又淡道:“本座不喜欢你,十年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想来云裳是被打击多了,若是寻常姑娘家听得心上人这么直白,恐怕早已黯然伤神,哪里还会和云裳一样面不改色地一笑,仿若未闻地对我道:“姑娘可是江湖中人?是哪里人氏?我瞧着眼生,却是不知江湖里何时多了位美人……”微微一顿,又对宇文墨泽道:“阿泽眼光真是不错,我自问美人见得不少,可也没见过眼睛如此好看的姑娘,阿泽是在哪儿寻着的?”
宇文墨泽对云裳爱理不理的,我轻咳一声,道:“云裳门主,很久不见了。”
云裳一惊,“顾晚晚?”
我颔首。
她打量着我,又打量着宇文墨泽,目光在我们之间溜转了一圈后,她似是明白了什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来,“原是如此。”
我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不过她瞧我的眼神却是没有敌意了,反而是和宇文墨泽侃侃而谈起来,“朝廷对你应该是起了些心思,魔门弟子选拔时关关森严,断不可能会有细作潜伏进来,想必隆亲王能得逞,当年费了不少心思。”
宇文墨泽又开始把玩着金锞子,“隆亲王想做什么,本座清楚得很,就算安插了叛徒进来又如何,他现在奈本座不何。”
云裳附和道:“那是,如今朝廷二王相争,谁不想得到玄飒后人的支持,你一日未站好位置,他们便不会动你,即便站了,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我听闻隆亲王对你那叛徒颇是看重,似乎还封了官职,不过最近却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
云裳说此话时,还特地瞥了我数眼。我眼观鼻鼻观心的,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她又意味深长地道:“顾晚晚成了你的未婚妻,不愁抓不到他。”
这下轮到我恍然大悟,我总算明白为何一下子云裳对我没有敌意了,原是她以为我不过是为了引顾安出来的幌子。
入夜后,我和宇文墨泽下了马车。一路上都有魔门子弟将一切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客栈必定是住最好的。如今,我们到了一个唤作细岩镇的地方,镇子里人不多,许是夜晚的缘故,显得有些清冷。
进了客栈后,有不少人在用晚饭。
宇文墨泽的容貌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甚至有人发出惊叹声,“好漂亮的男人。”
我都听到了,宇文墨泽自是不会错过,眼光一扫,我很清楚地见到有道白光一闪,坐在角落里的男子当场血液四溅。
宇文墨泽的脸色一沉,吩咐道:“清场。”
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我自是明白“清场”为何意,我忍不住开口道:“我饿了,见到血吃不下东西。”
宇文墨泽瞥我一眼,却也听从了我的话,摆摆手,“罢了。”
我一喜,赶紧对一边的魔门弟子道:“你预订了哪个包厢,还不快些带路。”
云裳目光闪烁。
之前下马车的时候,我极力邀请云裳一起过来。有她在,宇文墨泽果真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了,不会再动不动就来抱我或是亲我,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菜上来时,我倏然觉得邀请云裳过来是个错误。因为此时云裳望我的神色活生生像是有刀子在剐我似的。
“吃这个。”
“这个也不错。”
“再试试这个。”
……
宇文墨泽不停地给我夹菜,我吃了口,他就问我:“如何?”
我道:“……挺好的。”
宇文墨泽含笑道:“若是不好,我们就去灭了这里的厨子。”末了,宇文墨泽又道:“再叫几份糕点,我知你最爱吃甜的。”
宇文墨泽去如厕的时候,云裳酸溜溜地看着我,“阿泽待你真不一般。”
我轻咳一声,“是么?”
她哼了声,道:“不过你也不必妄想,他待你好只是为了引顾安出来。他心里的人始终只有一个人,数年如一。”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知道的,我曾经和你说过,是他妹妹。你在魔门这么久,看来你也是知道一二的。”
云裳还不知我就是宇文墨泽的妹妹,细细一想,似乎宇文墨泽自从云裳上了马车后,就没唤我一声妹妹,平日里,他一日总要叫上个几百回。
我估摸着是宇文墨泽不愿让云裳晓得。
她又道:“我很早就识得阿泽了,在他还不是门主时,我们便已是相识。我为了他而学武,为了能配得上他,我几经艰辛方是坐上了锦门门主之位。”她的眸子里是固执的神色,“顾晚晚,我和他相识十年了。”
我莫名其妙地道:“这和我有什么干系?”
她道:“我只想告诉你,别以为他对你好,你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真是莫名到极点了。
先前还对云裳有几分好感,如今全部消失殆尽了。
我冷笑一声,“我也想告诉你,别以为你当宇文墨泽是宝,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当他是宝,在我心里,他什么都不是。”
蓦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么?”
我心中咯噔地跳了下,糟糕,方才为了和云裳斗嘴,一时间都忘记宇文墨泽会回来的。我战战兢兢地扭过身子,宇文墨泽一步一步地向我迈进。
停到我跟前时,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宇文墨泽此时的表情阴森森的,我看得心里禁不住害怕,我张嘴:“……”我说不出来。
他道:“不想去那劳什子山庄了?”
好吧,他狠,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软肋。我不怕死,可我怕他伤害阿娘和飞花山庄,但我知若真如实说出,以宇文墨泽的脾性,他定会大怒的。我放轻了声音,主动拉住了宇文墨泽的手,“哥哥,方才只是妹妹一时的气话,你不要当真。在妹妹心里,哥哥是独一无二的。”
宇文墨泽的脸色果真有所松缓,他反握住我的手。
“当真?”
我如小鸡啄米式地点头,“嗯,真的!”独一无二的仇人。
他总算褪去阴沉,露出了笑意来,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嗯,妹妹乖。”
“咣当”一声,桌案上盛饭的碗掉落在地板上,碎了一地,云裳脸色发白地看着我,双唇发抖,似是想说些什么,可却又说不出来。
我睡得很浅,总担心着宇文墨泽会半夜三更摸进我的房间。这事他并非没有做过,先前他还硬要与我同床共枕,我低声下气地哀求了好久,方是得了他的承诺,在我二十二岁前,他不强迫我。
如今算起,离我二十二岁还有半年。
门外守夜的人倏然打了个喷嚏,我被惊醒,揉揉眼后从床榻上坐起。
宇文墨泽派了两人为我守夜,一个唤作阿七,另一个唤作阿十,皆是魔门里的高手。我披了件外衫,趿了鞋履,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阿十道:“小姐要去哪里?”
我睡眼惺忪地打了哈欠,“不要跟着我,我去一趟茅厕。”
“可是门主吩咐……”
我打断了他的话,“茅厕就在附近,不远。你跟着我去茅厕,我反倒不自在。”
“是。”
我又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若不是想去如厕,真想在被窝里睡到天亮。客栈的茅厕在后院里,我出茅厕时,忽见有道黑影闪过。
我睁大了双眼,恰恰好见着那道黑影跳进了窗子里。
我心想:莫非是采花贼?
再定睛一看,我又诧异了,那窗子不偏不倚的正好是云裳所宿的房间。
我记得甚是清楚,今夜与宇文墨泽用完饭后,云裳一声不吭地跟着我们出来,然后唤了小二,说今夜要宿在这里。我是亲眼见到小二把她带进了七号房里的。
我和宇文墨泽的房是第一间和第二间,就在廊道的最尾,这么一算窗子,恰好就是第七间。
转眼一想,我忽然有些可怜那个采花贼了。
云裳武功不低,且今夜又受了气,采花贼遇上她,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未料我经过云裳的房门时,却听得有声音传来。
我正感慨原是云裳的熟人而非采花贼,忽然听得一句,“你考虑得如何?”
我心中一惊。
是顾安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更新来了~~
迟到了十三个小时……
默默,今天凌晨过后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