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看了叶凝一眼,方道:“我查到一事,与林悠兰有关。”
叶凝一听,登时眸色一沉,不等阿一继续说,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她……在相府里?”
阿一上回听叶凝这么说,便对相府多留了个心思,观察了一段时日,果真发现了不妥,顺着线索一查,竟真的在相府的地下密道中见到了林悠兰。
阿一点头。
“是,她在相府里。”
叶凝问:“你……有告诉陛下吗?”
阿一说道:“没有。”
叶凝松了口气,她道:“还有两个多月,陛下便要生了,这消息此时还是不宜告诉陛下。你也知我的身子不好,万一陛下一激动,容易一尸两命……”
叶凝绞尽脑汁地想着还有什么话能打消阿一告诉皇帝的念头,未料就在此时,阿一说道:“好,我不说。”
阿一这么爽快倒是让叶凝有些吃惊。
这个时候,阿一又说道:“她的容貌毁了一小半,林家暗中遍寻名医为她诊治。”
听到此话,叶凝倒是没有惊讶。
上回她心中就已然有谱,知道林悠兰被救回后不出现在皇帝面前反而让幽采女去勾引皇帝,一定是出了问题。且在行宫中偷听到幽采女与林家的人的谈话,她就知道林悠兰的问题不大,不然那人不会对幽采女说只要坚持半年就行了。
叶凝笑了笑,说道:“我想,林家大姑娘的容貌不日便能恢复。她毕竟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且新一轮的选秀也快到了。虽说掉下悬崖这么久,如今寻回来了名声难免会受损,但是陛下真的想要她,这些都不是问题。”要堵住大臣们的悠悠之口,那还不简单么?
阿一静静地看着叶凝。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是他却看得出来她不高兴。他知道的,她难得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若是林悠兰一出现,陛下对她的宠爱定会大不如以前。
阿一的手指微动,他想说其实他可以帮她杀了林悠兰的,这事会做得悄无声息。可是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阿一登时就愣住了。
而此时,叶凝看向阿一,说道:“玄墨,她回来了也好。你知道吗?这后宫里斗来斗去的,总有人会输会赢。可林悠兰她还没开始斗,便赢了,而且这辈子也不会输,因为她不在人世了。在陛下的心中,她永远都是最好的一个。我可以与淑妃斗,与宁昭仪斗,甚至可以与老天爷斗,却不能与死人斗。”
所以林悠兰回来了,目前看来,是对她不利,可从长远看来,却是利大于弊的。
林家不愿看到她上位,也不会让叶家独大,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她的,甚至会将矛头对准叶家。林悠兰不在了,皇帝对林家始终会念着林悠兰的这一份情意,情意在,林家永远倒不了,永远也会紧盯着他们叶家。
但是,如果林悠兰回来了,她在皇帝心中便是鲜活的。
帝王的情意当真还能保持这么久吗?她看到皇帝宠爱除她以外的妃嫔,林悠兰还会继续天真无邪吗?到时候皇帝若是知道林悠兰也会被逼得像是淑妃那样使出阴狠歹毒的手段,皇帝真的还会那么喜欢她吗?
元平帝的肚子九个月时,王太医嘱咐皇帝要多些在外面走走,走得多了,待临盆时便会易得多。元平帝也当过好几次父亲了,不过也只有这一回元平帝才如此紧张,除去为人父的喜悦之外,还有一种为人“母”的欢喜。
可谓是百感交集呀。
素红扶了元平帝到御花园,元平帝一手撑腰,一手扶肚子,慢慢地走着。即将临盆,元平帝说不紧张也是假的,如今他就盼着孩子快点生下来,然后养好身子,接着带上万海全在雷雨天里走走。
元平帝心想,他恐怕会是大周国开国以来最为不幸的皇帝了,幸好此事知道的人只有他与叶凝,还有自己识破了的阿一,不然此事一传出,不说朝纲的问题,这么荒唐的事情定会“名”留青史,成为他后代的笑料,就像是那个死在茅坑里的皇帝一样。
即便被禁止了,但野史上仍然会多得数不胜数。
“呀,娘娘,你看,这红梅开得多好呀。”不远处的梅园里红梅怒放,煞是好看。素红又道:“娘娘不是喜欢红梅么?不如奴婢去折一些回来放在青玉宫里?”
元平帝今日心情大好,遂道:“也好,去吧。”
说罢,另外一个宫人上前,替素红扶住了元平帝的手臂。元平帝道:“去那边走走。”
过了会,元平帝又问:“什么时辰了?”
宫人回道:“娘娘,刚过辰时。”
刚过辰时,那么早朝也早已结束了才对。元平帝对宫人说道:“让人请陛下过来青玉宫,就说本宫不舒服。”这都什么时辰了,叶凝又不知晃哪儿去了。他都快临盆了,这怀胎十月的苦可都是他受的!等身体换回来后,一定得再让叶凝怀一次,让她也明白何为怀胎十月。
宫人惊讶地道:“娘娘哪儿不舒服?可需要找太医来看看?”
抱着梅花回来的素红刚好听到此话,脸都吓白了。王太医说这怀胎十月的最后一个月可是至关紧要的,宫里多少怀孕的妃嫔都败在最后一个月里了?若是不好好地看着,一尸两命也是有可能的。
梅花掉了一地,素红紧张地说道:“娘娘可……可是肚子疼?”
元平帝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他道:“去让人把陛下请过来就对了,本宫并没有……”不舒服三字还未出口,肚子蓦然一动,紧接着剧痛传来,元平帝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声“啊”,周围的宫人皆是吓得花容失色。
元平帝捂住肚子,脸色变得惨白。
“快!快!去找王太医过来了!”
“快呀,把轿子擡来!”
幸好青玉宫的宫人平日里训练有素,此刻纵然心慌,但也是忙而不乱。元平帝平平安安地回到青玉宫,叶凝也赶过来了,王太医一诊脉,松了口气,说道:“娘娘请放心,胎儿并无大碍,临盆前往往伴有假阵痛,娘娘快能生了。”
元平帝痛得满头冷汗。
“到底是什么时候?”
王太医说道:“微臣也说不准,不过估摸着在五六日之内。”
听到此话,元平帝忍了,终于快能摆脱这个肚子了。可想归想,元平帝心底竟隐隐有几分不舍和失落。这世间还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这么折腾他,肚里的孩子是第一个。
接下来的七日内,元平帝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假阵痛,以至于到了后来元平帝也镇定了,肚子痛起来也忍着,还与素红谈笑风生。
直到第八日,元平帝在青玉宫的庭院里赏月,剧痛又再次袭来,元平帝捂着肚子,和素红说道:“等孩子出来了,一定得好好数落他一顿。”父皇也敢折腾!还折腾了这么多次!真是个不省心的。
未料素红不像以前那样附和,反而是惊恐地看着他的脚。
元平帝低头一望,只觉有湿润从腿根处滑下。
素红道:“啊,娘娘,羊水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