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她想金屋藏娇也不容易。
碧天万里,院中枣树高高,偶有一阵风拂过,掀落树上胖乎枣儿,滚落在地。
宋听檐从屋中缓步出来,站在庭院之中,看着远处天际,万里无云。
片刻之后,远处似有什么飞跃而来,到了这处檐上天空一跃而下,径直往宋听檐这处飞来。
灵鸽从一开始的陌生害怕,到现下已经格外亲近,一落下院中石桌,便往他面前而来。
宋听檐伸手而去,手中是准备好的吃食。
灵鸽当即上前快速吃起,虽说它们早已不需要吃东西,但是这个人的奖励着实好吃,且每次来都会有这些吃食奖励,所以它们每次都飞得极快,为的就是这一口奖励。
宋听檐垂眼伸手拿过灵鸽爪上的信,打开来,信上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想念之词,并不复杂,他看得却不快。
灵鸽有些疑惑,此人它在凡间见过,一目十行根本不在话下,且此人过目不忘,有什么内容需要看这般久?
它有些不解,不过它们每日准时准点来,有吃食就行。
它吃完之后便飞身跃起,重新飞回南海,毕竟夭枝话多,一天三封是必定有的。
在这一日三顿的吃,也必定是有的。
宋听檐看完信之后,重新折起,缓步回屋,行至案上木匣前。
他垂眼擡手打开,将手中的信放在木匣里,木匣里已经有许多信,一一叠得齐整。
…
夭枝看了许久南海,灵鸽还未飞回,她垂下眼睫,双目无神坐着,海浪声迎面而来。
屋门廊下,邬叁快步往这处而来,惊喜喊道,“主子,主上醒了!”
夭枝闻言转头看去,思绪渐空,回过神来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她连忙起身往外跑去。
到了师父屋里,暨白已然醒来,这是这些日子,他唯一一次醒过来的时候。
夭枝连忙上前,见他并无不妥,开口问道,“师父,可有哪处不适?”
暨白自觉昏沉,摇头,“师父无事。”
夭枝闻言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清心诀还是极有用处的。
暨白坐起身来,邬叁端来了水,他喝过之后,脑中清明些许。
他擡眼看向她,虽一直昏迷着,但也知晓过了不少时候,毕竟看着夭枝这般憔悴也能看出来。
“小枝没合过眼?”
夭枝闻言默了一瞬,明显有心事,片刻后,她转而笑起,只是有些苍白,但还是颇让人放心,“师父还未醒,总归不敢睡。”
暨白见她这般,多少也看出来了,他叹息几许,终究没有再继续问,开口道,“山中掌门可还好?”
夭枝闻言当即点头,“掌门他老人家一切安好,从不忧心。”
他闻言颔首,他那日匆匆别过掌门,此身入魔,也不过过多牵扯于他老人家。
他看着憔悴的夭枝,显然几夜未眠,他欲言又止,片刻,终究道,“去歇着罢,师父这里并无大碍。”
夭枝闻言也不好再打扰,便站起身,“好,徒儿便不打扰师父休息了。”
暨白闻言微微颔首。
夭枝才安心跟着两人一道出去。
出了屋内,海水拍岸掩盖他们的说话声,邬叁还是担忧,“主子,今次还好有你在,否则主上不知要昏迷多久。”
夭枝闻言看向屋中,“师父今次醒了,已然比之前好上许多,若有事第一时间叫醒我。”
邬叁二人忙点头应是。
夭枝拖着疲惫的步伐,缓步回到屋里,已经几日未曾合眼,确实生累。
她看着飞回来的灵鸽,空了爪子在窗边等着她,见她看去,似有些不敢对上她的视线,扭过头去乖乖等着。
夭枝看着颇有些失魂落魄,她当真很想他,哪怕有个只字片语也好。
她在窗子旁坐下,提笔许久,认真落下,‘夫君。’
她笔下一顿,所有话都汇成一句,‘我甚爱你。’
写下之后,她微微出神,已不知该如何办?
此一事终究太难,旁的事或都有解法,可生老病死又有何法?
她心中微涩,却忽而感觉屋中格外安静,似乎有人。
下一刻,身后有人缓步而来,一道阴影笼罩下来,皙白修长的手从她身旁而来,抵上桌案,垂眼看向她桌上书写的信。
她呼吸一顿,顺着玉白色衣袖往上看去,便对上了他的如玉面容。
她思绪一瞬间空白,竟不知该说什么。
宋听檐视线落在她面上颇有几分淡,清冷视线慢慢转移,落到桌上信纸,看见她写的信,片刻后,薄唇微启,“看不见人,写这些给我又有何用?”
夭枝看见了他,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瞬间通红了眼眶。
见他看着桌上信纸,又颇有些面热,他不在眼前,她自可以肆无忌惮写这些情话,这般在眼前,又对上他冷肃的神色,颇有些不敢。
下一刻,宋听檐收回了手,她以为他要走,心中生急,连忙伸手抱住他的腰,“别走!”
他被抱了个满怀,闻言停住脚步。
夭枝连忙起身,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她擡头对上他的视线,抱着他的窄腰,却说不出话来。
毕竟她食言了,她答应了只是来看一眼,却没有做到。
她唇瓣微动,轻道,“簿辞,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般难……”她喉间微涩,万般话积于心头,却说不出一点。
他闻言并未开口说什么,眼中显然是气怒非常,却显然拿她没有办法。
他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眶,终是伸手而来,将她抱起放在桌上。
低头便吻了上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唇瓣带着凉意贴上她的,温热气息渐缠,他的手用力箍着她的,越发用力地吻上来。
她有些慌张,下意识张口却被他夺去呼吸,唇齿间皆是他的温热,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沾染满身。
他被她拦抱得越发紧,胸腔的气息都要被夺尽,他吻着她的唇瓣,用力碾.磨,慢慢吻到她的脸颊,下一刻,忽然咬了她。
她些许吃疼,下意识轻哼一声,他才慢慢松开,似乎才解了气。
夭枝被他锢得紧紧的,湿润的眼眸都逼出几分水泽。
他垂眼看来,见她这般软在怀里,眉眼渐生温和。
夭枝紧紧抓着他的前襟,对上他的视线,呼吸起伏,“你何时来的?”
他抱着她,低声道,“不是说有奇形怪状的鱼吗?”
夭枝早早挑好了,闻言软着身子直起身,声音都还软绵着,“我带你去看。”
他却抱着她没放,垂眼看来,话间轻浅,“要现在去?”
夭枝被他揽抱回来,对上他的视线,呼吸微滞。
他低头轻轻吻上来,她被他吻得微微后仰,下意识睁开了眼,便看见他闭着眼亲吻她,极为沉迷却又克制着力道,莫名惑人,叫人越发想要靠近。
她心口发紧,轻轻回应了他,只觉他的呼吸有些重,他的手慢慢往上,压着她的后脑勺,吻得越发重,他的呼吸越发烫人,缠磨极深,她的衣衫半解,滑落肩头。
他呼吸渐重,低头缠磨她的唇瓣,越发用力,压着她直往后仰去,撞上了身后的笔架,只觉身后海风拂来。
她回过神来,才想到窗子还开着,当即拽着他的衣衫,喘着道,“窗子……窗子还开着。”
她说话间,他已然擡手施法,“砰”地一声,将窗关上。
门窗闭上,叫她瞬间想到等一下要发生的事,一时心口发紧地厉害。
他伸手而来,一手将她抱起,往床榻旁走去。
她被他吻得心口慌跳一拍,紧接着便如雷似鼓般跳动起来,叫她自己都有些压制不住。
下一刻便被压着身陷床榻之中,在意乱情迷之间,她不由想到了他往日,强迫自己清醒,伸手而去,“你如今修行可需要清心寡欲吗,能做这般事?”
宋听檐闻言低头吻了吻她,“我如今不修无情道,不会有损。”
夭枝听到这话才安下心来,却不妨他伸手抓住她的小腿,擡起她暖玉一般的足,放在肩上。
夭枝见到这般呼吸一滞,有些缓不过劲来。
他这般清冷谪仙的模样做这般举动,真叫人羞看,她心口慌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多少有些未知的慌张,恍惚之间只来得及做贼般开口轻道,“轻一些,可别叫人发现了,唔……”
她还未说完,宋听檐便已经俯身而来,用力吻上她的唇。
夭枝对上他眼中晦暗欲海,只觉他格外用力,连她口中的呼吸都全部夺去,似要生生吞了她一般。
海浪轻拍,渐渐转深,越发大浪拍打,海花过后,浮起海中白沫满岸。
整日的荒唐过去,叫夭枝差点昏睡过去。
她原本想着要早早醒来,却不想眼睛一闭便睡着了,等再醒来,才觉得自己周身的力气稍微回来了些许。
她看向搂着自己的他,她正靠在他怀里,这般看去,眉眼清隽,鼻梁高挺,薄唇潋滟,一看便是与她摩挲而后的红。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只觉必定一片通红,她心口微慌,他这般睡着的无害模样,完全看不出来他在这事上如此凶,叫她都有些怕。
在这处,她也不敢叫,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可她越是忍着,他就越是过分。
夭枝都有些不敢回想,她轻轻伸手抚上他的眉眼。
心中已不止一次庆幸。
她伸手轻抚,只见他眼睫微微一颤,她当即收回了手,却被他伸手抓住。
夭枝心口一紧,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显然来之前便已然累极了,且一来也没有停,多少有几分倦意。
可看过来的眼眸却是极亮的,瞧来像是消了气。
夭枝见他这般不由几分心疼,她伸手抚上他的眉眼,“你怎么来了这处?”
“再不来,你恐怕都忘记我这夫君了。”他话间轻浅。
怎会呢,她就差一天三十封信了。
她不由喃喃轻道,“怎会记不得你……”
她微微回过神,想到他来此处,应当是不能的,他虽说修仙的凡人,但也有命簿,修仙的所要经历应当要一件不能落。
“你那命簿可会影响?”
宋听檐自来妥当,低声道,“我提前将命簿中所有的事情都理了出来,变换了时间差,空出时间来。”
他本就是修仙的命簿,所有事情皆围绕修仙而上,他可轮换事件前后。
夭枝这才知晓他为何如此累。
这事可不好安排,这命薄之中千丝万缕的事结合在一起,他能将所有提前在一个时间段内全部历完,还不出错,得多不容易。
毕竟抽丝剥茧稍有一步不对,便是步步出错,难怪如此生累,那是凡人一生经历的事,却让他在短短几日之内将这些事全部历过,自然是辛苦。
夭枝一时间越发靠近他怀里,开口难免涩然,“簿辞,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宋听檐见她这般依在怀里,伸手抱住了她,声音也微微低下,“这是你的责任,我怎会怪你,我若怪你又怎会来寻你?”
她闻言眼眶通红,“我往后必不会再如此。”
宋听檐闻言却是安静,此话自也是不好说,毕竟谁又能想到暨白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其实早已想通,在她说的那一刻,她那般说,他又怎会不懂她,只是多少气她走得这般急。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发丝柔软,到底是年纪少,难免冲动。
他低头轻轻亲了一亲她的额间,“其实我也很庆幸,他救了你。”
他自也后怕,因为夭枝说的便是事实,那些假设倘若没有暨白,便是真的会发生。
天下又哪里有那么多幸运儿,多得是苦难之中的人,困在其中,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便是他往日在皇宫之中,苦求无门,跪求无人,也终究盼不来一个人救回他的生母。
他不敢深想,她若是真的如她所说,冻死路边一卷草席了事,而他只是陌路而过……
那般场景,他一想到便心便揪疼,又如何不感激暨白的良善?
他亦在庆幸他救了她。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细嫩的小脸乖生至极,他低声道,“你蒙了你师父的恩,便等同于我承了你师父的恩,我怎会不许你报恩?”
夭枝听到他这般话,一时落下热泪,哽咽几番,“是我……牵扯了你。”
“我们是夫妻,本是一体,怎会是牵扯?”他眉眼温柔,指腹拂过她的眼泪,低头将她的眼泪一点点亲去,“你想做的事,为夫难道还支持不起,只盼你万事与我商量?”
夭枝听到这话,满眼水意,她微微眨眼,搂住他的脖颈,耳鬓厮磨,软声磨蹭,“好,我再不瞒你,此间事了,我再不离开你。”
宋听檐闻言眉眼弯起,笑藏不住半点。
这般耳鬓厮磨,亲密无间,难掩其中情谊,不知不觉间,他们呼吸相缠。
他越吻越深,从她的眉眼到她的唇,再到她下巴,脖颈,一下一下,颇为温柔地亲吻。
夭枝前所未有的心安,那余韵未过便又起,叫她呼吸紊乱,喉头发紧得厉害。
一番缠磨之后,夭枝歇了许久,匆忙起来,发现许久都没有人来叫,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
夭枝想到此,只觉美色惑兽,通红着一张脸,连忙穿衣。
宋听檐只着一身白色里衣,见状伸手而来抱过她,声音也有了几分沙哑,“起来做什么,不累?”
夭枝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起方才那般荒唐,一时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当即轻轻推他,“你快点穿衣罢,我已经很久没出去了。”
宋听檐闻言一笑,见她着实生急,才伸手慢条斯理穿衣。
等穿好衣裳之后,她上前打开门往外头看去,外头天光大亮,已是翌日正午。
没有人。
他当即先一步出去,转身便要对着宋听檐那如玉的面容关门。
他见状微一挑眉,伸手拦住了门,“做甚?”
夭枝支支吾吾说不出,面上烫得厉害,“你晚些出来,否则你一来,我便这么久没出现,岂不叫人都猜到了……”
宋听檐不爱听,伸手推开门,出来了。
夭枝见他这么长一条人,施施然便站在了阳光下,这哪还不招人注意,一时间心中叹息。
看来想金屋藏娇也不容易。
外头一派安静,唯有海风徐徐,海浪声层叠而来。
趴在极远处石头上休息的巨龙看了他们一眼,认出了宋听檐,瞅了他好久,大眼珠子格外纯净,显然疑惑他何时来的,还在主人屋里?
夭枝颇有些不敢对视,哪怕是自家宠物纯净的眼神。
邬肆从打远处路过,见她出来了,身后还站着宋听檐,不敢往他们这处看。
夭枝一时间看看天,看看地,颇为忙碌。
宋听檐倒是没有半点不自在,看向他,开口问道,“真君在何处?”
夭枝回头瞄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去捞鱼,好像很忙。
邬肆连忙止住脚步,“主上在崖上修行。”
他这话才刚说完,便见暨白从山间小路走下来。
夭枝难免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放下鱼兜,开口介绍,“师父,这是我的夫君。”
暨白视线落在宋听檐身上,微微颔首,“师父知道。”他说着看向宋听檐,开口道,“殿下,若有空闲,陪我下盘棋?”
宋听檐闻言没有推辞,伸手而去,“请。”
夭枝闻言便跟着凑过去,他停住脚步,转头看来,“你去休息。”
夭枝脚下一顿。
暨白闻言没有开口说话,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夭枝看了眼他们,这是要是她不能听的啊?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离去,颇有些踌躇,也不知师父要与他说什么?
暨白进了屋之后,往窗旁的棋桌上而去,坐下后伸手请来,示意他入座。
宋听檐撩过衣摆,在他面前端正坐下,“真君也喜对弈?”
“往日你曾祖父曾教导过我,略通一二。”暨白伸手执白子,率先落下。
宋听檐执黑子,二人再未言语。
棋过几招后,暨白忽然开口道,“听闻你如今是剔去仙身下凡重修,已不再是储君?”
宋听檐闻言平和道,“是,以凡人之身重新修仙而上,方能扫清天界对于凡仙的不公。”
暨白没想到他胆量如此之大,前程都可拿来赌,“重新修仙而上,储君之位还需再立千万道雷劫,如此甚难,你也甘愿?”
“这普天之下,凡当家做主的就没有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管整个六界,难不难,总要有人出来,我亦不是做不到。”他话间坦然,平静的面容不掩本性狂妄,即便如今谪仙模样,也依旧里头不变,这六界在他眼里,显然也不过是在股掌之中,区区历千万道劫,在他眼里又岂会是难事?
“我知晓,你自幼就非池中之物。”暨白想起往日,初见到他时,他还只是一个少年。
那时大殿下也还是储君,却不想后头储君换得这么快。
大殿下的儿子也不见得弱,更甚之,与他一道选进来的那十四人也不可能弱,更不可能没有野心。
可他胜出了,还得到了天帝的认可,安稳坐上储君之位,让那些上古族说不出半个不字,其能力绝非等闲。
暨白闻言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擡眼看向他,话间认真直白,“你是天界的储君,取心于小枝,如今千般皆是从头来过,往后不会后悔?”
这其实才是他今次真正想要问的,对弈也不过是借口。
他就这么一个徒儿,亦是死心眼得很,一门心思为着旁人,自然得护着的。
宋听檐闻言看着无尽天边,似想起往事,“当初我为凡人在凡间历劫,她为了成全我一个心愿,以身祭天罚,生生用性命换我心愿得成。”
他慢慢垂下眼,想起往昔,轻道,“一个修行了千年的神仙用一条命换我在凡间二十余载,怎么看都是亏,怎么看都是不值,这样傻的人,天下恐怕也只有她这一个。
她做到如此,如今只字未语。
而我是她的夫君,取心救她何足挂齿,便是拿我的命去换她的,我亦心甘情愿。
我若是连自己夫人做的事情都担当不了,又算怎算她的夫君?”
他慢慢擡眼,“她赴我心中所愿,我担她心中所忧,我们之间早已不分彼此。”
暨白听到他此言,凝重的神色慢慢淡下,连最开始的审视都退去。
他闻言一笑,“倒是我多此一举问这问题了。”
宋听檐看向他,慢道,“我们二人,旁人确实不明,你作为她师父,长久不在她身边,多问问也好。”
暨白闻言看向他,这小子看着冷淡沉稳,嘴倒是有些毒……
暨白当然也知道,他昏睡这么久,外头如何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早已变天了。
“你往后既然回天界,你那高祖父是不会同意你与小枝在一起的。”暨白直白往伤口上撒了把盐。
那老头八百年的枫树蔸,顽固不化得很,有得他磨。
他开口叹息道,“届时若是你拗不过那老头,就把小枝给我送回来,我瞧着那蓬莱的少君是个不错,是我自幼看着长大的,你若有为难,也不必担心,小枝多的是好归宿。”
宋听檐闻言慢慢微笑,显然气着了,“真君挂心,我的夫人我自己照顾,新栽的杨柳总归不懂何为夫妻。”
暨白闻言微微一默,
新栽的杨柳?
何意?
他等人走后,去翻看了古籍,上头俨然一句,‘新栽的杨柳,光棍一条。’
他不由气到,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是惯会阴阳怪气地气人。
屋外阳光落下。
夭枝在外头来回踱步,无心抓鱼,见宋听檐缓步出来,连忙跑上前去,“如何,师父和你说了什么?”
宋听檐闻言看向她,含笑之间认真道,“他要我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徒儿。”
虽说他们之间不对付,但话里意思还是懂的。
他们二人都是聪明人,他自也知道暨白所言为的是什么。
夭枝闻言一时愣住,眼眶微湿,她垂下眼,阳光太好,怕风迷了眼。
宋听檐伸手来拉过她的小手,缓声道,“来罢,看看夫人给为夫挑了什么鱼?”
夭枝闻言当即回过神来,拉着他往前去,她可捞着不少稀有胖乎鱼,还没给他看着。
他必然喜欢!
…
在海中山里过了几日,宋听檐每日都早起和师父一道去山崖间修炼。
夭枝只觉得疑惑,他们瞧着明明互相不对付,可每每说话又都是和颜悦色,又感觉皮笑肉不笑。
叫她真有些看不懂。
不过宋听檐来了之后,师父好像都没有晕倒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得,精神头很好。
她有次想问宋听檐,见他眉眼淡淡,显然也气着,她便转头想去问师父,师父亦是面无表情。
她自也不好多问,实在不知他们二人聊了些什么……
不过晚间宋听檐问了她,喜不喜欢仙岛之类的话。
夭枝不解,她摇头,自然不需要,她喜欢岛做什么?也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也不能摆着看。
宋听檐这才满意,罢休了。
山中岁月长,这一日,暨白忽然伸手招呼她过去,“小枝,你过来,师父有话与你说。”
夭枝闻言随他进去,在他面前坐下,“师父,是有何事要与徒儿说?”
暨白看着山间崖下无限风光海浪,一层接着一层打过,海平任鱼跃,天高任鸟飞,这南海是一望无际的自由。
他开口,“小枝,随你夫君回你们该去的地方罢。”
夭枝闻言一顿。
正要开口说话,暨白却开口打断了她,“好孩子,你不必背负我的人生?
师父当初救你,是为了让你去做更好的自己,不是让你来背负师父的一生。
你不必替师父行路,你有你的路要走,师父也有师父的路要走,你代替不了为师。
你能帮师父做到如此,已然是报了所有恩。
万般皆是命,为师命数到几何乃是为师的命,你很不需要再替为师背负性命一事。
这世间,什么都不该困住你,包括师父。
我教导你成仙,并不是希望你乃是替我而活,而是做你自己,为你自己活。”
夭枝闻言呼吸渐慢。
“小枝,不必担心师父,还有十年寿数呢,师父又怎会这般脆弱,更何况如今是在凡间,师父自会想尽办法。”
他说着,笑看来,“所有一切都是天意,往后如何不必你承担。”
夭枝闻言通红了眼眶,哽咽几许。
暨白却是爽朗笑起,“小枝,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儿,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罢,不必困在为师这处了。”
夭枝泪缓缓掉落而下,成串成珠。
她起身恭敬在他面前跪下,认真磕下三个头,满心不舍和难过。
暨白也并没有拒绝,安然受了她的叩拜。
夭枝缓缓磕完三个头,红着眼道,“师父所言,小枝谨记于心,在此叩别师父。”
暨白闻言笑着擡手扶起她,面容慈祥,“去罢。”
夭枝看着他缓步进了里屋,关上了门,不再见她。
她慢慢站起身,缓步往外走去,推开了门,一路迎着山风,往山下走去。
带着海水气息的风吹乱她的裙摆、乌发。
她缓缓往山下走,一道阳光从天际云层之间照落而下,拨开云雾,穿透云层之间,透过雾霾映出海面的湛蓝。
夭枝看着长身玉立于不远处的宋听檐。
他显然在安静等着她,听见动静转头看来,擡眼对上她的视线,见她走来,他微微一笑,还是往日那般少年模样。
夭枝轻轻一笑,快步往他那边走去,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便变成了跑向他。
很快便到了他面前,用力跃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宋听檐伸手将她抱起,任由她懒在身上。
她抱着他,轻声道,“簿辞,我们可以一道了。”
他闻言自察觉到了什么,他这般聪明又怎么想不到暨白叫她去说什么?
他眉眼一弯,抱着她笑起,她的夫人年少辛苦,如今满心重担终于可以卸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