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做什么?!(晚更加更,二更合一)
夭枝怔神之间,那白须仙人已经到了她面前,老者面目慈祥,见这般血腥场面,亦是惊住,“发生了什么?”
夭枝认出他来,是往日仙人顶上的师长,只怕是不放心一道而来。她当即无措摇头,“我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仙长看着满地的血,当即抓住她的手,“孩子,你必须得走,立刻走……”
“可我若是走了,岂不是要说明……”
仙长摇头道,“你不懂,当初便是如此,这事是说不清的!”
夭枝下意识问,“当初什么?”
仙长自然是没有时间解释,他神情严肃,当即开口,“这么多人只有你活着,你怎么解释?
你现在走还有一线机会找线索寻生机,不走就是必死无疑!”
夭枝心中一片茫然,无尽的恐惧笼罩着她,她已被仙长推着往前,“快走!”
夭枝犹豫片刻,只能快速离开此处。
因为她知道,这般情形下自是百口莫辩,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仙,不会得九重天看重,她心中清楚,无论是不是她杀的,死这么多人总要有交代,而她就是这个交代。
夭枝在妖界躲藏数日,躲藏一事她最是拿手,她可以不吃不喝也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抹去一切痕迹。
她一直在寻找当日之事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那日没有任何妖魔的痕迹,而且所用术法和她如出一辙,真的就好像是她亲手杀的一样……
她陷入无尽的茫然之中,她办法已然用尽,天兵的搜捕越来越紧密,被抓只是时间问题。
可能是今日,也可能是明日。
她逃不掉的。
她不敢连累山门,天大地大,一时竟无处可去。
她在天地间若有什么眷恋,那总归是有对不起一人的。
她嫁了那人,却让他等了这么久,那一别到如今,凡间已经过去十数年,不知他还在不在。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凡间。
可惜此处院子早已人去楼空,寻不到一丝往日的痕迹,什么都没留下。
她漫无目的在路上走着,忽然想到了张子即。
如今,她无一处可去,他是她最后负责的一个人,虽然早已交接其他司命,但总该有始有终,去看看他现下如何了。
按照命簿来看,他如今应当早已做了大官,仕途平顺。
夭枝来到他往日住的地方,本打算问一问,却不想正巧一个男子从里头出来,身穿常服,年岁已然很大,一身为官气质。
夭枝一眼便认出他来。
张子即站在原地,似乎也认出了她来,他默然片刻,开口唤她,“夭姑娘。”
他明显是笃定,并没有认错的意思。
夭枝微微一顿,竟不想他还能认出她来。
夭枝坐在院子里,张子即替她倒了茶,他擡眼看过来,为官已久,早已褪去往日青涩之意,“姑娘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夭枝端茶的手停下来,“你不害怕?”
张子即摇了摇头,岁月已经在他面上留下了痕迹,他眼角道道纹路,却还是不减风采。
“夭姑娘,你是神仙对吗?”
夭枝手顿在原地,这是头一个相信她是神仙的凡人。
她放下茶盏,站起身便打算走,她无意扰乱凡尘。
张子即思绪却似乎飞到很远,“实不相瞒,我自懂事以来便一直做同一个梦,在梦里我是一国君王,可国库空虚,我处处受制,为钱愁烦,总有一个女子来看我,她说她是我的保护神。
她每日都来看我,烦我所烦,愁我所愁,后来我们相知相恋,我因她的指引寻到宝藏,却没想到她会因为此事徇私被天界召回。
她离开之后,我再没有见她出现。”
夭枝脚下一顿,只觉此事耳熟。
竟是他……
她当初临时顶替做仙官,就是因为前面女仙官出了事……
夭枝没想到会这般巧,一时说不出的感慨。
张子即说完这些看来,话间诚恳,“我本以为这些梦只是假的,却不想见到了姑娘,你也一样屡屡来顾看我,且每一次都是在我危险之时出现,到如今已过去半载年华,你音容相貌却没有改变,我更加确信这梦是真的。”
夭枝自是没想到他能记得,想来是那时天下大乱,孟婆汤稀释了太多,才叫他还有前尘往事的些许记忆……
只是他已拥有不同的人生,他还会执着于前尘往事吗?
她见过宋听檐,洛疏姣,他们也早与往日不同,往昔种种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张子即却视线而来,似乎苦苦追寻着一个答案,他站起身,冲她伸手作揖,深深鞠躬,“请姑娘解一解我这几十年的梦,我这梦里人可还安好?”
夭枝默叹无声,没有直面回答,亦不算泄露天机,“你既是做官,应该知晓官员数量基本固定不变,除非上一任出事,下一任才会上任。”
结果已然不言而喻,直白难免伤人。
张子即站在原地,久久都未开口。
一入深秋,树上叶儿被风吹过,打着旋儿慢慢落下,寂静无声。
“所以我永远都见不到她了?”
“死了自然是连一丝一毫都不会留下。”她坦然开口,这也是她接下来的结局。
她看向他,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对另外一个人说,“前程往事皆已过去,故人已去,你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张子即着急上前一步,“姑娘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永远记得她,我记得她的名字……”她叫啰啰……
“你总会忘记的,此生终了便会将她忘干净,这是命。”
他闻言苦笑出声,“如此,果然是天命难改。”
夭枝垂下眼睛,转身出了院子,只觉唏嘘。
都是注定会忘记的,就像他……早已不需要她这个先生了。
而她如今也逃不过一个命字,她才走出巷子,便见天兵站在不远处。
她默然几许,即便早已做好准备,却不想来的这么快……
…
高耸入云的宫殿,玉龙石柱直冲云霄。
天兵传来消息,人已抓住,正押送回来,这事转眼间便传遍了九重天,毕竟乃是大事,夜观天象都能察觉有异。
天界不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但夭枝是未来天帝的弟子,本就受众仙关注,如今这般自然是天大的事。
大殿上一片寂静,几大上古遗族的人气势汹汹站在殿中,众仙皆静,连流云飘过都是无声。
宋听檐进殿上前。
天帝端坐在玉座之上,“人已经抓到了,你且听听罢。”
天帝话落,殿中便哗啦啦跪倒一片,“陛下,请为我等做主!”
天帝不见丝毫怒意,而是看向宋听檐,开口如寻常般问道,“此人是你的弟子,妖界你也去看过了,你待何言?”
宋听檐平静开口,“高祖父,既有证据,需先听听在场之人如何言说?”
天帝不置可否,宣人进来。
宋听檐站在大殿之中平静等着。
外头传来动静,数千阶的台阶往上而来,夭枝被绑着捆仙绳,押进大殿。
“人来了。”
“此子狡诈,竟逃了这么许多日。”
宋听檐转头看去,却见夭枝一身狼狈出现在视线中,她全身白净的衣衫沾灰,一张小脸瘦得厉害,苍白到毫无血色。
宋听檐视线微顿,微微敛眉。
夭枝迈进殿内看见这么多人,脚步微顿,还是一步步走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殿中跪着的云侍颜、周知御二人。
周知御,他活着?
她明明一剑穿心而去……
夭枝瞬间觉得不对,若是他们活着,事情绝对和她所想的有出路!
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今他们活着,可看他们这般眼神,俨然她就是凶手一般。
夭枝沉默下来,心中瞬间升起希冀,她被带到前面跪下,她看向前面的宋听檐,声音微低,“师父。”
宋听檐闻言看着她未语,良久,他面容肃然,“发生了什么?”
夭枝亦不知该怎么说,她只知道她必然不可能杀人,更不可能杀狇奚。
她见到他无端心安许多,他必然会救她,她声音嘶哑,“师父,我没有,我记忆里没有杀人,当真没有。”
仙官闻言开口,“若说没有,那你为何要逃?”
夭枝当即开口,“我并非是逃,我是要找寻证据,遇到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仙如何不慌,自然想要真相,再者,谁都知道,六界之中找一个仙人何其容易,又能逃到哪里去?”
仙官见她嘴利圆滑,便问,“那你可有证据,旁人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全。”
夭枝回答不出来,她就是没有证据,她回去几番寻找,都找不到一丝线索。
她看向宋听檐,如今她只信他,“我那日闯过妖门,身受内伤,昏迷过去,醒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满地血腥……”
宋听檐自然查过那日情形,只是不知她竟不知道那日情况,这般自是劣势,任由其他人任何说都可以……
负责此事的仙官,上前将沾血的剑递上,俨然是她的剑,“下官前去妖界,所见满地血腥,所有人的伤口与此剑吻合。
这两名弟子便是一同而去的人证,只是当时他们二人避逃开来,去了妖市,才得以侥幸留存性命,且众妖所见,他们有不在场的证明。”
夭枝看着那把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当即直起身,“我没有杀人,我醒来就是那般场面,我那时昏迷,若有人趁我晕厥,拿着我的剑杀人也未可知?”
仙官看向她,“既如此说,如何证明你晕倒了,可有人看见?”
夭枝看向周知御他们二人,因为她根本没有那段记忆,他们二人却是在场。
可就怕他们不说实话。
周知御战战兢兢跪着,似乎很是害怕夭枝,而云侍颜就在一旁,一如往常的冷淡。
仙官开口,“当日之事,细细道来。”
周知御身子发抖,闻言先开口,颤颤巍巍说着之前发生的事,“我们收妖之后,我弄丢了仙子的东西,她生了很大的气,似乎魔怔了,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谁拦她,她便与谁动手,她仙力强盛,我们所有人都敌不过她,她像是疯魔了一样谁也不认,见人就打杀。”
夭枝听得直皱眉。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竟是为一件东西杀了这么多人,此仙如何还能留之!
周知御说着,眼泪直流,“仙子本就与我们关系不好,我们谁都拦不住她,连狇奚师兄上去劝,也……”
当即有上古遗族的人闻言怒而站出,“为了一件东西杀人,天界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人也配做储君弟子?!
狇奚是我族最优秀的孩子啊,我等精心教养,陛下,请您一定给我们一个交代!”
天帝闻言未语,看着宋听檐,显然有意看他如何处理。
宋听檐开口询问,“丢了何物,又是怎么弄丢此物?”
周知御低头支支吾吾,片刻才开口,“我和仙子玩闹,不小心弄丢她挂在身上的玉饰。”
宋听檐听闻此言微微一顿,看了过来。
夭枝下意识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宋听檐收回视线,微微擡眼看他,话间浅慢,一语中的,“既是关系不好,何来玩闹一说?”
众仙闻言一顿,自然便明白个中缘由。
修仙以来所见所闻,若说没有欺压折辱之事是绝没有可能的,想来必是仗着上古一脉咄咄逼人,欺负太甚,才惹出此事,亦是祸首。
一时间众仙静下来,看着周知御皱眉不已。
周知御见状当即开口,满面痛悔,“此事是我不该,我当时也是犯了糊涂,我与她自来有过节,便不清醒了些……”他眼眶通红,似犯了天大的错一般可怜,“若不是我将玉饰扔进崖里,夭枝仙子怎么会杀这么多人……”
夭枝见他这般,竟是体内气息翻涌,“你也配与我有过节,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屑!”
她脑中越发清晰,此人必然说谎,她猛然看向他,眼中都透着一股戾气,“你如今也活着,何以就是我杀了人,你敢信口雌黄!”
周知御似乎被她吓到,连忙往后躲去。
夭枝满眼戾气,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怒意,甚至连气息都无法平稳,在天帝以及众仙面前这般表现可谓是狂妄至极。
宋听檐当即敛眉,抓住她的手腕,压制了她的动作,显然怒不可遏,“做什么?!”
她被拉住手,擡眼看向他,上天界以来,第一次见他这般声疾生气,一时间不再乱动,她被拉回手才瞬间清醒过来。
她方才竟……竟想直接动手杀了这颠倒是非的混账。
她心中大惊,不清楚自己怎会这般沉不住气,竟是无法冷静一丝一毫。
难道她真的走火入魔,控制不住自己了……?
众仙中忽然有人上前一步挡在周知御面前,自是护着周知御的长者,看着她俨然一副罪魁祸首的架势,“你难道还想在这大殿之上杀人证?”
她方才的意图便是谁都能看出来,一时间众仙私语。
“这是修行修偏了,入了魔了罢?”
“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必然是有了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如今遭受反噬也是有的。”
众仙私语,夭枝身子不可遏制地发颤,压不住体内气息。
宋听檐以指捏着她的经脉,仙力不着痕迹缓缓而来,她体内气息瞬间平息下来。
她面色血色慢慢上来,可心中却更加慌乱,难道她真的修偏了,无意识杀了人?
宋听檐适时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出来的仙人,“上仙多虑,大殿之上怎可能有杀戮行径,我这弟子自来性子直白,难免会惹人误会。”
仙人便不再多说,毕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
宋听檐走向周知御。
周知御低头不语,似乎一副害怕的样子。
他开口,“你的意思是为了一件衣上玉饰杀所有人?”
“并非。”周知御当即开口解释,自然知道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人,“仙子应当是走火入魔,魔怔了去,才会如此。”
宋听檐看向云侍颜,开口问,“仙子看见了她杀人。”
云侍颜倒是实话实说,“我并未亲眼看见,当时他们二人起了争执,我只看见夭枝仙子的剑刺向周知御。
狇奚要我带受伤的周知御先离开,我们远去数里,我需施法开阵入旁门,无暇顾及身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至于夭枝动手杀人的事,是周知御醒后和我说的,我们再回去时,已经满地尸首。”
周知御当即开口,似乎想起当时害怕至极,“我那日身中一剑,勉力跟着侍颜仙子离去,千里移地之前瞥见夭枝仙子一剑杀向狇奚,便吓得夺路而逃,进了法门便晕厥而去,根本来不及开口言说,等到醒来,和侍颜仙子再去,已为时已晚。”
夭枝越听眉间蹙得越紧,竟是细节全有。
且云侍颜看着确实不像撒谎的样子。
这若是咬死,必然难再翻盘……
宋听檐居高临下看着周知御,条理清晰开口,“你和夭枝有过节,争吵之时弄丢她的玉饰,所以她要打杀你?”
周知御听这质疑,擡起头面向宋听檐,肯定道,“是,仙子愤怒无法控制,魔怔了一般要拿剑杀我,乃是其他弟子去拦。”
“魔怔在前,还是拿剑杀你在前。”
“魔怔在前,仙子必是走火入魔杀人。”
夭枝微微咬唇,众仙亦是奇怪,殿下这般,分明是在一一确认自己弟子犯下的罪行啊。
这般看来不就是夭枝走火入魔杀了所有人吗?
宋听檐没有任何情绪,还是平静开口,“你既扔了她的玉饰,又与她当面起争执,那你必然离她最近,她若无法控制必然先杀你,何以你如今还活着,且只受了轻伤?”
周知御眼眸一转,“是狇奚拦着,她与狇奚交好,他拦着,她自然……”
宋听檐却不容他说完,厉声道,“她既然走火入魔在前,又如何认得人?!”
周知御闻言生生一顿,慌了神,竟是说不出话来。
宋听檐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依旧清冷疏离,甚至是淡漠,却是步步紧逼,“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是魔怔在前,还是拿剑杀你在前。”
周知御瞬间理清思路,当即开口,“殿下,是我记岔了,是拿剑欲杀我在前,之后才是魔怔!”
此言一出,大殿瞬间一静,众仙自然觉得无稽之谈。
“荒谬!”
“如此前后不一,这不是胡说吗?”
到处,周知御才知自己中计,这第二次机会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是错的,因为他早就已经绕进去了。
第二次机会只是打击他心里防线罢了。
宋听檐神色平静,却说着一个事实,“我这弟子天资聪颖,你们仙法远低于她数倍,无论清醒还是魔怔,她若要杀人,你们便是多上两倍,也一个都逃不了。
更遑论,魔怔之后,你们还能逃出两个人去。”
周知御脸色瞬间苍白,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如今再要改口是已不能了。
这样下去,他说不清楚,这命债必然要背到他身上去,他自然不敢付如此大的代价。
他思索片刻,连忙白着脸冲宋听檐磕头,“殿下,是弟子鬼迷心窍,想当然了,弟子确实没有亲眼看见夭枝杀人,只是猜测,便……便这般说了……”
此言一出,一时间满殿哗然。
那长者当即怒扇而去,“糊涂东西,陛下面前,大殿之上竟敢说谎!”
“无法无天,简直放肆!”
这一声声的,周知御越发不敢起身,额头在玉石上都磕出了血,“陛下饶命,殿下饶命!”
“够了。”宋听檐淡淡阻止,“言行有失,关入虚无幻境,永不得出。”
此言一出,周知御瞬间瘫软在地,面色惊恐苍白至极,虚无幻境一片黑沉,莫说永远,他呆上几日变疯了,这厢与死又有什么区别?
仙侍上前将他拖下,族中长者自知有愧,亦是不敢开口求情,惧于年轻殿下的不留情面。
其余上古遗族,自是不容罢休,尤其是狇奚的族中长者,自是认定了夭枝,“那凶手究竟是谁?”
众仙中忽然有人道,“那处没有旁人,亦没有妖魔痕迹,却只有她活着。”
妫昭走出来,开口道,“诸位若还是不会信,可验仙根,也好弄清楚些。”
此言一出,众仙皆是赞同。
“既说没有,那极有可能是走火入魔,自己也不知晓。”
“修仙修偏了,也不是没有,剑上既沾了血,必是说不清的,是不是入魔,一验便知。”
“宁杀三千不放一个,若是入魔必须诛杀,往日这般的教训还不够多。”
此言一出,夭枝心中一凛,她恐怕是没有活路。
宁枉勿纵从来都是仙界最为清晰的条律。
她心中害怕到极点,下意识靠向宋听檐的腿,颇觉威胁,她只想变成鱼,变成树,不被人看见。
男师女徒,这般着实有些过于亲近,众人皆是惊讶于夭枝的表现,可更惊讶的是宋听檐竟未觉得不妥。
殿下端方肃正,最讨厌旁人触碰,再是再好也是隔着几步远,怎可能容许这般?
众仙相视一眼,皆是不敢言语。
宋听檐看着妫昭,微微敛眉,“此事……”
天帝闻言却先开了口,“验仙根。”
宋听檐转头看去,“高祖父,此事应该再查……”
天帝打断了他,“已然很明了了,你总要给众仙一个交代。”
天帝神色不悦,话中有话,“听檐,你最是稳妥,也该知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说着,又道,“你,亲自验。”
夭枝彻底坐在地上,自然知道天帝是什么意思。
她是交代,所以她必须验。
这些上古遗族不可能容忍此事没有着落,毕竟这么久都查不出来,自然是死无对证。
宋听檐闻言默站许久。
她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又一次看见了簿辞,他总是这般难。
左右为难……
仙官便上前,将手中的灵石双手奉上,“殿下……”
夭枝看着微微退后,本能抗拒。
她不是在凡间了,若验出来有问题,这命债便不是她的,她也得背。
如此必然是要去泯灭道。
她不由开口,“我真的没有杀人,可不可以再查查,师父……”
宋听檐默然许久,微擡衣袖,灵石悬在夭枝的头顶,她呼吸骤停。
她不确定自己修行稳不稳,只知这么多年来没有出过错处。
也只是那一日思绪空白,她也不知走火入魔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她心存侥幸,等待结果便越发忐忑。
灵石在她头顶徘徊片刻,竟微微发颤,泛出了几缕淡色光芒。
这修行之气与宋听檐一致,他们是师徒,自是一脉相承。
夭枝按着宋听檐的修行之法修行,若是没有走偏,是绝对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仙力。
如今这般明显的反应,恰恰说明出了问题。
这是绝对修偏了。
满殿寂静,结果出来,大殿之中瞬间议论,“果然如此,那就是了,全都对上了,只是她自己不记得。”
“这是修偏了,可惜了。”
上古遗族中有人大声道,“她修行不稳,心神俱乱,即便不记得杀了人就该偿命!”
众仙议论不止,天帝坐在上方却一言未发,他视线从灵石上落到了宋听檐身上,久久未发一言。
片刻后,他看向宋听檐,高坐之上已没有祖孙之意,“这是你的徒弟,如此祸端终需处置,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宋听檐慢慢闭上眼睛,开口一字一句皆是淡薄,“既为仙者,不能有私,应当诛之。”
夭枝闻言一顿,恐惧委屈猛然而来,她抓住他的衣摆,“师父,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容我些许时候,我一定能想起来……!”
可大殿之上,却不容许夭枝再多一句,很快便有人上前将她押下。
夭枝被迫松开宋听檐的衣摆,被强行拖走,便是挣扎也怎么都脱不开捆仙索。
她疾声音哑,“我真的没有杀人,连你也不信我吗?”
可大殿之上,却没有一人回应。
夭枝一路被拉到锁仙塔,几番提起力气想逃,皆被捆仙索绑得严严实实,那绳索越发紧,直到最后叫她动弹不得。
“不必挣扎了,在这处待上一日,明日一早便会投你入泯灭道。”
泯灭道,乃是诛仙之道,只要是仙者到了那处,皆是仙根净失,仙根消散便不是神仙,而是凡人。
可泯灭道上的戾气凡人又怎么抵得住,转眼便会消散得干干净净,终究是留不住性命的。
夭枝面色瞬间苍白,她从地上爬起来,“我是冤枉的,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容我时日想想……让我见见师父,给我几日便好!”
此处看守淡道,“殿下诸事繁忙,已回殿中处理政事。
你便不用多想了,既入了锁仙塔,便是结果已定,不必再挣扎,殿下也不缺你这一个弟子,九重天多得是要当殿下弟子的人。”
夭枝瞬间瘫倒在地,是啊,她在他身旁修行的时日,对于神仙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间。
他做到如此,已经仁至义尽,天帝今日有多不悦,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如今再不愿又如何,比起无极大道,众仙之主,她何其渺小,又怎会在意她?
夭枝心中无尽绝望油然而生,终于体会到当初他听到自己要杀他,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她寄托于所有希望的人却定了她死,原来是这般荒凉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