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 正文 Chapter 35
Chapter35
跟丛夏在一起的还有宋灿阳。
“三个人好点菜，你跑什么，我请你。”
丛夏点了不少，每一样都只尝一口，喜欢的多吃几口，不喜欢的碰都不碰，林清淼看着丛夏面前的米饭都没动过，默默地把自己碗里鳗鱼饭吃完，这一小碗八十八。
宋灿阳看着林清淼，欲言又止半晌之后终于问出口：“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你来北京参加过理律杯吗？”
林清淼看着宋灿阳，她对这一块的印象实在是有些浅了。
那不是她参加的第一场辩论赛，但却t是规模最大最正规的，是一个靠近年底的冬天，学院的老师负责带队，火车一路北上，摇摇晃晃地驶入北京城，北京的冬天，寒风萧瑟，树都脱了叶，只剩下干枯的枝条和湛蓝的天，那天万里无云，白鸽飞过鼓楼，领队的老师带他们去了有名的景点，几个辩论队的年轻人还去长安街上的天安门广场看了升旗仪式，因为大家一起比赛接触的时间多，林清淼明白这种队伍团队合作的力量，跟几个队友一直资源共享，互帮互助，只不过除了辩论的事情，林清淼从来没有聊过自己的个人生活。
那天坐在广场上等天亮，她旁边的人问她：“以后想不想进红圈？想去北京还是上海？”
林清淼摇了摇头：“读完研究生，找个小城市，安安稳稳地好好上班。”
“你看起来不像没有追求的人。”
“追求是为了什么？”林清淼问。
对方答：“赚钱，买大house，环游世界，跟你喜欢的人相爱，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当然不生也可以，这辈子想买什么买什么，有花不完的钱。”
“我没有什么想买的。”林清淼物欲极低，只要大小合适没有明显的破洞，一件衣服她能穿个三五年，她不做美甲，不烫发染发，不买包，普通女孩喜欢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她用降低物欲的方式来对抗自己的赤贫，好像只要没有欲望，便能安然度日。
“也不需要谈恋爱。”
“那是你还没谈过。”
对方继续说：“就像Chanel的包，离你很远的时候，你只觉得那只是橱窗里遥远的东西跟你没有关系，当你进店里走过一圈，买下第一个，柜姐带着手套把它放进防尘袋，再把防尘袋装进有白色山茶花蝴蝶结的盒子里，搭上蝴蝶结，告诉你慢走，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那时候林清淼还没遇到周靳，长到二十多岁，还没见过爱到底是什么。
她听完对方的话之后沉默了，指了指天边渐渐变色鱼肚白，“天快亮了，要升旗了。”
那为了辩论赛准备的日夜，抄了无数遍的手卡，几轮地战斗之后，有了好的结果，他们赢了清华，输给北大，全国第二，那也是林清淼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酣畅淋漓。
原来宋灿阳是北大的。
三人回到律所之后，丛夏拉了一个群，取名为菜鸟升级打怪组，群成员三人，平日里摸鱼的时候丛夏经常在群里分享一些咸鱼躺平的表情包。但事实上他们比别的组忙多了，别组的实习生基本都还在打杂，他们组的实习生已经可以直接去会议室旁听会议，做会议纪要。
一下午的时间。王律都在跟客户电话会议，一共三个会，王律依次叫了升级打怪组的三个人，林清淼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进去之前，她想到过去周靳的习惯，主动趁着会议还没开始就询问王律。
“有会议纪要的模板吗？”
王律在实习生眼里是出了名的严格，骂人不带脏，最喜欢批人和抠细节，十分难伺候，手下不少律师熬不了多久都找机会转组，说他要求高到变态，周靳让她来这个组应该也没安什么好心，林清淼只能步步小心。
“我邮件发你一份。”王律没说什么，在他看来，问这种笨问题也比什么都不问，不懂装懂，最后乱写一通要好。
林清淼简单浏览了一边模板，发现这跟刚刚丛夏发群里的风格完全不同。
林清淼把这个模板转发给了丛夏，备注上王律给的会议记录模板。
丛夏原本在摸鱼，看到消息之后立马坐起来改自己的。
看着模版上的内容，丛夏感叹，林清淼怪仗义的。
两个小时的电话会议，林清淼全程挑重点，用自己的理解高度凝练出关键词，最后记下来跟模板的字数相比，不多也不少，她检查了一边发给王律，王律回了她一个收到。
完成这一步之后又等了一会儿，聊天窗口没有弹出新消息，林清淼松了口气。
林清淼看了一眼周围，拿着水杯想去接水，她刚站起来，就听到周围的高年级律师说，想点咖啡，在大组群里发拼单链接。林清淼习惯了在律所的茶水间喝水，日常开销项目里也没有这一份。
“都点完了吧，我提交了？”
“哎，等一下。”丛夏在拼单列表的头像上扫了一眼，没看到林清淼的头像，“小淼没点。”
丛夏擡头催了催林清淼：“快点，别让人家等你。”
林清淼：……
这个拼单链接是星巴克，大多数人都点的拿铁或是美式，林清淼点了一下拿铁后面的加号，擡头说：“好了。”
她支付了这个订单后，在快两个小时之后拿到了自己点的拿铁。
她并不是很想喝，但为了合群。
丛夏给林清淼转发了一个链接：为什么底层非诉律师最后会被AI取代。
林清淼点进去，热评第一是AI不能代替律师背锅和坐牢。
她看了一圈评论，觉得大家都想多了，底层律师手里的案子，根本没什么机会进去坐牢。真正需要承担进去的风险的项目，都是另外的价钱，但一定也跟底层无关。
丛夏：我其实到现在也没想到我当不当律师。
林清淼：那为什么来这儿？
丛夏：走一步看一步，说出去好听，我没在家闲着，出来上班了。
林清淼正在想怎么回复丛夏，忽然被点名点到，王律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朝她招了招手，林清淼连忙关掉微信的窗口，带着电脑走进办公室。
没想到周靳也在。
他们吵完那一次之后这么多天都没怎么见过，听他们组的人说他经常出差，最近到处跑。
王律吩咐：“你记录一下。”
林清淼点头，是周靳那边的客户，但是涉及了王律的专长，双方合作做各自擅长的部分，这很常见。专业词汇和中英夹杂过多，林清淼直接在电脑上打开录音。
等开完会出去，天都黑了。
王律跟周靳还有饭局，两人聊着一会儿见客户的一些事情，林清淼被遗忘在旁边，不敢说话也不敢走，听他们聊着天，抱着电脑正襟危坐。
周靳看着林清淼像小学生一样坐在原地，问王律：“那这边记录晚上抄送我邮箱一份。”
“没问题。”
王律顺着周靳的眼神看过去，发现林清淼还在，王律直接开口：“你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
“回去写记录吧。”
林清淼起身，“那我先回去了，王律再见。”
周靳还在旁边，她不想当没礼貌的人，勉强也跟周靳打了招呼：“周律再见。”
周靳点头，继续跟王律讨论一会儿要去的场子。
回到家，林清淼打开门就闻到一阵排骨冬瓜汤的香，是她给宋芸请的看护做了饭，给她留的饭菜都放在了餐桌上。
“小林回来了，炖了虾米冬瓜汤，给你热了喝点？”
林清淼摇摇头，这看护阿姨是她在医院做陪诊的时候认识的，人老实，子女都不在身边，老伴儿常年病着，有退休金和医保撑着，她不想挨自己老伴的骂，自己出来给人做陪护，再花钱请人照顾她老伴，跟每一任病人都处得不错，有口皆碑地有耐心。
还因为两人是旧交，只收了林清淼基本费用。
林清淼到家看护阿姨便下了班，她随便热了一碗汤，打开电脑听着录音，开始逐字逐句地记录，总结1234，但周靳有几句说的英语，吞音比较明显，她反复听了很多遍都没听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林清淼不敢乱写，但也不知道怎么主动找周靳破冰。
她过去当孙桃的时候其实也经历过这样的时刻，那时候的周靳比现在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说出去的话五句有一句能听到反馈已经算是不错，但是她不在乎，也乐意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因为那时候她对周靳充满好奇，好奇当初那个因为自己而得救的人，正过着怎样的一生。
如今，如今再想破冰，反倒难了起来。
林清淼看着自己跟周靳的微信聊天对话框，一个一个拼音地敲：周律，今天开会的时候有几句你说的英语，我这边录得不太清晰，想问一下您当时说的具体内容，打扰了，不好意思。
临了点发送的时候，林清淼做了几个深呼吸都没狠下心发送，想到周靳上次说的那句“你放心我没那么贱”，林清淼懊恼扶额，她后悔了。
不该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