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 正文 Chapter 34
Chapter34
给宋芸收拾东西时，林清淼用了一个打包袋，把宋芸没用完的东西一次性尿垫、尿不湿都装了进去，她租了一个轮椅，小心翼翼地扶着宋芸坐上去。
“你现在住哪儿？”宋芸问。“有电梯吗？”
“有。”
“每天工作几点到几点。”
“八点半到六点。”
“那你准备这么长的时间都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
如果是过去，林清淼听到这样的质问可能会反思自己为什么安排不好这样的事情，可她到底是人，不是坐在庙里的菩萨，面对病人的耐心有限，尤其特别是付出了无数时间、金钱，放弃了在她看t来最重要的人之后，依旧没有被理解，她细细品尝自己这时的感受，没有几分气愤，更多的是委屈。
委屈不被理解，也委屈辛苦没有被看到。
“那我天天在家陪你，不上班了，我们都去喝西北风吗？”林清淼看着宋芸的眼睛，“每个月的药、理疗、还有复查，这些都不要钱吗？”
宋芸在林思诚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上过正常的班，带着林清淼四处搬家，为了生活做零工，这里做十天，那里做半个月，都算不上正职，没有单位给她买过养保和医保。这也是他们一住院动手术便花销高昂的原因。
宋芸不说话了，因为她也清楚地知道自从她病倒之后，几乎全靠这个女儿撑着，只不过她自认为自己是长辈，林清淼做这些都是应该，如果当初不是为了生下她，她也不会跟林思诚结婚，经历那一场糟糕的婚姻，原本就是林清淼欠她的。
“你这房子房租不便宜吧。”宋芸进门之后就开始质疑，“你住得起这地方？”
“朋友的家。”林清淼一边收纳东西一边回答。
“你还有朋友？”
“是，我没朋友。”林清淼深吸了口气，“那我为什么没朋友呢？不就是没什么联系，还隔了那么多年，一跟人联系就为了借钱么？那我是为什么需要借钱呢？”
宋芸感叹：“你今天吃炸药了。”
林清淼也懒得再解释这房子，她把自己住的卧室让给了宋芸，自己去书房睡沙发床，正巧有地毯，深夜，林清淼忽然在客厅倒水的时候听到隔壁有动静，林清淼开门，正巧对上周靳略显疲惫的背影，不在周靳的组之后，他们一周碰不上几次面。
“周律。”她尽力维持着礼貌，“我妈出院了，可能需要在这儿暂时住一段时间，但是不会住很久的，我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
他没问她要房租，但她也不是能厚着脸皮白住的人。
“嗯。”
“搬走之前我能每个月固定付你一部分房租吗？”
他反问：“你的工资付得起这儿的房租？”
付不起。
林清淼嗯了一声：“那我尽快重新找地方。”
周靳今天出了差，还被拉去当顾问，合伙人的人情，没想过被拉着咨询了两个多小时之后还得陪着去饭局应酬，喝了不少白的。以至于一开始林清淼跟他说话，他都有些恍惚，没怎么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听到林清淼要重新找地方，周靳眼神迷离着，“林清淼，你以前不是懂怎么交房租吗？”
林清淼一顿，想到在香港时，她刚放弃便利店的工作，陷入可能要靠周靳维持生活的焦虑恐慌，周靳安慰她实习慢慢找，聊到房租和生活开销，他直接倾身吻了过来，“费用标准是你一天主动亲我两次。”
林清淼记得那个吻，裹着夏日冰镇西瓜的甜。
“现在不会了？”周靳看着林清淼，说话的时候酒气都扑在了林清淼的脸上，他主动靠近林清淼，眼看着唇瓣就要碰到她的脸，“我帮你复习一下？”
林清淼主动朝后退了一步：“我听不懂。”
周靳没忍住笑了，笑里融着自嘲，“有别人不需要我了？”
林清淼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怔着问：“别人？”
“李同舟。”
林清淼看着周靳，她本来想解释，是师哥也是朋友，但她想到如今跟周靳的关系，她没问过他跟李欣月什么关系，他又凭什么来问她的？
“朋友。”林清淼随口交代。
“你还有朋友？”
这句话彻底刺痛了林清淼，精准地扎在了宋芸刚刚捅过的地方，林清淼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样的话从周靳的嘴里说出来，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你什么意思？我不配有朋友？”她说。
“我跟你说李同舟呢。”
“我跟你说李欣月了吗？”
林清淼也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欠你的钱我入土之前肯定还给你，但是我不是你养的一条宠物，开心的时候摸一摸，不开心了给一巴掌。”
想对她好的时候，就让她去他的组，带她出差，背她，跟她聊天说话，让她的视线每时每分都被牵引。
不想对她好了，就爱答不理地，把她一脚踢开。
林清淼压抑多日的情绪在这一瞬间被点燃，风过枯草，燃起一片荒原。
“我不就是跟你谈过吗？你走大街上看看，随便问谁活到这个年纪没谈过几次恋爱，分手了就结束了，又不是丧偶，难不成还要立个贞节牌坊守几年寡？”
她憋了整整一晚的情绪终于在此刻释放，宋芸在的时候，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压抑得要命，她不能听音乐，不能弄出有声音的动静，在哪儿都需要轻手轻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叠满了困难buff，麻绳尽挑细处断？
“你也就在我面前横。”周靳说。
周靳抓住了她话里某个重点，“林清淼，做人有点良心吧，我们那叫分手吗？”
周靳气极了，他一步一步靠近，让林清淼的背直接抵在了门上，他可能也没想过自己跟她的关系原来在林清淼的眼里如此平常、如此无足轻重、在她眼中跟大街上那些男男女女没什么区别。
周靳看着她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丝看不清意味的笑：“谁分手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爱你啊。”
林清淼心尖一颤，看着他的表情鼻头微酸，没想过他会说这句话。她愣愣地看着周靳，微微张着唇，喉咙仿佛堵了块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对视良久之后，两人的眼眶都红了。
“问你话呢。”他继续问，“你回答。”
最后这句话的音量越来越小，周靳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过周靳的鼻头，落在林清淼的脸上，又顺着她的脸滑进衣领，转瞬便消失不见。
“周雨生。”她叫出这个久违的名字。
林清淼吸了口气，眼眶涨涨的，眼看就要有一股热流涌上来，她低头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你还想要什么？”这一瞬，林清淼理不清跟他之间的一切，只想斩断，彻底结束跟周靳之间的一切，“没睡够？我再陪你睡几年？睡到你结婚？还是睡到结婚也不够？得睡到你厌了我，烦了我……”
周靳难得的真情流露并没有换来林清淼的以诚相待，他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棉花堆包裹住他的手，泄掉了他全部的力气。林清淼的态度让周靳的笑多了几分苦，又一次觉得自己的执念像个笑话，“你放心，我没那么贱。”
很短的一句话，林清淼却感觉心口仿佛被钝器插伤，哗啦啦地流着血，她猝不及防地弯腰，甚至有些生理性地想吐，胃里一阵筋挛，她强行压了下去。
周靳也不再说话，他利落地转身，直接走进对面，发泄般得砸上门。
林清淼顺着门，借力滑坐在地上，她大脑放空，什么都没想，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一丝光也没有，黑暗中林清淼等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来，她无力地扶着墙，拿出手机解锁，锁屏，再解锁，锁屏……毫无意识地重复着。
她加了个中介，给对方发了自己的预算和位置区间，要地铁沿线的两室，到律所的通勤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中介称现在房源紧张，下个月店庆有活动，让林清淼下个月再联系自己。
第二天照常上班，林清淼一到工位就把改好了错别字的案例发给王律，律所下发集体邮件，几乎抄送了所有人的邮箱。
林清淼点开邮件，发现是公司团建目的地投票
坐在林清淼对面的丛夏扫了一眼：“就这？”
巴厘岛、三亚还有周边城市三日游，投票。
丛夏说：“这有什么好投票的，我都去腻了。”
林清淼初来乍到，想到宋芸在家，主动去问了杨阳：“我们团建是必须去吗，不去可以折现吗？”
杨阳投递来一个你想多了的眼神，“不去的话要在公司上班。”
林清淼哦了一声，在投票的链接随便选了个周边。
午餐，丛夏的饭搭子走了，临时起意叫上了林清淼，都是实习生，但是丛夏的行头和消费水平远超他们，林清淼看着丛夏选的日料店，人均过百。
林清淼当机立断：“我们分开吃，吃完我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