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 正文 Chapter 20
Chapter20（500票加更）
这一场台风过境，据新闻统计，全港断了32棵树木，18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上千万，暴雨冲刷着一幢又一幢的高楼，每一阵让高层有摇晃感的风都让人深思，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海平面上涨，这片土地究竟还能生存多少年，毕竟谁也说不准，人类灭绝和陆地消失，哪一项会走在前面。
林清淼把自己最喜欢的那套床品四件套用在了这个台风天，那是她来港的夏天逛街买下的唯一正价商品，无印良品的夏季凉柔系列，没有考虑性价比，仅仅是因为站在货架前，指腹触到那块面料的瞬间，林清淼想象中的家有了实感。
她理想中的家，装修简单，灯光温暖，有猫有狗，三餐四季，舒服的大床和整洁的装饰，不需要很多钱，但需要很多爱。
爱之于她，就像熨斗之于皱巴巴的布料，轻而易举便能熨平所有的褶皱，可惜她并没有见过真正的爱究竟是什么，书本，电视剧，电影，音乐……过去人们歌颂爱情，如今大家害怕爱情。
而真实的林清淼，没人爱也没钱，日子过得皱巴巴，原本的性格也跟讨人喜欢不沾边，出现在周靳面前的孙桃，也不过是她想象出来的见不得光的幻影而已。
“人活着一定要把什么都想明白说明白吗？”她问周靳，“不可以跟着直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我不可以。”
周靳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起身下床，换回了他自己原本的衣裤，还把自己囤好的矿泉水和干粮都留给了她，林清淼没有出声挽留。
房间门闭合的声音并不重，可林清淼却感觉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一颤，她假装无事发生，从床头拿出手电筒看导师下节课的规划内容，他们一年制的课程，全英授课，平日畅读无阻的专业名次在这会儿变成了外星文，她读了一遍又一遍，一句话都没有进脑子。最后一个充电宝的电量耗尽之前，林清淼感觉到自己眼眶一热。
窗外的雨停了，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太阳又一次照耀在玻璃世界，多次折射后的光线落在林清淼脸上，她发了一条短信给周靳，问他到了吗，周靳没有回复，她知道自己搞砸了。
房门被打开，龚一童拎着一个LV的包装袋回来，看林清淼坐在桌子前学习，屋里屋外看了一圈，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垃圾桶。
垃圾袋里空空如也。
“没战斗？还是毁尸灭迹了？”
林清淼看她一眼，“想多了。”
“人呢？”她毫不避讳，“我跟你说，男男女女，食色性也。你天天把自己活得跟个古代人一样，所有的天性和欲望都被你自己压抑掉了，日子怎么可能过得快乐？”
“走了。”林清淼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过夜前走的，还是过夜后走的？”
“没过夜。”
“错过了啊。”龚一童把包装袋放在小沙发上，踹了脚下的高跟鞋，直接光着脚葛优瘫，“浪费我夜不归宿了。”
林清淼看她从包装袋里取出橙色盒子，开盖之后还有一层防尘袋，大热的包形，一个顶龚一童两个月的工资。
“这么大的收获还浪费？”
龚一童问：“好看吗？我对象送的，从美国洛杉矶飞回来给我带的见面礼。”
林清淼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转移开话题：“看来这个你很满意。”
“暂时满意。”龚一童打了个哈欠说，“我跟男人谈恋爱就两个目的，跟他在22度的空调屋里做的大汗淋漓，还有刷爆他的卡。”
林清淼无法茍同，但她清楚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不一样，人人都有做自己的权利。
“你们这些乖乖学生不懂，每个男人都是一本书，感兴趣了翻一翻，遇到有意思的，就多翻几遍，遇到质量不行的，换一本就是了，活在这地方，真心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林清淼收了电脑在包里，她准备换衣服去上课了，临走前，林清淼趁着龚一童在洗澡，从衣柜里拿出她的四件套换上，将自己那一套叠好，放回了原本的位置。
“哎，怎么多了这么多水、面包和饼干？你囤的？”
“不是。”林清淼回头看了一眼周靳搬过来的东西，“朋友放这儿的，过段时间还要来取。”
她撒了谎，可她这一刻不想让龚一童碰这些东西。
龚一童围着自己的浴巾出来，“你就这样去上课？”
“有问题吗？”
“不化妆好歹涂个口红吧。”
林清淼避开她的眼神推荐，“不了，同学都认识。”
走在学校里被人叫住的时候林清淼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毕竟在这片土地能叫出她名字的人屈指可数，李同舟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来，“你怎么不坐校车？”
“因为很难等。”林清淼淡淡地跟对方挥了挥手，“师哥今天有课？”
“选修。”李同舟问，“你教室在哪儿？要不要我载你？”
林清淼报出自己想去的教学楼，李同舟偏头朝她笑了笑，“上车。”
这条路林清淼走过很多次，台风过后，绿化带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处处都是被风刮倒的断枝残叶，林清淼上车之后就低头系了安全带，李同舟不问，她便不说话。
巧合的是，李同舟跟她上同一节课，两人到得早，顺理成章地坐在了一起，两节大课连上，下课前导师在PPT上的给出了参考书目，让他们自己去书店买或者图书馆借阅，林清淼拍下这一页的PPT，一听到下课，便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关掉自己放在桌面的录音笔。
“你每节课都录音？”
“不是。”她收好自己的东西，“我来这边之前没有上过全英的课。”
不像本地或者在国外长大的人，听带各种腔调风格的英语畅通无阻，一遇到印度籍的老师，林清淼的听课效率总会大打折扣。
“这种口音比较重的老师，就需要多听几遍。”
“你很喜欢上课？”
林清淼摇头，“我们学期末奖学金很高，我很需要那钱。”
李同舟难得遇到这么直白的人，听到这话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半分鄙夷，反而很欣赏她的直来直去，“她说的书我家都有，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下次过来的时候借给你。”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取吗？”林清淼直说，说完才觉得不妥，这边生活的人大多都格外注意隐私。“不方便也没关系，主要是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碰见，想多留一点时间看。”
“当然可以。”李同舟看上去心情很好，“我家附近还有一家茶餐厅，拿完陪我吃个晚餐？”
“好。”
李同舟的家，港城标志的富人区，精装修，物业专业管理，地库看上去都金碧辉煌，林清淼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拿了书便安静地站在原地，低声承诺看完会准时归还。
李同舟进衣帽换了件休闲服，“很近，我们走路过去可以吗？”
“当然。”
李同舟选的餐厅人均一千，林清淼走到门口犹豫片刻，就算是对方请客，她也会考虑日后回请，这样的价格远远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她不希望自己为了这种短暂的享受，去付出更多的时间。
隔着玻璃橱窗，坐在里面的人一看便身价不菲，谈吐自然，对他们来说只是一餐环境好一些的饭而已。
林清淼看着李同舟：“师哥，这附近有一家眷村牛肉面。不介意的话，我请你，谢谢您借我书。”
李同舟表露出自己很乐意，林清淼带他坐叮叮车，二十分钟后，到了她常去的那家牛肉面。
“你经常来这家？”
“很少来。”林清淼直说，“在便利店吃饭团、盒饭的时间更多。因为我在7-11兼职。”
“不过这家是那种来过一次，一定还会再来的店。”
木质的装修风格，老板利用空间把临街的一面做成了落地窗，高桌配上高脚凳，林清淼选了一个能看见风景的位置，李同舟在她旁边坐下。
可刚坐下林清淼就后悔了，因为她一擡眼便看到街对面是一家7-11，熟悉的制冷货车配上熟悉的车牌号码，正稳稳地停在路边，周靳从主驾驶上跳下来，想往常去他们店里时那样开闸卸货。
周靳的视线正对着这个方向片刻，林清淼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她，可她瞬间全身都紧绷起来，在这人声最鼎沸处，记起了那个绵长的吻。
“清淼？”
她愣愣地偏头，看向李同舟，李同舟笑：“老板问你要不要香菜。”
她连忙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用。”
街对岸，周靳正在搬着一箱水往里走，熟悉的店员给了他一瓶元气森林，说好t久没看见他了，周靳从货架上拿下一瓶农夫山泉，把那瓶水放回原位。
买单的途中，周靳透过两层玻璃，看到街对岸的林清淼，她旁边坐着的人看上去非富即贵，而她坐在那人的旁边，灿烂笑容落在周靳眼中，格外刺眼。
“周雨生，晚上有没有空看电影？”对方问，“我请你看vip啊。”
“没有。”
他淡淡地撂下一句话，朝街对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