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执与曦珠(番外1)
起事于无形,而要大功于天下——是谓微明。
*
在八岁之前,许执甚至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村人都称他为二哑巴。
因他是许家的第二个儿子,从娘胎里出来时,一点声息都无,稳婆急地不断拍打,狠了些,才逼出一声孱弱的哭音。
与其他嗷嗷待哺的婴孩不同,他从不哭不闹,待在摇篮里仰望头顶葱茏的榆树叶,还有更高处的天空。
不一会,累了,自己就睡着了。
醒了,接着看绿叶、蓝天、白云。偶尔飞过一两只蝴蝶,他会伸手去扑抓。
当然抓不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蝴蝶飞走,憋着嘴,仍然不哭一声。
村人都夸许家生出了一个懂事的孩子,不会闹爹娘。
许父许母不必被小儿子操心,可以安心地耕田种地。
九月秋收时,他们要缴粮纳税,听说今年朝廷的赋税多加了半成。炽阳之下,他们骂骂咧咧,还是将裤腰带勒紧,在土黄的地里锄除杂草,挥汗如雨,顺着枯瘦的身躯淌下。
他们有两个儿子,要为这两个儿子操劳一生,想到以后要盖新房,要娶进两个媳妇,还有每日的家用吃饭,那得多少耗费啊。
他们挥动锄头的动作更利索了,尽管劳累,但脸上都带着笑。
却不想小儿子在长至三岁后,还是不会说话,可急坏他们了,忙带着孩子奔波到镇上去看大夫。
大夫说无事,就是说话慢些罢了,再等些时候。
“且看这孩子的面相,以后会是个有本事的,做爹娘的不要急。”
许父许母哪能不急啊,后头又请跳神的婆子来,喂了小儿子一碗的灰符水下去,还是不管用。
会见人笑,就是不会说话。
他们甚至都想,倘若真的不会说话,只要能做事,挣口饭吃,以后还是可以娶上媳妇、生上孩子的。
等到小儿子长至五岁时,终于会说话了,但每回只蹦出一两个字,村里人都惯于叫他二哑巴,改不过来了。
许父许母无奈,也早接受。
大儿子跟着一个瓦匠师傅做学徒,一年难得回来几次,但学得真本领,以后便能多挣上几两银子,比他们种地的强多了。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他们也想给小儿子找门事做,却到七岁,越长大,性子越是孤僻,常自己待在一处。
只能先给他找了个放牛的事,是附近一个有钱人庄子养的水牛。
傍晚夕阳西下,还不见人回家,准在哪里蹲着,拿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得扯着嗓子喊“二哑巴!回来吃饭了!”
他们也喊他二哑巴。
二哑巴今日新学了《三字经》的一句。
“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
他坐在树墩子上,望着地上的字痕,低声默念着,想,可是“一”是从哪里来的。
他冥思苦想,把先生说过的话再回想,可先生都未提到过,同学们也未问到。
先生说过:“我说多少次了,要多读书,要多写字,才能真正明白这些圣贤书里的大道理,你们爹娘辛苦劳作,把你们送来我这处念书,你们却不肯用功,怎么去参加童试!真是气煞我也!”
这是先生最常说的一句话,他记在心里。
于是他擦掉地上的那些字,用树枝一遍又一遍地将新学到的道理写着。
“一”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二哑巴!回家吃饭!”
忽地,娘的喊声从远处传来,二哑巴慌张丢下树枝,站起身,用草鞋底搓掉地上的字,往炊烟飘起的地方跑去。
到家里,吃着米面馍馍,喝着稀粥,他还在出神地想那句大道理。
“想什么呢?”
爹问他话。
他低着头,无声摇了摇。
曾经有次,卖货郎经过村里,娘买了几尺粗布,却被多找了一个铜板。
为这一个铜板,爹娘商议说,等下回货郎再来,要把铜板还回去。
当时,爹对他说:“咱们家是穷,但人穷志不能穷,绝不能做偷鸡摸狗的事。”
他不敢告诉爹娘,自己没交学费和束修,却偷学了先生的知识。
他更知道家里穷,最近还在给哥哥攒钱娶嫂子,从不敢提读书的事。
但那些念书声太吸引他了,让他忍不住在放牛时,将绳子栓在树干上,要往那个私塾去,偷躲在最后面的窗户下边,动着耳朵听,擡眼瞟黑板上的灰字。
从春日听到夏天,再从秋天听到冬日。
无论酷暑严冬,从不缺少一日。
直到那日大雪铺地,陷进去半只脚,鹅毛大雪还在从灰色的苍穹,洋洒地往下飘落。
他又来到了私塾窗户下,躲在角落里准备听课。
天很冷,他穿的鞋是哥哥剩下的,黑麻布,早就发硬变薄。
脚寒的团起来,手冻地也生了疮。
他将昨日新学的那篇《孟子》再默念了一遍。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念着念着,渐渐没了声,垂头看埋了脚的白雪。
开年后,爹娘让他跟着哥哥去学做瓦匠,有哥哥带着,他可以学到本事,以后有饭吃,能娶到媳妇。
但他不想去,他想读书。
他已经将先生教过的书都学会,也懂了字里行间的意思。
吸了吸快冻坏的鼻子。
可他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
他很快不能再来这里,继续读书了。
陈参推门出来时,看到的便是一个小人躬背缩在窗下的雪里,寒风之中,身上也落满了白雪。
他早知平日讲课时,这叫二哑巴的小儿就在偷听,只是从未揭穿。
却不想这孩子能坚持这么久,且这般的大雪天,整个私塾的学生都未来,只有他到了。
陈参说不明白那刻的心情,一股热流窜过心间。
他过去将人从雪地里拽起来,拉进屋里,拿炭给人烘烤,开始考校二哑巴的学识。
既是哑巴,陈参便不报期盼地询问:“昨日我所教的孟子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可会背了?”
但不想二哑巴缓慢地开口:“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t吾举于士……”
早就念了数遍的文章,不消思考,只因许久不与外人说话,稍显迟钝。
字正腔圆,无一字错漏。
陈参吃惊不已。
接着便看到二哑巴直盯着他,然后跪倒在地,嗵地磕了一个头。
“先……先生,我还会写的,也知道其中典故含义。您的教导,我都记住了。”
他忙不叠以指蘸水,在木桌上写起字来,给先生看。
这便是将才八岁的许执,在漫长一生里,审时度势,所抓住的第一个机遇。
陈参察觉到此子的聪颖及耐性,若于科举仕途,恐怕前程不可限量。
却困于家中贫寒,就此耽搁了。
从前他也家贫,但幸有祖产,日夜刻苦读书,最终不过一个举人,给人在县衙做师爷,却得罪了人,只得来到这个村里,以教书谋得糊口,勉强度日。
他整夜未眠,做了一个决定。
亲自去游说二哑巴的爹娘,并表明不收任何钱财及束绡,只希望他们把孩子交给他,今后必有大成就。
此后许家世代,会免去贫农之身,不再缴纳赋税。
陈参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许父许母被震惊说动,他们不曾想小儿子去偷学,还得了先生的赏识,愿意不收一文的教导。
小儿子亦在他们面前跪下。
“爹,娘,我一定会好好读书,让你们以后过上好日子。”
便从那日起,二哑巴不再叫二哑巴,有了正式的名,也有了字。
执,寓持拿。
微明,微弱之光。
起事于无形,而要大功于天下。
尽管陈参业已被朝廷那些龌龊勾结所伤,但还是祈望他的这个学生,能越走越远,做一个对国对民,都有益的人。
他开始教授许执,将自己毕生所学,于口舌,于纸笔,全皆告知。
并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那些经史子集,都送予许执。
不过一年,甚至因惊于许执的成长,怕自己不能再为他之老师,要寻学识更为渊博者,继续教导许执。
但不用他之费心,在童试之中,许执夺得第一名的生员名次,被当时贬官的冯维看中,愿以指导。
冯维,庆徽十七年的三甲进士。
同进士出身,为官多年,却在改换至神瑞新朝后,因性情耿直,不满上官隐瞒地动灾情,以至百姓死伤无数,越级上报并弹劾,最后却从京城,被贬至西北云州府。
纵使贬官,也非一个陈参能比。
十岁的许执拜别他的恩师,陈参笑道:“你以后有了出息,别忘了回来看我,记得带壶好酒。”
许执哽咽磕头,道:“是,永不敢忘记先生恩情和教导。”
再拜入冯维门下。
此后十年,他一直跟在冯维身边学习,游历多地,也结识了许多名士,知道在朝廷中,云州府地属势力的弱小,西北久难出大官。这几十年间,唯一个卢冰壶,做了太子老师,何其荣光。
那不是许执能企及的人物,便连他的老师冯维都拍掌称赞。
他仍在点灯看书,细思先人的注解,提笔写落自己的想法。
身处匪患猖獗的西北,见过太多残酷,再将眼望着书页间,那些故人先师的激昂之言。
他在心里立誓,自己以后做官,定要做一个为万民开太平的官。
太年轻了,也太不知天高地厚,轻易许下这样的誓言,倘若说出,只会被那些在朝廷中浸淫多年,也曾怀揣过文人理想的官员耻笑。
冯维没有丢弃风骨,因当地州府官员贪墨,写诗指责,犹如当年被贬远离京城,最终被罢官职。
他竟也自恃清高,枉顾即将开场的秋闱,附诗攀和。
最后失去了参与秋闱的资格,前程仕途全然断送。
云州府的各级官员已将他之姓名记录在案,他跳不出去,这辈子便是一步死棋。
在那些讽刺的笑声里,他回到了那个养育他的村庄。
十年过去,他都快忘了家是什么模样。
五年前,父亲上山跟人打猎,想补贴家用,却摔落山崖,脏器碎裂而亡。临闭眼前,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而那时他正与同窗观摩石刻拓印,并未收到消息,等赶到家里,已过去多日。
如今,母亲也两鬓霜白地躺在床上,腰因多年种地弯地直不起来,咳嗽不止。
原来她早就病入膏肓,为了不让远方的他担忧,盼他读书做官,从不提及自己的病,说一切都好。
村里流言漫传,母亲一双眼哭地红肿,抓紧他的手,问他:“二哑巴,你这么些年的书,是不是白读了?你是不是做不成官了?”
他不知道,所以没有说话。
但他应该说话的。
母亲最后才不会因受不了那些非议,因他而病逝。
“阖家供他一个读书人出来,不就是要光宗耀祖的,喏,可好,这是要败倒门楣。”
“他爹从前还跟我前头炫耀,他家出个读书人了,嘁,到头来还不是要跟我们种地吗?”
“说来二哑巴得罪谁了,这以后是真的没出路了?”
他们重提他曾经的名,让他羞愧地低下头。
在曾经的恩师陈参面前,愈加低下去。
陈参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他冯维是何人,做官多年,见过风浪也经得起,而你又是何人,连个浪头都没看到,便妄想翻人家的船,你就不能忍忍,偏要去写那首诗做什么!”
“你以为一首诗,人家奈何不了你?岂知那豪门权贵,哪怕你说错一句话,便是没命的事。”
谁都没他了解这个学生,闷不吭声,却有自个的主意。
但知这世上的诸多事,都需圆滑变通。
你要直,要刚,可以,你却要有那能耐,或是有能人护着,让他人不能辩驳地接受。
当年的他,便是吃亏在此处,才连个师爷都做不成。
如今一看,那个冯维怕连他都不如,不过学问好,却连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陈参后悔不已,他好好教出的学生,此生怕是毁了。
但他不再多说,怕这个学生心气高的承受不了,会出事。
只是唉声叹气,摆手甩袖。
许执擡头,看着恩师失望远去的背影。
他默然地离开,却在半路上,有人在半坡大喊道:“二哑巴,快回家,你娘不行了!”
他狂跑起来,朝家里飞奔。
却到家里,怎么就吊起了白幡,堂屋摆着一口棺材。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忽地一巴掌打过来,落在脸上。
他偏过头去,听到哥哥的悲怆哭声:“是你害死的娘!你怎么会有脸回来,你怎么不索性死在外头,让娘以为你一直在读书,兴许走得不会这样难过!”
他无言辩解,又突地再听到一句:“我们分家!”
“我真是受够了,自你读书,家里好的东西都紧着你,爹娘从舍不得给我,便只有你是他们的儿子,我就不是了!现还连累到我和你嫂子,让我们被村里人说闲话!”
他擡起头,却看到人去屋空,许多物件摆设都被摞在一辆牛板车上,用几根麻绳捆缚,余晖尽头,负重的牛车在小道上越行越远。
他再也看不见大哥和大嫂的影子。
他们走了。
去了哪里,并没有告诉他。
独留他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黑夜来临,他还愣然地站着,直到月光从破风的窗漏进来,爬向他的脚,他才动了动。
他似以往一样,除去必要事,其余时候都在读书。
他走向了东南角。
那里有一张形似长案的桌,紧挨着一个六层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满了书。
书桌和书架,皆是他十岁那年,父亲农忙时,夜里极力抽出空来,用山上伐来的桃木做成的。
做了整半个月,很粗糙,但耐用。过了十年,都无一丝不牢固毁坏。
他在书架的夹层里,找到了一个纱布袋子,无数黑灰的点遍布里面。
打开来,赫然是虫子的尸体,星罗密布地沾在变脆的纱上。
他想起来,很久之前,他把先生的书搬回来读。
可家里穷,入夜后不能点灯,会浪费油。
那时,他不想爹娘花铜板在此事上,让他们更加劳累,只好在昏暗里,默念那些熟背的诗文。哥哥学徒回来,与他睡在一起时,总是说:“你念书和念经似的,听得我想打瞌睡。”
不一会,呼噜声响起来,他再背不下去,也吵地睡不着。
会想,何时才能不过这般穷困的日子。
他得更努力地读书才成。
他去捉萤火虫,想做一盏灯。
但被哥哥看见了,哥哥气道:“你笨啊,夜里要看书,怕浪费油,与我说,我给师傅做瓦偷偷攒了点钱,没给爹娘知道,我去给你买蜡烛,你偷偷点着看书,可别让他们知道我藏钱了。”
“哥。”
“你我是兄弟,计较这些做什么。”
蜡烛一截截地烧掉,装着萤火虫尸t体的纱布袋子留了下来。
他抵靠住书架,滑坐在地。
……
许执醒过来后,摁着额穴缓了片刻。
他起床穿鞋,在昏昧里,推窗看出去,外面恰是夜凉如水。一只黑猫正在柿子树的高处,躬身勾着什么,不时“喵”叫声。
拉开书案抽屉,从里取出一方棉帕。
掌心托着帕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银蝴蝶的耳坠子。
月光洒落在坠子上,闪烁着莹亮的光泽。
是他年初入京赶考,尚住客栈时,与同年去往上元灯会,在赊月楼初见柳姑娘,她撞落在他怀里的。
他堪见她朦胧如雾的泪眼,那抹柔软极速撤离,他下意识伸手要拉住她欲坠的身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慌着歉声,从他怀里退出来,又提着裙摆,跌跌撞撞地跑下楼去,隐约地听到一声声的呼唤:“三表哥!”
他半伸出去的手滞住,却注意到袖子上垂挂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拿起一看,是一只耳坠。
是她遗落的。
他忙去追她,想要将耳坠还给她。
但上元灯会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人一跑入那些璀璨绚烂的花灯里,再难觅踪迹。
他在喧闹的人群里找了好一会,都未看到她。
那时他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兴许以后也不会再见。
但他还是将那只银蝴蝶的耳坠小心保管。
不想真的有再见的一日。
那天是寒食,落雨。
春闱放榜之后,与同年往潇水湾踏青不成,正待返回城内,不妨经过一座亭子,隔着蒙蒙细雨,隐约觉得是她。
待走近些,看见果然是她。
一个人坐在廊下,低着头,手指揪扯腰间的荷白绦带玩,轻荡着两只月白绣鞋,瞧着闷闷不乐的样子。
顶着两个簪珍珠钗的旋花髻,发丝被斜飞的雨水打湿,黏在瓷白的颊侧。
她身边并没有伞。
他微微握紧手里的伞柄,而后走进亭中,收好了伞,她都未留意到进来个人,还在发呆。
他不得不朝她走近些。
她终于看见了他的到来,停住晃脚的动作,擡起头,一下子慌乱地站起身,往后退,却被椅靠磕到膝窝,又坐下去,后脑也磕到了柱子。
她摸向脑袋,朝他瞪眼,脸腮上的肉也气鼓起来。
却一点都不凶。
他没忍住笑了声。
她已经不记得他。
时隔三个月,他也不知如何开口,再归还她那只耳坠了。
“在下唐突,路过见姑娘没有带伞,这把伞就送予姑娘。”
只能将伞留与她。
她并不要,一副冷淡的模样。
“多谢公子好意,我的丫鬟已经去寻伞了。”
那般大的雨,亭子又小,等找来伞,她都要淋湿了。
“春雨不知何时停,亭小难避风雨,还请姑娘收下。”
他把伞放到石桌上,转身后退两步,冒雨出了亭子,钻入同年的伞下。
从她的容貌和穿着,他看出她的精细娇养,恐是那些大户出来的,只不知是哪家。
但不管是哪家,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却不想不久之后,一场相看会落到他的头上。
他的座师卢冰壶,有意让他与寄住在镇国公府的表姑娘看过。
他不好拂这个意思,只能先去,到时再借机找缘由推拒。
只是他没料到相看的人,会是她。
隔着屏风,仅是一个婀娜的影,他隐约觉得是她,待人探出半个头,他看清了那半张面容。
怎么第三次见,又是眼睛通红,伤心的样子了。
她不乐意这场相看吗?
但当国公夫人问他时,他却默点了头。
临走前,他侧首转过时,踟蹰瞬,还是对屏风后的她笑了下。
出府的路上,卫家二爷、户部侍郎卫度问及他在刑部的差事,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已分明,这桩婚事若是能成,到时会许给他好处。
纵使还不明其间纠葛,但他依然默地应下。
只是能成的关键,也得柳姑娘点头。
他知道了她的姓名。
窗外的猫又喵叫了声。
许执缓缓坐了下来,一颗心在阒静将亮的夜,渐起忐忑。
这一晚,她是如何想的,是否会选他。
她应该还记得他。
他隐约有感,倘若她答应了,他以后的仕途兴许会朝另一个方向去。
而到时,他会将这只银蝴蝶的耳坠归还给她,与她说,其实他们早已在上元那日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