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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长安 正文 第216章 太孙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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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6章太孙之死三更合一

    姜离焦急地等宁珏的消息,可连着数日也无动静。

    直至五月十八这日傍晚,没等来宁珏,却先等来了简思勤。

    九月便是今岁秋闱,简思勤近日闭门苦学,已有多日没来薛府拜访,今日前来着实令姜离意外。

    待将他请来盈月楼,一见面简思勤便道:“妹妹,快准备准备,我在仙楼定了位置,咱们今日去看选花魁去,虞姑娘和付姑娘府上我都送了拜帖,咱们去好好热闹热闹,这几日乐完了,我六月便不再出来了——”

    窗外晚霞漫天,盛夏暑气正在消散,姜离索性无事,便应了下来。

    待出府上了马车,简思勤道:“我在府里憋坏了,肃王出事之时,母亲也不让我出来乱跑,听说这几日朝内朝外风声鹤唳,陛下也病倒了?”

    “陛下还是旧疾,近两日未传我入宫,我也不知详细。”

    姜离答完话,忽然想到了齐悭之言,便道:“城南是不是有个天香楼?”

    简思勤道:“你如何知道?确有个天香楼,登仙极乐楼之下,醉欢楼、天香楼这些地方都相差无几,你还记得那簪花榜吗?如今还剩下十人了,里头有个叫沉朱的姑娘便是天香楼选来的——”

    姜离心中有了数,“听别人说起过。”

    简思勤帖子下得早,等他们到登仙极乐楼之外时,虞梓桐和付云慈兄妹已经到了,付云慈兄妹如常,虞梓桐则有些心事重重。

    夜幕初临,登仙极乐楼内灯火阑珊,幻若琼楼,在丝竹乐声中,几人进了一楼厅堂,待往那五丈高的簪花灯楼上一瞧,果然只剩下了十人,姜离目光扫上去,排在头名的仍然是那位雪娘,简思勤适才提过的沉朱姑娘则在第六。

    简思勤道:“今岁的花魁必定是雪娘无疑了,走,待会儿雪娘会出来抚琴,咱们去楼上落座去——”

    付云慈道:“雪娘擅琴?”

    简思勤道:“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绝,舞技亦是一流。”

    付云珩也道:“这几日衙门忙的紧,但连我也听说过。”

    几人沿着楼梯往二楼雅间行去,刚上了二楼廊道,不远处的回廊拐角处走出来几个锦衣中年男子,几人径直往天字一号雅间行去。

    简思勤看着他们轻啧一声,“连苏二爷都来了!”

    付云珩伸着脖子张望,“哪位是苏二爷?”

    简思勤指着其中一个蜀锦蓝袍的瘦削男人道:“就是那个最瘦的——”

    众人随他目光看去,待看清那人面相,皆是微惊,简思勤所指之人并非普通的瘦,而是皮包骨头的病态之瘦。

    “那便是苏二爷?怎么这幅模样?”

    付云珩奇怪极了,简思勤一把拉住他,“进屋里再说!”

    入雅间坐定,待小厮们上了茶点退下,简思勤才道:“这位苏二爷是广陵苏氏这一代的家主,上头有个哥哥早年病逝了,传说他十多年前也患过重病,但后来不知怎么病愈了,就这么活到了现在,只是他需常年用药,且饮食上忌讳颇多,他那皮包骨头的模样,都是患病害的。”

    “他可是患过心疾?”姜离捧着茶盏问。

    简思勤微讶道:“妹妹如何知道?”

    姜离道:“我看他前额皱纹颇多,面色也发红,眼睑处也与正常人不同,遂猜的。”

    简思勤摇头,“那我还真不知他患了何病,只是这登仙极乐楼和广陵苏氏名气太大,道听途说罢了,咦,虞姑娘怎么愁眉苦脸的?”

    几人见面半晌,虞梓桐硬是未发一言,饶是谁都瞧出她兴致不高。

    简思勤这般一问,虞梓桐强笑一下道:“没什么——”

    付云慈拍拍她手背,坦然道:“肃王那件事和皇太孙旧案有关,我们本以为肃王被查办了,广安伯府那件旧案会被翻出来昭雪,却不想肃王之罪是肃王之罪,广安伯的罪名硬没有半点儿减轻,她正为了此事发愁呢。”

    姜离心底暗叹,安抚道:“还没到最后呢,大理寺和刑部还在收尾,淮安郡王出事之时有位太医也受了冤枉,都十三年了,近日都要平反了。”

    姜离所言之人正是明肃清,明卉盼了多年的真相被查清,为明肃清平冤的奏请景德帝也已经批准,不日明肃清之冤便可昭雪。

    虞梓桐摇了摇头,“很不容易,好些医道上的说法,根本没什么真凭实据等着衙门去查,那白敬之也是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哎,我该跟着堂姑姑学医的,若我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如今也能讨个说法。”

    付云慈道:“已经这么几年了,不急在这几日,何况还有阿泠相助呢,真有什么消息她会说的,裴世子也不会坐视不理。”

    她言毕,简思勤和付云珩也安慰起虞梓桐,虞梓桐到底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没一会儿也展颜开来。

    这时付云珩唏嘘道:“今岁长安实在不太平,这几日金吾卫也案子繁多,等着看吧,我总觉得今年还有什么事要发生——”

    虞梓桐心中微动,“金吾卫有何事?不是抓那沧浪阁的人吧?”

    虞梓桐牵挂沈渡多年,何况自前次明华山一见,她始终在打探沈渡下落。

    付云珩摆手,“抓邪魔歪道是拱卫司的事,我这里是月前有两个孩子不见了,他们的父母报官报到了京畿衙门,京畿衙门人手不足,便请我们帮忙,我手上正好没差事,这事便交到了我这里,这月余我天天在外面跑,人都黑了一圈。”

    虞梓桐紧张道:“是拐子拐跑了?”

    付云珩叹道:“案子到我这里,我都找了大半个月了,不出意外应是拐子拐走了,天可怜见,那两个孩子一个眼睛患病,一个耳朵天生失聪,也不知拐子捉这样的孩子做什么,卖也卖不出好价钱啊,两个孩子才七岁,有病在身,逃也难逃脱。”

    众人听得心惊,姜离也觉怪异,“拐子怎会——”

    正待再问时,一道清灵的琴声响了起来,简思勤猝然起身奔向露台,“是雪娘,弹的是《春江花月曲》,快来听——”

    雅间的露台正可看到那正中的演台,与当日看幻术一般演法,雪娘是今岁登仙极乐楼力捧之人,普通的来客可听不了她的演奏。

    姜离也起身走来露台,但她不擅琴艺,只觉弦音悦耳,也听不出详细,她站在围栏边上,只去看雪娘窈窕的身段。雪娘看起来十七八岁,一袭雪色绣裙衬得她气韵出尘,此时她面上还带了一方雪色面纱,半隐半透之间,能看出她五官优越,骨相秀美,一颦一笑之间,愈显得她神秘莫测。

    “怎么还掩着脸呢?”付云珩奇怪道。

    简思勤道:“都是这仙楼的手段罢了,待花魁选出来,这第一个看花魁真容之人只怕要一掷千金才行——”

    付云珩抓了抓脑袋:“好听倒是好听,但我也瞧不出技艺有多高超啊。”

    几人之间也就简思勤与付云慈颇擅琴,简思勤听得如痴如醉,正待为大家品读一番,却忽闻外头响起了刺耳惊呼声——

    众人一愣,付云珩忙返身去开门,待出雅间往一楼大堂一看,登时惊讶道:“怎么是拱卫司?这是怎么了?”

    姜离忙也跟了出来,站在二楼楼梯处往下一看,果然见一楼大厅之中进来了十多个身穿公服之人,领头之人赫然便是宁珏和陆承泽。

    “宁公子!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动静太大,吓得一楼酒客惊呼阵阵,乐曲声也停了,掌柜苏泉听见动静忙从后堂出来,拱手道:“二位有失远迎了,有话好商量,这是何意啊?”

    宁珏冷声道:“赵启忠何在?”

    苏泉赔笑道:“他这两日告了假,并不在楼中,两位大人,到底是因为何事啊?”

    陆承泽上下打量这数层楼阁,道:“看来今夜你们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来人,每间屋子都仔细搜一搜——”

    苏泉面色大变,“我的大人哦!怎么就闹这么大?咱们有话去后堂说不好吗?前次段世子的事我们这的生意已经大受打击,眼下可经不起——”

    陆承泽不假思索道:“拱卫司奉命办差,求情的话你不如去陛下跟前说!”

    随着话音,拱卫司武卫们已经沿着楼梯往楼上冲了上来,宁珏目光四扫之际,一下看到了二楼的姜离,他微讶,忙也往楼上行来。

    简思勤目瞪口呆道:“怎么又招惹了拱卫司?登仙极乐楼今年也是命犯太岁了!”

    说话的功夫,宁珏已经上了楼,看着众人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姜离道:“我们来看选花魁的热闹,你们这是——”

    陆承泽这会儿功夫也瞧见了姜离,他紧跟着上二楼道:“薛姑娘,登仙极乐楼楼中或有人与邪道有染,今日曲子是听不成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快些归家吧。”

    姜离心神大震,“与邪道有染?”

    宁珏横一眼陆承泽,压低声道:“还记得莲星吗?她七年前本就是登仙极乐楼之人,我们顺着她的线索查,查到了这些年她与几个登仙极乐楼旧人关系密切,在她过世前几日,如今的仙楼管事,一个叫赵启忠的还去看过她,这两日我摸查了此人,发现此人也有些古怪行径——”

    话音未落,天字一号雅间的苏二爷几人也走了出来,苏泉一边忙着向食客们致歉,一边也跟上了楼来找苏二爷禀告。

    苏二爷听完,便朝宁珏二人走来,“两位大人要搜,我们自然配合,只是还请莫要伤了客人们,苏泉,好好安排客人车马,改日我亲自向他们致歉——”

    苏二爷名唤苏子慎,已年过不惑,此刻离得近了,姜离愈发肯定了此前的猜测。

    宁珏与陆承泽二人见他态度极好,倒也敛了怒容,苏二爷吩咐好苏泉,又回身请雅间内的几位客人们自西侧楼梯往后院而去,他们前脚刚走,三楼之上忽然传来两声轻喝,继而更响起了兵刃相击之声。

    宁珏和陆承泽面色一变,立刻往楼上追去,很快,数道惊呼声炸响,紧接着数个锦衣男客跌跌撞撞从楼梯口跑了下来。

    当首之人口中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快走快走——”

    二楼的客人们本就又扫兴又受了惊吓,正慢吞吞往楼下去,一听此言,纷纷逃命一般往楼下冲,甚至有人因惊慌自楼梯上跌滚下去。

    简思勤紧张道:“这可真是乱了……咱们也走吧?”

    姜离颔首,几人慢了两步也往楼下去,可还未走到楼梯处,忽闻楼上几声惊叫,其中一声“公子”尤其震耳。

    姜离猛地驻足,“是赤霄的声音——”

    付云珩不明,“赤霄是谁?”

    “宁珏的亲随。”姜离听见楼上动静不小,一时生出不祥预感,眼见楼梯处无人守卫,她当即顺着楼梯往三楼而去,虞梓桐愣了愣,忙也跟了上。

    三楼之上乃登仙极乐楼一众妓子住处,乃更为私密的待客之地,寻常客人很难自己进入,又因这楼阙布局不同寻常,这往上走的楼梯也更为曲折陡峭,姜离提着裙裾脚步如风,一边爬楼,一颗心莫名急跳起来,某一刻,她额角重重一抽,眼前这灯火通明的楼道,竟与七年前那黑洞洞的楼道重叠起来——

    姜离心跳若擂鼓,待上三楼,还未站定便瞧见了楼道地板上斑驳的血色。

    七八个衣裙艳丽的姑娘,花容失色地站在各自门口,满脸惊恐地往四楼楼梯方向看,姜离脚步未停,又往四楼跟去。

    她步伐迅疾,沉重的脚步声与心跳声重合,四肢发僵,耳畔轰鸣阵阵,眨了眨眼,曲折楼道在灯火中光怪陆离起来,几息功夫,冷汗溢满掌心。

    “薛姑娘!快看看我家公子——”

    待上四楼,赤霄的疾呼令姜离如梦初醒,她定睛一看,便见这才片刻功夫,宁珏左肩已被血色染透,他捂着肩头靠在四楼围栏上,目光却死死盯着五楼方向,高声喊道:“陆承泽!若是让他跑了!我定不饶你!”

    他喊完喘了口气,这才看向跟上来的姜离,苦笑道:“你怎么上来了?”

    见他肩上血流如注,姜离忙上前来,“怎么回事?”

    宁珏本痛得龇牙咧嘴的,但见姜离来了,强撑镇定道:“一个小毛贼罢了,看着弱不禁风的,我大意了,嘶——”

    姜离掀开宁珏肩上衣袍,便见一道伤口血淋淋,深可见骨,她道:“伤的不轻,别动,赤霄,去找苏掌柜拿药来,他们楼中定有准备——”

    赤霄领命而去,宁珏有些脱力地瘫坐在了楼梯上,擡头一看,见姜离面色煞白,额上溢出冷汗,他颇为感动道:“你别怕,别担心,这点儿伤根本不算什么!”

    姜离:“……”

    说话间虞梓桐几人也跟了上来,见他受了重伤,虞梓桐诧异道:“这是怎么搞的,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你还挂了彩?你学艺白学了?”

    宁珏本就强撑着,听闻此言面上更是挂不住,但不料虞梓桐嘴巴虽毒,手上却利落地掏出自己的丝帕,一把按在了他伤口上。

    “啊——”宁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你是不是故意的?!”

    虞梓桐又好气又好笑,“我好心帮你止血,你怎么能说我是故意的?你以为我像你宁公子一样小家子气吗?”

    宁珏本就受伤,一听此话更气得胸膛起伏,姜离无奈道:“好了,别斗嘴了,他伤的实在不轻——”

    正说着,苏泉带着个小厮急奔而来,“哎哟宁公子怎么受伤了!快,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宁公子真是对不住了,我也不知那赵启忠还在楼里,哎——”

    姜离接过金疮药,虞梓桐也搭手帮忙,宁珏痛得满头大汗,咬牙道:“苏掌柜,你最好别让我查到你这楼里还有妖魔鬼怪——”

    苏泉快哭了,“公子饶了我吧,这楼新建才一年,段世子一出事,我们半年的生意全打了水漂,如今战战兢兢度日,哪敢有什么妖魔鬼怪?这赵启忠是当年旧人,我们人手不足,重建之时专门召回旧人当差,若知道他有鬼,我们必定不敢用他啊。”

    宁珏冷笑道:“肃王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段世子?!”

    苏泉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哎哟,怪我怪我,怪我这嘴说惯了,段霈,那段霈一出事本就害苦了我们,我们再不敢招惹是非的——”

    正说着话,楼上又传来动静,几人回头一看,便见陆承泽押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正是他们要捉拿的赵启忠。

    这人身怀武艺,费了一番功夫才被捉拿,此刻面上青紫,颊侧带血,但瞧见宁珏被自己伤的颇重,他竟是狞笑一声,半点儿不知畏怕。

    陆承泽扫一眼宁珏肩头道:“人我先带回去审,你回府歇着吧。”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宁珏一听这话撑着围栏站起来,“你审?凭何你审?这可是我查来的人,我现在就回去自己审!你留在此搜楼吧——”

    姜离无奈道:“你这伤——”

    “没事,死不了人!”宁珏利落道。

    赤霄知道他心意已决,连忙上来搀扶他,宁珏走出两步,又回头道:“过两日阿姐会请你入宫给宣城郡王看诊,此前之事,她会自己问你。”

    这话意味深长,旁人听来也觉不出古怪,姜离颔首,宁珏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那赵启忠被带了下去,陆承泽则领着剩下的武卫继续去搜查仙楼内外。

    苏泉这时送上干净的丝帕,姜离擦了擦手,又看了一眼五楼方向,“苏掌柜,这五楼的布局与四楼可是相同?”

    苏泉一愣,“比四楼少了东西两面厢房,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姜离摇了摇头,这才与几人往楼下走去。

    虞梓桐边走边道:“看不出来宁珏还是个硬汉子,他不会晕在半路上吧?这么多人也能被偷袭,学的什么花拳绣腿——”

    付云慈无奈道:“好了你,就饶了他吧。”

    虞梓桐轻哼一声,道:“适才那人如此顽抗,那是不是说他一定就是邪教中人呢?”

    “就算不是邪教中人,也定是心里有鬼,否则哪能如此不要命?但这下有他好受得了,拱卫司的大牢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付云珩说完,几人已经出了登仙极乐楼,本来玩乐,却又撞上了乱子,简思勤颇为懊恼,眼见时辰不早,告别后众人各自归家。

    薛氏的马车走动起来时,姜离有些不适地揉起了额角。

    怀夕早看出不对,“姑娘,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奴婢看您脸都青白了,那宁公子也真是怪自作多情,还以为您是在担心他——”

    “我想到了那日入登仙极乐楼的情形。”

    姜离虚虚闭着眼睛,片刻前的场景与七年之前交错,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复盘,一直在想当年入登仙极乐楼前前后后遇见过什么人,有何异常,但思来想去,除了林瑕,我还是想不出第二个动手之人,但为什么呢?那林瑕甚至不知自己被人调查过,即便知道,他对我下手是为何?”

    怀夕道:“会不会是怕人发现他才是令东宫染疫之人?看到姑娘跟踪他,他便下了杀手?甚至他都不一定认识姑娘——”

    姜离缓缓摇头,“不像——”

    姜离揉着额际,忽然,她睁开眸子道:“我如今想来,甚至有一种他是故意引我上楼,一早便知道有那场大火——”

    怀夕惊骇道:“他是刻意想谋害姑娘?可为什么呢?”

    姜离苦笑一瞬,“我也不明白,也或许是这几年我对此事耿耿于怀,却又无证据,想偏了也不一定,但……适才那循着声响,亦步亦趋跟上楼之感,实在太像当年了……”

    当年事发太过突然,后来重伤半年,直令姜离模糊了许多细枝末节,但哪怕如今回忆越来越清晰,姜离还是难已勘破,她想不明白何人会致自己于死地。

    深吸口气,姜离道:“还是先等着见宁娘娘罢。”-

    姜离想知道宁瑶作何打算,直等到五月二十二这日,才得了宁瑶传信召见,理由自然还是请她给宣城郡王李瑾看诊。

    姜离入东宫,先去景仪宫面见了薛兰时,得知她给宣城郡王看病,薛兰时倒是一副如常神色,她如今有孕在身,全当给自己孩子求福德了。

    待到了景和宫,是素玉和宁珏在外迎接。

    姜离看了眼他左肩,“伤如何了?”

    宁珏一笑,“好多了,请吧,阿姐在等你——”

    入了景和宫前殿,便见宁瑶一袭月白宫裙站在窗边候着。

    姜离见了礼,宁瑶请她落座道:“姑娘那份文卷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这些年下来,我也懂了三分药理,我认为姑娘说的有理——”

    姜离心头微松,可宁瑶接着道:“但有一点我不明白,就算肃王下毒不足以杀死翊儿,可那广安伯施针有误,乃是当年许多人做过证的,姑娘何以认为他施针也不能致死呢?甚至,姑娘觉得广安伯也像那位明太医一样是被冤枉?”

    肃王伏诛多日,自看了姜离文卷,宁瑶前前后后想了许多,明肃清含冤之事她自然也一清二楚,姜离见她这般郑重,自是看到了希望。

    姜离道:“娘娘,那位广安伯乃是当年的太医令,那伏羲九针更是他府上家传绝学,这样一个人,我是不信他会出现施针有误,从而治死人的纰漏,当然,万事无绝对,所以我一直想来见娘娘,到如今,再没人比娘娘对小殿下的病情记得更清楚了,且若还有其他人对小殿下动了手,那此间也一定会有破绽。”

    宁瑶道:“当年我还不懂什么医理,本来翊儿的病情都记录在案的,可那一场火……其实这也是我今日见姑娘的缘故所在——”

    “游之说裴世子也疑那场火有异,其实当年我又何尝没怀疑过?但那时禁军查下来并无异常,我便也只能当做意外了,这几日我又私下探问了一番,时过境迁,更毫无踪迹可寻,但这疑问始终未在我心底打消。”

    说至此,宁瑶沉沉道:“既如此,再不愿看到这般结果,我作为翊儿的母亲,也只能一探到底,姑娘想问什么便问吧——”

    姜离道:“小殿下病程是如何变化的?”

    宁瑶默了默,道,“当年……疫病入东宫是在九月末,起先是几个武卫有发热之状,后来不知怎么,翊儿也跟着高热不退,当时我便觉不妙,没两日他便出现寒战,头痛、呕吐之状,确定染疫无疑……”

    “起先是药藏局主治,但翊儿病况复杂,来势迅猛,眼看药藏局制不住,父皇特意令尚药局与太医署会诊,如此,便有了七八位太医为翊儿诊治。”

    “至冬月初,翊儿疫病初愈,总算不再发热,但其并发遗症却时轻时重,我现在还记得他上腹抽痛,双腿浮肿,呃逆、心悸、汗多,有几日食水难咽,夜里也极难入睡,好容易睡着了,却总说胸口被大石压着,生生憋醒,即便入睡,也常噩梦连连,几位太医不敢大意,直至腊月初翊儿情况总算好转了些。”

    “当时能入睡了,只肠胃仍差,出汗多,精神也不济,但比起先前已无性命之危,那时我还想着,就这么用药,除夕之前总能好个八九分——”

    说至此,宁瑶语气沉痛起来,“但到了腊月中旬,翊儿的病又现反复,当时我不明白,如今想来,应是李昀下毒之故,他又有了窒息、胸闷、心悸诸状,五脏六腑时而发痛,但又诊不出病灶,太医们也觉棘手……但我记得很清楚,到了腊月二十四前后,翊儿的病情见好了,那日天降大雪,他多日未出含光殿,我还陪他去玩了一会儿雪,当时我也想不到,那竟是他最后一次走出殿门。”

    姜离紧声问道,“那殿下之病后来何以迅速恶化呢?”

    宁瑶攥紧指节道:“是二十五开始精神逐渐萎靡的,至二十九夜里,半夜吐了两次,我抱着他时,他手脚都在发抖,看着像极冷,但身上又出大汗,那汗水将寝衣都浸湿了,面上亦是一片潮红。我觉得不对,忙唤人请太医来,一众太医来后施针的施针,用汤药的用汤药,眼看着精神好些了,可到了三十午后,翊儿却时昏时醒了。到那时我都没想过他会死,我记得那日傍晚,他又开始呕吐,没多久便陷入昏迷,太医们来诊脉,只说他心脉衰微,五脏俱损,已是无力回天,我就那么看着他咽了气——”

    宁瑶闭上眸子,深吸口气后才睁开,“翊儿用的汤药每日都有人试,无一人有中毒迹象,查来查去,只有广安伯施针连日变幻,没个章法,也无法试针。后来有太医指出广安伯施针有误,广安伯做了解释,可太医们却不认其理,再加上他有个为皇后娘娘看诊的义女,那义女会他的绝学,其证供也证明他用针不妥,最终,罪责便到了广安伯身上。”

    姜离心头窒闷一刹,默了片刻才道:“既核查过,那至少表面上的用药不会出错,若有其他人动过手脚,那也一定是像肃王这般手法隐秘的慢性之毒,娘娘可能想到当年常在小殿下身边之人有何异常?”

    宁瑶摇头道:“伺候的人虽多,但能日日接近翊儿身边的,也就只有我和素玉罢了,所有食水我们都十分小心,也都有人试毒,旁人根本没机会趁虚而入——”

    说至此,宁瑶忽然道:“哦,还有一人,郑良媛的姐姐郑文汐,当年她颇得殿下宠爱,亦颇会为人,她有心与我交好,也是真的对翊儿尽心,那段时日她帮了我不少,我正是念着她的好,后来才对她妹妹多有照拂。”

    姜离忙问:“她帮了娘娘什么?”

    宁瑶唏嘘道:“她比我年轻,性子也活泛,常来陪翊儿说话逗乐,偶尔伺候食水,但她知道规矩,从不带自己殿中的膳食来。她还学过按扤之术,尤其那双手柔若无骨,翊儿病后双腿浮肿,全靠她日日来帮翊儿活络筋骨。”

    姜离本有怀疑,但听郑文汐从不沾膳食,疑虑便消了几分。

    宁瑶平日里少忆旧事,如今提起郑文汐,也是尤有余悲,“对文汐,这几年我心中仍是负疚,翊儿去后,我沉浸在悲痛之中一病不起,我怎么也想不到她替翊儿收拾遗物时竟会染病,我当时卧病在床,连她最后一面都未见着——”

    姜离不解道:“收拾遗物怎会染病?”

    宁瑶怅然地摇头,“她的病来的凶,当时东宫早没病患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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