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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唳长安 正文 第210章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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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出事了二更合一

    “启禀陛下,肃王府那两个孩子,确是前后用药两月病逝。”

    本以为肃王数罪并罚已是板上钉钉,但万万想不到,他此刻又提出这般证供,偏偏中毒是否能致死,关键便在剂量多少,见姜离神色凝重,裴晏自能想象到她此刻必定煎熬,便先开了口答话。

    他又接着道:“但程秋实已死,剂量轻重无从考证,白敬之也未明确说明当时那般用药多久会致死。是以,第一,是否减轻过剂量之事无从考证,第二,是想令皇太孙留下遗症还是想害死皇太孙,也只是肃王殿下自说自话,并无人证。”

    “不,父皇,父皇信我,事到如今,儿臣说这些,不是为了请父皇饶命,儿臣可以丢掉性命,但儿臣便是死也不愿多受一分冤枉!当年翊儿忽然病危,儿臣在府中还吓了一跳,还在怀疑,是不是白敬之多用了药量了,正担忧之时,便知他们已经查出了古怪所在,父皇,难道只因为儿臣动了些手脚,那广安伯的罪孽便可尽数抵消吗?若论罪魁祸首,那是广安伯而非儿臣啊——”

    肃王不住哭诉着,景德帝沉声道:“前些年药藏局起过一场火,翊儿的医案都被损毁了,已经没办法仔细分辨了,白敬之那手书之中的言辞也十分模糊,他虽有心为自己遮掩,但似乎也真的认为魏阶施针出了错……”

    姜离眉心一跳,欲要启口,裴晏抢先道:“白敬之当年处惊慌之中,如今以命做局,也是他被迫的选择,臣以为,他对广安伯的指控还有待商榷,并且,这两日臣又仔细审问了白珉诸多细节,还发现了一件与广安伯有关之事。”

    景德帝朝他看来,裴晏道:“其实当年白敬之给淮安郡王用的金液丹丹方,乃是他去广安伯府拜访魏伯爷之时,从魏伯爷处偷窃而来。”

    景德帝听得挑眉,姜离一愣之后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白敬之医案的药方十分熟悉,原来真是白敬之偷窃所得!

    裴晏继续道:“白敬之与广安伯乃少年旧识,后来广安伯升任太医令,白敬之却只是个普通的侍御医,他一边敬佩广安伯的医术,心中却也有些嫉妒和不平。当时他想借淮安郡王之病扬名,用了两个自创医方却效果甚微,于是,他前去找广安伯请教。彼时广安伯给他的说法与其他御医相差无几,建议他保守治疗。”

    “白敬之听来很是失望,但也是那一次,他在广安伯的书房发现了广安伯那几日弃用的废医方,他发现广安伯自己也在尝试改良金液丹,但似乎并不满意,便将医方丢弃在了纸篓之中……”

    “所以他捡来了废医方,用在了李炀身上?”景德帝忍不住接言。

    裴晏颔首,“不错,他本着侥幸之心想试试,却也没想过如此一来,竟然催发的淮安郡王病情恶化,那时的他心境十分不稳,为此还暗自嫉恨过广安伯。”

    姜离在旁听得咬牙切齿,景德帝也冷冷道:“医方是他自己偷窃而来,他有何脸面记恨他人?此人心志实不在正道。”

    裴晏闻言便道:“臣也做此想,后来他被肃王殿下包庇,待到了皇太孙出事之时,指证广安伯的这份用心便更难断了。”

    先嫉妒魏阶,后偷窃魏阶弃方害死了人,便更怨恨上了魏阶,待到了李翊出事,他一方面要找替罪羔羊,一方面对魏阶仍有遗恨,这份指控怎能作数?

    裴晏之意分明,但景德帝沉吟一刻后道:“其实这两日朕也在想当年的判罚,但朕思来想去,都觉魏阶并不清白,彼时除了白敬之,还有多人一同指证他,他们总不可能和魏阶又有仇怨吧?”

    “陛下,臣女听闻魏伯爷的家传绝学本就与他人医道不同,旁人是如何看懂了他的行针之法呢?”

    姜离冷静半晌,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幸而她是医家,有此问倒也不足为奇。

    景德帝道:“白敬之和魏阶相熟,对那伏羲九针略知一二,当年一开始主要是他在旁作证,除了他,还有魏阶的一个义女,朕当年给了同样的医案,但那义女的施针之法和魏阶全不相同,她乃是最有力的人证。”

    提起当年作证之行,姜离心腔又揪痛起来,“只听陈述和当面面诊大为不同,再者若那义女若所学不精,所言之法不同也是有可能的。此毒药性乃是恶化病患之症,太医们也难发现端倪,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想法子找出当年经过此事的人证物证,看看那时小殿下的病情如何变化,此间又用药如何,以此来研判中毒是否为最重死因。”

    龚铭不懂医道,听了半晌道:“陛下,那广安伯也许确是施针有误,但若太孙殿下不曾中毒,或许也不会令太孙殿下丧命?如今真是说不清了。”

    龚铭是局外之人,他所言乃旁观者最正常看法,姜离即便想为魏阶说话,此刻也确实缺了实证,她双手绞在身前,一时心若油煎。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当年真的没有那般狠心——”

    肃王见景德帝不易,这最后机会他自然不可能轻放,但这时,景德帝冷冷地看着他泪泗横流的脸,眼底慢慢被阴翳笼罩,“你为了给翊儿下毒害了三条人命,翊儿之死,无论轻重皆有你一份力,如此伤天害理,就不要说你没有对翊儿下死手了,还有你在朝堂内外之种种,不论是为君还是为父,朕都不可能宽恕你,来人——”

    殿外武卫立刻冲了进来,肃王一听此言,面容惊恐地扭曲起来,“不,父皇!不能这样算!这样算儿臣冤枉啊父皇——”

    武卫架起肃王,将他往殿外拖去,肃王挣扎不得,又大吼道:“父皇!是广安伯害死了翊儿,儿臣只是走错了一步而已啊,父皇!您以为在这宫里就只有儿臣想让翊儿出事吗?翊儿死了不知有多少人高兴哈哈哈……”

    在癫狂的笑声中,肃王消失在了殿门口,龚铭看着众人面露尴尬,轻咳一声道:“陛下,您看如何办——”

    景德帝沉声道:“按如今的人证物证办,他已经承认了下毒之行,那便按照律法,一桩桩一件件给朕查个明明白白。”

    裴晏这时道:“那广安伯……”

    裴晏替广安伯说话之意已经十分明显,景德帝略有不悦道:“除非你们大理寺查出了明证,否则,朕御令钉死的案子岂能轻易反复?”

    此言已是直接,裴晏正欲言又止,龚铭连忙拱手道:“陛下的意思微臣和裴少卿都明白,请陛下放心,无论是太孙殿下的案子,还是此番牵扯出的其他案子,半月之内,大理寺和刑部必定给陛下一个万全交代。”

    姜离也怕裴晏惹恼景德帝,忙也道:“陛下尚在病中,请您安养精神勿要操劳。”

    景德帝呼出口气,“都去罢。”-

    “裴少卿刚才怎么那般执拗?”

    刚出承天门,龚铭便一脸奇怪地开了口,“太孙殿下是陛下逆鳞,这是众所周知的,如今又多了凶手,竟是儿子害孙子,陛下心里自不好过,裴少卿适才话意分明,陛下哪能认同?且若是为广安伯翻案,岂不是说陛下当年错了?”

    几人一同告退出内宫,姜离也跟在二人身后,听闻此言,她袖中双手绞的更紧,面色都青白起来。

    龚铭又接着道:“依我看,咱们就稳稳办妥肃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广安伯的事就莫提了,光这些案子半个月也难妥当呢。”

    裴晏道:“龚大人所言有理,但若当真找到了广安伯受冤的证据,大理寺也会直言直谏。”

    龚铭失笑,“自然,那是自然。”

    两处衙门并不在一起,龚铭很快与二人告辞往刑部去,待他一走,裴晏沉沉道:“肃王四日来不愿开口,我也未想到他会有此证。”

    这半晌功夫,姜离心底纵然万般失望,此刻也接受了这结果,更何况禁中人多眼杂,她也不好表露不甘,便道:“是我没想周全,中毒若无剂量佐证,能钻的空子太多,肃王也并非傻子——”

    说着话,她道:“白敬之留下的手书可能让我看看?”

    若裴晏所言,如今需得找到与广安伯有关的实证,姜离很想知道白敬之的手书说了什么。

    裴晏道:“去衙门看罢,他交代的还算详细。”

    时辰尚早,姜离便与裴晏一道往禁中以西的大理寺衙门行去。

    没走两步,裴晏道:“展跃夫妻和杨培如今都在秉笔巷安顿着,他们两家的人证物证都已审定完了,再过三两日便会返回商州与陇州。”

    姜离念着今日之事,心中憋闷,面上也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只轻应了一声。

    裴晏眼底生出两分忧心来,便低声道:“李翊的医案虽被毁,但你如今能接触宁娘娘,她身边的侍婢当年也照顾了李翊,她们算是最直接的人证。此外,当年几个给皇太孙看诊的太医之中,还有个周瓒在长安城,他应还记得细节,只是如今陛下意思分明,你绝不可意图明显去探查——”

    姜离抿紧唇角,也轻声道:“伏羲九针变化万千,我当年才学了四年,还远不及义父之功,到如今,若能看到详细医案,我应能勘破义父当年施针之法,真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得不让他们知道我是谁了。”

    只有会伏羲九针之人,才能证明魏阶施针无错,但如此一来,姜离便要先自明身份。

    逼仄的甬道狭长,二人并肩行走其间,姜离耳后的发缕甚至摩挲着裴晏的臂膀,他闻言脚步微缓,沉声道:“若只是冒薛氏大小姐之名便罢,如今你得陛下爱重,一旦表明身份,陛下若不愿宽恕,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因此还远不到那一步。”

    默了默,他又道:“此番追查肃王之过已算顺遂,我近日也会往太医署详查,你不必太过着急,如今虽是为了给肃王定罪重审旧案,可但凡有蛛丝马迹,我必请陛下为魏氏正名,刑狱上的章程,总还有我。”

    这一席话落定,姜离强撑许久的镇静生出一丝裂痕,那份失望与不甘,总算隐隐显露了出来。悠长的宫道似看不到尽头,但这一刹那间,她心底生出庆幸,当她决定抱着复仇之志孤身回长安时,早已料想到了这条路是如何艰危坎坷,但一路走到如今,因有裴晏,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般苦痛,她已是何其有幸,眼前的波折又算什么?

    “裴晏——”

    姜离沉默一下,忽然直呼他名。

    当年在白鹭山书院,裴晏是讲学的夫子,无人敢唤他名讳,表字都少称,后来姜离离开长安,重逢这么多日,她也未当面叫过他,然而这头一次喊他,竟也是意料之外的自然轻易,就好似这名字在她心中口中盘桓多年。

    见她如此,裴晏心底浮起两分怪异,像预感到了她要说些不寻常之言,一时竟生出一瞬莫名的紧张,“怎么?”

    姜离侧首看他,四目相对,裴晏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分明看不到底,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却总是十分专注,似乎在当年,他就是这样的目光看她。

    “龚大人说的不错。”她收回视线,又定定道:“此案牵扯甚广,你不好太过激进,你也说过陛下最是多疑,你在朝为官之路还长,不能惹陛下生厌。”

    裴晏未想到是此言,默了默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姜离一愣,脚步加快了些,“不想连累裴少卿罢了。”

    裴晏听得挑眉,姜离却是疾步如飞,待转过一道拐角,眼看着大理寺衙门近在眼前了,另一道身影却也映入了她的眼帘。

    与此同时,翘首以盼的宁珏也看到了她,“薛泠?!”

    宁珏很惊喜,正要迎上来,又见裴晏从姜离身后走了出来,他于是喜色更甚,“师兄!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薛姑娘去给陛下看诊,我也刚见完陛下,你怎在此?”

    裴晏先一步答话,宁珏道:“我听说肃王要求见陛下,陛下允了,我只怕事情生变,便来找师兄问问,如何?”

    待到了东院值房,裴晏才将肃王在太极殿所言道来。

    宁珏听得横眉冷对,“我才不信什么本就不打算下死手之语!能冒险下毒,又怎么可能只是满足让太孙殿下变成个病秧子?但若按你们所查,那两个孩子确是两个月才病逝,那在这一点上,肃王或许没有撒谎,这样就说得通了,毕竟当年广安伯施针有误也是前后仔细调查了的!”

    想到广安伯府的案子无错,宁珏骤然轻松了不少,裴晏和姜离闻言都不接话,不多时,裴晏将白敬之那份手书文卷寻了出来。

    姜离接在手细看,宁珏道:“怎么了?还有何疑问吗?”

    裴晏便只能道:“今日肃王喊冤,虽有替自己脱罪之嫌,但因小殿下医案被毁,还是难断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所以薛泠想弄个明明白白?”宁珏眼神灼灼道:“不愧你医道高深,在这治病中毒上是含糊不得,如何?可能瞧出端倪?”

    白敬之的手书乃是罪己书,其上详细自述了如何用药害了淮安郡王,又是如何对明肃清愧疚,待到了六年之前,虽记载了肃王指使他的经过,但用毒的分量记载并不明确,在指证魏阶之行上更是并无悔意,可见在他看来,魏阶那般施针确是过失。

    姜离心底发堵,摇头道:“他不知程秋实如何试药的,于毒石剂量记载的并不详细,在他看来,皇太孙之死确是肃王和广安伯一同为之。”

    裴晏在旁道:“其他人证如钱继礼之流,虽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用药上只有程秋实一人明确知道剂量与毒性轻重,他一死,用毒剂量上便无人说的清。”

    宁珏坦然道:“那岂不是正好?如今陛下并未对肃王心软,只等大理寺和刑部查清楚,把一干人等全部按律处置了便可。”

    姜离一默,道:“确是如此,不过他们一个存心下毒,一个施针有误,即便都伤害了太孙殿下,但罪责应有主次之分才是。”

    宁珏有些动容,“你放心,当年广安伯府已付出了代价,肃王如今想脱罪绝不可能,我们宁氏,还有东宫,都会想法子令陛下严惩肃王的,本来谋害太孙便是诛三族的大罪,只要两方都严惩,便也算替太孙殿下报仇了。”

    宁珏显然误会了姜离之意,而如今并无实证,姜离连广安伯并未误诊的假设都难启口,一旁裴晏道:“行了,你也知道经过了,自去当差罢。”

    宁珏笑道:“师兄你别说,如今我在拱卫司还是负责追查那莲星姑娘的案子,我非得查清楚那月中霜哪来的不可——”

    此事姜离和裴晏皆在挂怀,裴晏忙问:“可有进展了?”

    宁珏道:“这两日查到了几个莲星的旧交,皆是青楼女子,我们还在走访呢,罢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先回拱卫司去。”

    宁珏说完便要走,可待转身走出两步,又回身问:“薛泠,你后日可有空闲?”

    姜离愣住,“后日只怕要给陛下复诊,何事?”

    宁珏尴尬地抓了抓脑袋,“那就罢了,无事,无事——”

    他轻咳一声告辞而去,姜离扬了扬眉头,一转身,便见裴晏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见她看来,裴晏忍着性子道:“看来宁氏和薛氏如今已化敌为友了。”

    这话意味深长,姜离眨了眨眼,先正色道:“我适才忽然想到了肃王今日最后一句话。”

    裴晏略一回忆,立时肃容,“你是说——”

    姜离颔首,“若肃王减轻剂量之事为真,而我义父施针不曾出错,那会否像肃王说的那般,皇宫之中还有其他人也想让小殿下出事?”-

    因肃王之案,已入夏的长安城却是一派风声鹤唳的肃杀之象。

    至四月二十七这日,褫夺肃王亲王封号的御令在早朝上宣读,其王妃、其子皆被贬为庶人,终生圈进王府替肃王忏悔恕罪,肃王府上下但凡涉入几桩命案与贪腐案者,多被判了斩刑和流放,对肃王本人的处置,景德帝迟迟未下决心。

    与此同时,段氏被褫夺国公爵位,段冕和府中涉案者同被下狱,勋国公虽未直接卷入谋害皇太孙之案,但因与肃王过从甚密,在几桩贪腐案上也被牵连,爵位从国公将至县公,除吏部世袭罔替,亦除了吏部主事之权。

    宫中的殷贤妃求情不成,被降为婕妤移居清秋殿。

    连日来姜离只两次出入太极殿与东宫看诊,其余时候皆留在府中。

    天气炎热起来,又近端午,是简娴每一年最为平静之时,她一边为简娴治病,一边征用了府中厨房院一处偏房,又令薛泰采买百十斤生附子,勤勤恳恳地制起药材来,府中众人不知她何有此行,但想到神医们也多自己炼药,便也不足为奇。

    姜离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只在府中围着药炉锅灶打转,但凭下人们来报,也能想象外头是怎样一片兵荒马乱。

    肃王落败十分迅速,除了谋害李翊之罪被坐实令景德帝厌弃之外,太子一脉在期间亦出了不少力。薛琦每日下值回府都一脸的喜气洋洋,连对姚氏和薛沁都宠爱了许多,当然,如今在薛府举足轻重者为姜离。

    至五月初六过了端午节后,一条白绫被悄无声息地送入了肃王府。

    至此,肃王之案暂时落下帷幕。

    三法司忙的脚不沾地,仍剩下颇多细枝末节还需收尾。

    肃王虽是墙倒众人推,可到底是帝王亲生之子,他的死对景德帝的打击并不小,连着好几日宫墙之内阴云密布,长安坊市间的繁华热闹也仿佛收敛了许多。

    至五月初十这日,姜离再入东宫为薛兰时请平安脉。

    “其实没想到父皇会狠下心来。”

    “消息传来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我跟前,连他都黯然沉默了一会儿,那李昀也是个不安生的,说临死之前都在鬼哭狼嚎的喊冤枉……”

    薛兰时抚着小腹,有些恹恹地说着,姜离道:“肃王手上的人命只怕还不止此番牵扯出来的几人,按律法,便是斩刑也得行好几回了,陛下是明君。”

    薛兰时失笑,“你这孩子,是不是信了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姑姑告诉你,自古以来这话便是对寻常百姓说的,父皇若有心保下李昀多的是法子,可他年岁见长,脾性也愈发古怪,心也是越发硬的,我甚至都不觉他是为了王法,自然,惩治李昀是好事,但仔细想来又令人有些……罢了,总归对咱们来说是好的。”

    姜离指尖下是薛兰时跳动的脉搏,她绝不会同情肃王,但此刻经薛兰时一言,心头莫名凉了一瞬,她忙道:“姑姑不必担心,陛下只有对手上染血之人才会如此,姑姑如今怀有身孕,陛下看重姑姑还来不及。”

    薛兰时强笑一下,“那是自然。”

    薛兰时身子有过虚寒亏损,如今月份越大,身上不适之处也不少,姜离细细开好方子,薛兰时看也不看便让秋雯去药藏局拿药。

    这时姜离迟疑道:“肃王临死之前还在喊冤……他虽已认罪,但当年下毒的细节却并未理清,再加上他半月前最后见陛下之时说的话,只怕陛下心底还有疙瘩。”

    薛兰时拧眉道:“他人都死了,也无需如何理清了,无论罪责轻重,反正拿性命来赔了。莫说陛下,便是宁瑶都觉得如此已是不易,前几日还去皇陵住了两日。”

    见姜离忧心忡忡的,薛兰时叮咛道:“你这孩子可别再去掺和这些事了,此事了了,我们和宁氏的关系有所缓和,可说到底难一条心,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更是……万一她们拿你作筏子,你可要着了道。”

    薛兰时似觉晦气,语气颇为严肃,姜离面上应下,心底疑云却越来越重。

    初回长安之时,她是连薛氏一并怀疑在内的,而若李昀之言是真的,那薛兰时会否在当年之事上推波助澜呢?

    姜离正暗忖着,殿外忽然响起一道沉重脚步声——

    “娘娘!出事了!承香殿出事了!”

    随着话音明夏急奔而入,薛兰时蹙眉道:“何事这般惊慌?!本宫不是说过,为了小皇孙也不得在殿内高声喧哗吗?”

    明夏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面白如纸,又手足无措道:“是郑良媛,郑良媛出事了,她……好多血,娘娘,她流了好多血——”

    薛兰时猛地坐起身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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