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那天是他送我去的车站,晚上十点的车,他八点就来接我,路上车程一个小时,到车站还有很长时间,我们在车上聊天,车载蓝牙播放着音乐。
女歌手嗓音柔和又夹杂着一些低低的沙哑,唱着:
距离难免让人胆怯
怕分界更怕越界
可是距离不就是用来让人跨越
你走一步我跟一注
靠近再靠近我炙热的心
我带你看雪你带我看海好吗
我忽然想起来他曾给我发过大海的图,我至今仍未去过海边,但我见过西北宛若末世的大雪。
我一个冲动,扭头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我?”
他一愣,“嗯?”
我心里紧张,面上一笑而过,“不是说要去西北玩吗?”
他“哦”一声,也笑,说:“再看吧,挑个合适的时间。”
我存着私心,说:“冬天好玩。”
他说:“行,那就冬天过去。”
我斜睨他:“君子一言。”
他“啧”一声,直接伸手抓住我的手,拽着我的拇指和他盖了个幼儿园大班生才会盖的章,说:“八马难追。”
十指连心。
我指腹发麻,心也酥软。
车厢里开着空调,暖洋洋的让人犯懒,我差点忘了时间,靠在椅背上哼唧着不想走。
他伸手揉我的头,“你今年三岁吗?”
我哼哼道:“三十了,离异带俩娃。”
他挑眉,“哟”一声,“我白捡俩儿子。”
我脸上是藏不住的笑,跟他吵:“你重男轻女啊?”
他一噎,伸手在空中点了点我,打开车门走了。
我笑半天,打开车窗,脑袋弹出去问:“生气啦?车都不要啦?”
他翻个白眼,我继续大笑。
他进了对面的超市,再出来手里拎着一个便利袋,没走过来,直接站在路边朝我勾手指,我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他嘴里唤狗的声音,我大喊一声:“你死定了。”
他笑着,把东西塞我手里,去后备箱帮我拿行李箱说:“别墨迹了,一会儿赶不上车了。”
我还是哼唧。
他一脸正色,“我买票?送你进学校?”
我一愣,当真了,“你有病吧?”
他一扯唇,“是啊,我有病吧,买站票过去?”
他一把拽着我的胳膊,“赶紧走。”
我沉默下来。
在车站门口分别,他把行李箱给我,我面无表情接过,他低着头帮我整理便利袋,一边整理一边说:“脸那么臭。”
我说:“臭死你算了。”
“那倒也不至于,我多能忍啊。”说完他擡头,忽然伸手帮我整理围巾。
我们距离好近,仿佛只要我敢轻轻踮脚,就能有更亲密的接触。
可是我不敢。
他擡眼看过来,我甚至躲开了。
我垂眸假意看围巾,他松开手,后撤一步,我们拉开距离,冬风从我们中间穿堂而过,带走了为数不多的暧昧亲密。
他跟我说:“快去吧。”
我“嗯”一声转身走了,走两步,我没忍住回了头,他还站在原地,仿佛早知道我会回头,他站在风里,站在黑夜里,站在那一轮弯月之下,嘴角淡笑,跟我挥手,我没有空闲的手跟他挥手,只能对口型无声说:“走了啊?”
他也对口型:“去吧。”
上车第一秒,我就收到他发来的信息,我通常买上铺,很难坐着,只能侧身回消息,车上信号太差,一条消息半天发不过去,我有点心烦,他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信号要比信息好一些,我和他简单说两句便让他专心开车。
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中午,我累得一睡不起,再醒已经是晚上。
我坐在宿舍里,有一种做梦的恍惚感。
他开玩笑说:这眼睛一闭一睁,八百公里开外了。
我笑不出来,有点难受。
我盼着放假,盼了几个月,暑假来临,我们重聚,约夜宵,约散步,约漂流。
时间过得很快,往年炎热难熬的夏天转瞬而过,秋风几场,大雪来临,又一年新年快乐。
今年我们都没回老家,在城里过年,城里从今年开始限制燃放爆竹烟花,新年显得有点无聊。
小马和仔仔他们找我去城村交界处放烟花,我问:“他呢?”
仔仔说:“废话,他去接你了呗。”
我哼哼说行。
他到的时候我在门口蹲了好一会儿,我家狗也在门口,他吹口哨唤狗,我蹲着不动,他无奈说:“行行行,仙女,您是仙女行了吧,用我过去请您吗?”
我这才把狗赶回家,上车。
我刚上车他就递过来一盒仙女棒,我“哟”了一声:“您几岁?”
他跟我抢,“不要给我。”
我哈哈大笑。
到城村交界处时,小马和仔仔已经到了,他们都带了女朋友,仔仔女朋友和我是发小,这队形有点微妙,我先发制人,过去问我发小,“怎么不去找我,见色忘友。”
我发小斜我,“别逼我啊。”
我心虚挪开眼神,把话题岔开。
我们和小马女友也认识很久,大家平时在一个群聊天,她和我打招呼,说:“A安排得到位啊,这亲自接送呢。”
少年一笑,“司机呗。”
他扭头看我,“工资啊老板。”
我说:“退休的时候攒一起给你。”
他说:“好咧。”
我们都笑。
不少人来这边放烟花,天边无限绚烂,绽放在所有人的脸上和眼睛里,我仰头,他就站在我旁边,我余光是他,问他:“这烟花谁买的?”
他说:“我呗。”
我想起就在一周前,我得知今年禁烟花时,发过一条朋友圈:啊啊啊啊啊什么都禁直接把我也禁了好了!
他当时评论:我跟上面说好了,把你也禁了。
我让他滚。
此刻,我望着满目色彩,忽然笑一声。
他问我笑什么。
我笑着说:“你看这像不像五彩斑斓的黑。”
耳边吵闹,他没听见,身子往我这边靠,“什么?”
我没有躲,咽了下喉,轻轻倾身附到他耳边重复一遍。
我们笑点一致,其他人好奇,看过来询问,我们不约而同地摇头说没事,说完又彼此对视一眼。
我先说出口:“新年快乐啊。”
他慢我半拍,宛若回音,“新年快乐啊。”
仙女棒燃起,另外两对早已玩闹开,我和少年在绚烂中对视,亮白色烟火阻隔我们更近,但我已经知足,深觉大梦一场也不过如此。
即使大梦一场。
哪怕大梦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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