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时未见铁衣、封平二人,郭旭问六爷时,六爷道:“铁衣一早就去找封爷商量事情,不知道为何这么久了还未下来。”郭旭有些奇怪,索性先不用膳,道:“我上去看看。”
到得封平门口,郭旭先叩门,却无人来应,郭旭思忖了一回,扬声道:“封平,我进来了。”说着推门进去,厅中并无人在,看向内室时,不由一愣。
但见封平和铁衣二人,盘膝相对坐于床榻之上,两掌相抵,脸膛隐隐有红紫之色,显是在运功练气,郭旭心中暗叫惭愧,险些便扰了他们练功。
正待转身离开,忽听得两人低斥一声,各自向两旁跌去,封平以手抚胸,竟有气血不畅之色,铁衣却愕然看向双掌,叠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郭旭已知不妥,忙上前两步,道:“怎么了?”
铁衣不答,封平眉头深锁,道:“早上铁衣兄来找我,说是昨夜运气,总觉气血翻滚难以抑制,我便运功帮他导引,谁知……”
铁衣擡头道:“谁知封平也是同样,我们体内的内力,竟不听使唤了。郭旭,你怎么样?”
听得铁衣问起,封平亦擡头看郭旭道:“郭旭,你试一试,若你也是同样的症状,此中只怕大有问题。”
郭旭见封程二人脸色凝重,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当下点点头,双目微阖,慢慢将周身真气蕴积于丹田之处,先时还好,正要提气之间,忽觉胸腹如遭重击,紧接着真气溃散四下游撞,郭旭倒退两步,扶住身旁木椅,摇头道:“怎么回事?我也不行。”
电光火石间,封平蓦地想到什么,失声道:“郭旭,莫非我们都中毒了?”
铁衣愕然道:“中毒?怎么会中毒?”
郭旭定了定神,沉声道:“封平说得没错,我们三人的内力都无法运用自如,听来很像是化功散之类的毒药。”
“可是,我们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为什么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铁衣不解。
“现在想来,其实是有征兆的,只是,我们当时都没有留意而已。”郭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采玉挨个搭过几人脉搏,秀眉微蹙,若有所思。
“你们的脉象极不稳定,忽疾忽缓,忽强忽弱,这是真气溃散的前兆,我想,不用很长时间,只此一两日,你们就无法运用内力了。”
果然,郭旭微微点头:“采玉,这会是什么毒?”
采玉摇头:“我只能看出这是化功散,不敢确定究竟是哪一种。不过,就我推测,你们中毒应该已经有几天了,只是这一两天迹象更加明显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济南府或者沧州的时候,就可能已经中毒了?”铁衣皱眉。
听到沧州的名字,封平忽然想到了什么:“郭旭,那对联……”
郭旭点头:“我也想到了。如果真是那采花贼,他在沧州向我们落毒,之后浑无踪迹,这两日我们毒发,他又现出形迹,时间上契合的刚好。”
“采花贼?”采玉略显讶异,“他又出现了?”
郭旭见瞒不住,便将昨日发生的事略向采玉讲了,又提及晚间曾遇到那紫衣女子,那女子点出横批暗藏“初十”之意,至于后来与紫衣女子的对答,因着与此事干系不大,郭旭也未提及。
采玉脸色甚是凝重,先时听到对联内容,略有薄怒,后来听到郭旭提及那紫衣女子,微微点头道:“那横批的确是暗合‘初十’之数。今天是初九,莫非,莫非明日,你们便会内力全失?届时镖局全无抵抗之力,那……那无耻之徒便好趁虚而入?”
说到后来,采玉只觉脊背生凉,铁衣握住采玉的手,想说些宽慰的话,竟是说不出。
封平道:“采玉说得有理,若真是这样,明日便是初十,镖局大凶。”
铁衣急道:“郭旭,不可以让采玉身涉险境。”
郭旭略一思忖,打定主意道:“是,采玉,你和段姑娘须得离开。”
采玉已猜到郭旭心中所想,苦笑摇头道:“郭旭,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想没有后顾之忧,送我和段姑娘先走,可以你也不想想,你们三个好手都已中毒,还有谁能护我和段姑娘离开?况且,对方布局良久,必然猜到这两日我们会有动静,你想,他们会让我们安然离开么?”说着,惘然看向窗外,窗外雾气蒙蒙一片幽杳,更不提看不见的地方暗藏什么宵小了。
程铁衣顿足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便在这等死么?失镖事小,采玉,若你有了什么闪失……唉,当初,我就应该死劝你们不要接下段绫罗这趟镖。”
采玉叹气道:“哥,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省些气力,大家想想该如何迎敌吧。”
封平沉吟良久,忽的眼前一亮:“郭旭,我们三个虽然中了毒,但是镖局之中,有两人一定没有中毒。”
程铁衣心中一喜,第一个想到翁泰北,又一想便知不知,翁泰北急于查探水晶棺的下落,虽然在济南府与镖局小晤,但那之后行程一直先于镖局,况且,一来翁泰北也不在镖局之中,二来封平说的是“两人”而非一人。
就听郭旭道:“你说的是柳尚柳老爷子和天刀少侠赵冯志?”
封平点头道:“不错,我们是在南来的路上中毒,而柳老爷子和赵冯志是从杭州北上,他们应该没有中毒。我想,他们应该可以护送采玉和段姑娘离开……”
话未说完,采玉已然摇头道:“我不同意,柳老爷子他们的确没有中毒,但是且不论柳老爷子愿不愿意,此趟如此凶险,似乎不应将他们牵连进来。二来,对方心思如此奸猾,柳老爷子未必能够护我们逃脱。况且,郭程两家与长风镖局一向共同进退,郭旭和我哥冒着生命危险在此拒敌,我却临阵脱逃不成?难道我程采玉不姓程?难道我程采玉不是长风镖局的人?”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封平见采玉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竟说出这般决然凛冽的话来,不由心中暗暗生敬,铁衣急道:“采玉,不是这么说,若你落到那淫贼手中……”
采玉伸手止住铁衣道:“哥,你不用再说,采玉深信只要你和郭旭一息尚存,采玉绝不会有事。若你和郭旭不幸,采玉绝不独活,如此而已。”
郭旭眼眶一热,强自按捺住胸中激越,笑道:“采玉说的是,除非我死,否则,休想有人动采玉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