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铁衣冷笑:“把长风镖局当成兔子,也未免太托大了些。”
郭旭摇头道:“铁衣,切莫轻敌,搞不好,今晚就是一场恶战。”想了想又道,“今晚让采玉和段姑娘一间房,我们住她们隔壁,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程铁衣点点头,又行了一段,便到天福客栈门口,客栈的伙计迎出来,将马匹牵去马槽饮水,郭旭一行先去客栈的后院,将镖车安顿下,又将镖师分作两拨,一拨守镖,另一拨先去前院用膳,两拨轮换,以防差池。
待得安排妥当,大掌柜的已让伙计过来请了几次,说是雅座的酒菜早已备下,就等少局主并两位姑娘入席了,郭旭不好推辞,便差人去客房请了采玉和段绫罗过来。
说是雅座,其实不过是大堂角落处的八仙桌,边上搁了个屏风而已。正是用膳时分,大堂内闹哄哄坐了个满堂,待得郭旭程铁衣并采玉段绫罗出现,那些个大口喝酒吆五喝六的,倒有一大半安静下来,冷眼打量着郭旭一行,十个中有九个,最终把目光定在段绫罗身上,段绫罗心中发毛,不自觉往采玉身后缩了缩,采玉低声道:“段姑娘,就当没看见这些人,稳当入座便是。”
大掌柜的正陪商六坐着说话,见郭旭他们过来,赶紧起身让座,郭旭欲邀他一并用膳,大掌柜只是摆手,郭旭也便随他去了,四下看了看,低声问商六:“这里三教九流的人物不少,都是些什么来头?”
商六道:“东首那几个使剑的是华山派的,靠门首的那一桌,方才镖局的兄弟听到他们说什么‘离了崆峒有些日子’,当是崆峒派的无疑。其他的几桌似乎有意遮掩身份,不过看身形动作,是练家子无疑。”
郭旭点头道:“不错,华山派和崆峒派,有意要我们知道他们的来头。”
程铁衣哼了一声道:“知道来头又怎么样,长风镖局不见得便怕了。”
采玉见程铁衣面有不悦,忙道:“哥,敌暗我明,戒急用忍。”
程铁衣腾地一声站起:“采玉,你莫跟我掉什么书袋,依我看,要么就痛痛快快划下道来打一场,这般不进不退,被人围着看着,我可吃不消,这饭不吃也罢,我去后院帮弟兄们护镖。”
郭旭素来清楚铁衣的性子,知道留他不住,点头道:“这样也好,一会我吩咐伙计把酒菜给你送过去。”铁衣也不应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采玉见段绫罗面有惊愕之色,笑道:“我哥便是这样的脾气,习惯了就好了。”
六爷也笑道:“铁衣素来是这样的,赶了一天路,大家都累了,先填饱肚子要紧。”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咂嘴道:“这小地方的酒,倒是别有风味。”
采玉打趣道:“六爷,不是小地方的酒别有风味,是你被六嫂看的紧了,这大半年就没喝的畅快吧。”
六爷道:“大小姐,你就别在外人面前臊我了,叫段姑娘听了笑话去,我自罚三大杯还不行么?”说着便又去拿那酒壶,郭旭抢在前面将酒壶抄在手上,笑道:“这可不成,六爷你三大杯下肚,我只怕连酒味都闻不着了。”
采玉故意板起脸来:“郭旭,六爷饮醉了不打紧,你醉了才是真糟糕。”
郭旭有心逗大家宽心,可怜兮兮地放下酒壶,叹气道:“酒兄,程大小姐既开了口,你我今日不得亲近了。”
段绫罗见郭旭说的可怜,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采玉忍住笑,夹了一筷子东坡肉送到郭旭碗中,道:“你的酒兄今日无暇,就让肉兄作陪也是一样的。”
正玩笑间,方才还搅嚷的大堂忽然鸦雀无声,俄顷,听得小二结巴道:“几位……爷,是用膳还……还是住店?”
那人冷笑一声,并不理会小二,却高声道:“好好的大堂,非得立上一块屏风,不知挡的是哪路美人?”
郭旭面色一沉,就听得有人应道:“美人如花隔云端,不知我等凡夫俗子,能否有缘得见啊?”
那先头开口的人大笑道:“能不能见,还不是全凭师兄手中的丈二云霓剑?”
采玉一直凝神细听二人的对答,听到此处,以手蘸酒,在桌上写下“点苍派”三字,郭旭点点头,取过桌上酒壶,将面前的酒杯注满,高声道:“点苍白鹰绝迹江湖二十载,今日得见,且受江湖后辈水酒一杯。”话音未落,手上发力,那酒杯嗖的一声,平展展冲破屏风,直向发声处激射而去,与此同时,郭旭长身跃起,长剑出鞘,气御剑行,剑随气走,剑锋所指,那屏风竟被剑气硬生生击裂作两半,一左一右,向两边倒将过去,这一手“惊风密雨断肠剑”一露,大堂中人无不震慑。
擡头看时,大堂中央立着位葛衣道人,须发皆白,本应有些仙风道骨之意,惜乎眼神中透着三分世俗不耐,整个人看上去让人觉得颇不舒服,那人手持长剑,剑身流光闪烁宛如日映云霓,剑锋处稳稳立着一个酒杯,正是郭旭方才掷出的那一个,此人当是点苍白鹰郝成义无疑了。
郭旭素来好剑,眼见那云霓剑剑身如水寒气隐显,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剑!”
郝成义挥剑之间便将酒杯接呈于剑锋,不但需要极难练就的准头,亦多亏了自身的深厚内力,本指望技惊四座,谁料郭旭惊风密雨断肠剑一出,就将自己的风头浑盖过去,心中本已窝火,偏偏郭旭不解风情,又来了一声“好剑”,听来分外刺耳,要知有头有脸的江湖人士,大多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兵器锋利,听起来似乎意指自己功夫平平,占尽兵器的便宜。
采玉听到郭旭赞剑,又看到郝成义那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就知道郝成义不会善罢甘休,果然,就听郝成义阴阳怪气道:“二十载不走江湖,江湖路上多了不少好手呀,郭少局主,这杯酒当是老夫敬你才是。”说完,剑锋旋转,那酒杯宛若长了眼睛一般,又直直向郭旭飞将过来。
郭旭微微一笑,以足点地,借力跃上半空,觑着那酒杯的走向反手一抄,将酒杯抄在手中,笑道:“那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仰首一饮而尽。
那郝成义以剑御杯时,暗暗运上内力,立意要让郭旭接不住酒杯或是被酒杯击中,当堂出丑,哪知郭旭举重若轻,随手一抄便化解了自己的内力,更是显得自己落了下风,郝成义隐退江湖二十载,在点苍山苦练本门武功,原指望一出山便扬威立万,谁知接连两招都让郭旭抢了风头,更兼点苍后辈门人都在旁边看着,这口气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