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洞开,大风骤起。
朝露从幽暗的房间中走出,长发被风吹起,如同一面招摇的经幡。
门外分列了仙门众门派掌门、世家家主及他们最为灵秀的弟子,还有皇室派来的侍卫。
这群人无一不是当今世间的天之骄子,受仙门召集,从五湖四海而来,是义军中最顶尖的力量。
鹤鸣迁山之后,仙门同魔界有过数次大战,众人也曾联手,但始终不敌清平洲突兀出现、力量强大的摄魂之术。
望山君曾猜测摄魂术是神器“伤逝”之力演化而成,从萧霁口中,众人才得知此术来源于魔界那位行踪莫测的圣女,而“伤逝”在江扶楚之手,应该与摄魂之术没有直接的关系。
既然如此,这位圣女的力量恐怕比江扶楚更加诡谲莫测。毕竟仙门有神器“天问”对抗“伤逝”,但对摄魂术却毫无招架之力。
自那日洛清嘉为朝露留下战书之后,望山君等人商议良久,提出了一个疯狂的对策。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故修行之人皆知,世间至高的力量无道无名。上古神祇和传道诸仙曾留下过诛神灭佛的旷世大阵,即无道无名阵,只是此阵问世后再未有人敢布,早已随着时间流逝失传。
望山君在鹤鸣迁山后多次闭关,便是在全力修补古籍,时至今日,他终于重掌了这旷世大阵。
迟迟不用,是因为代价过于惨烈。
维持无道无名阵需要磅礴灵力,拼尽仙门大半力量才能布下,而阵开天门,绝无回转机会。是以阵中所有人在诛杀阵眼妖魔之后不得不生殉此阵,才能封印阵中可怖的力量。
朝露本以为此计不能成,不料仅用了短短三天时间,望山君召集仙门精锐,竟真的在璧山之下布了无道无名大阵。
众人面色肃穆,见她缓步而来,低首致意。
四周鸦雀无声。
纵然洛清嘉的战书说是给朝露一个“机会”,但没有一个人认为洛清嘉会遵循承诺。
仙魔之战已是箭在弦上。
旁人不知,朝露心中却清楚,洛清嘉——或许已不能这么叫她,但朝露不愿以看不见面容的“紫衣人”相称——她脱胎于梵天之上,当年便是叛军首领,又操纵人间煞气,滋养多年,力量恐怕已与诸神无异。
无道无名阵原是叛军攻梵天时创设的阵法,后经神女传于仙界,又在诛魔之战时被诸仙带至人间。确实只有这样的阵法,才有与洛清嘉一战之力。
“君姑娘的尸体,我置于冰棺中,送去了皇城神庙中,有‘永生’庇佑,她必不受任何波及。”望山君负手来到朝露面前,与她一同看向面前漫着暗河水的山道,“倘若此战之后,你还有机会去皇都,便去……看看她罢。”
朝露没有答话,目光从每一个人面上扫过。
望山君的计划,萧霁已一五一十地对她说过。无道无名阵布在整座璧山和其下的暗河之上,洛清嘉未必猜不到仙门的动作,今日必会带着江扶楚及清平洲诸魔同至此地。
旁人都不重要,在朝露上山之后,萧霁会独身将江扶楚引入阵中,令他与洛清嘉同葬。
只有这两人同落彀中、或是同死,才能避免其中一人趁阵中生殉,重启摄魂之术,将众人的性命化为滋养自身的煞气。
听罢,朝露沉默良久,最后只道:“这两人死后,世间精通摄魂术的就只剩你一人了。”
萧霁顺手拔了手边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中,含糊笑道:“所以我也要以身入阵……你放心,就算一切顺利,我杀江扶楚而未死,望山君也会过来亲自解决后患的。”
朝露定定道:“你既然心如明镜,为何还要留下?”
萧霁反问:“那你为何必然要赴她的约?”
朝露不答,他继续道:“你分明知晓,你同她口中的神女并非一人,就算你是她轮回的一世,这天下苍生太重,也不该压在你一人肩上。你从前不是说,不愿为了‘苍生’牺牲吗?”
“可是这‘苍生’,于我而言,已经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了。”朝露平静地答道。
“它是这些时日来寻我解过摄魂的仙门弟子、是山门前为了守护苍生甘愿牺牲的年轻人、是发已花白却不肯退步的望山仙尊,是皇城中如我父亲、母亲和郡王一样的人,是我记忆中鹤鸣山上的师弟师妹,陆人葭、小九……还有你。”
说到这些,她唇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眼中却隐有泪光:“苍生……是曾在客栈中与我有过杯酒之谊的陌路人,是暗河边为我指过路的小妖,甚至是多年前牵着我手的清嘉师姐。这些日子,我将自己关在房中,一遍又一遍向‘天问’探求,从前,我从不觉得这些人的命运是我的责任,可是这里——”
萧霁看见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处。
“——这里,正在变得越来越奇怪。当年你‘杀’我父皇之时,我虽有震颤,绝无这般的痛楚,但君姐姐的死,让我五内俱焚。我不断回想起那个场景,终于意识到,你们不是我的责任,只是因为我爱你们、爱这世间的一切,而我有力量,我要守护你们。”
“所以,这就是……我的道。”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最后是萧霁先笑了起来,他想为她整理颊边的碎发,手却顿在了空中,顺势下落在她的肩膀上。
“我要留下,和你要赴约,是一样的道理,”他认真地说,“多谢你。”
谢你让我在失去后痛不欲生的两百年,明白同道比同心更重要。
望山君陪着朝露走了好久,将她送到了璧山山脚、暗河水边。
“山下的一切,你放心,”望山君道,“不过暗河水已淹没了临河新生的市镇,涨到了这里。此水令万物沉降,却是上山的必经,你要如何行路?”
朝露思索了一会儿,从袖中抛出了一样曾经最为熟悉的法器。
是那艘江扶楚以神木雕刻的船。
“仙尊不必再送了,”朝露望着逐渐变大的小船,沉吟道,“我有神木之船,足以自渡,不必涉水。”
“前路艰险,君自珍重。”
***
洛清嘉比约定时间来得早了些,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边的棋子——与常见不同,两个棋罐中所装的棋子都以琉璃制成,透明澄澈,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区别。
棋盘边摆了一碟玫瑰酪,是朝露从前拿手的小甜点。
她还记得当初朝露着魔一般喜欢“小院子里住的那位师兄”,每日都要偷偷送上一碟玫瑰酪。她帮她收了院中的玫瑰花瓣,细细研磨成碎片。
后来才知,她喜欢的人分明是江扶楚,玫瑰酪却全叫与江扶楚隔壁的萧霁笑纳。
想到这里,洛清嘉不禁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又想起了一些更久远的往事。
“你来得好早。”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洛清嘉懒洋洋地转过身去,正见朝露从一条鲜花枯萎的小木船上跳下,朝她走来。
她来应战,面色严肃、手指紧攥,好似还有些紧张,却没有摆脱从前的小动作,走到阶前还不由自主地蹦了一步。
“坐,”洛清嘉伸手示意,像是很多年前关心她的姐姐一般笑道,“暗河水涨,上山之路想必很艰难罢。”
“尚好。”朝露扫了一眼棋盘,随手抓了手边的棋罐,“你方才出神,在想什么?”
洛清嘉便取了第一枚棋子,在棋盘上随意地搁了下来。
“在想一些过去的事,你想听吗?”
朝露跟着她落了一子:“洗耳恭听。”
“你应该也知道,在我与神女相遇之前,我没有肉身,是梵天神殿中一缕被禁锢的神魂。”
“好像是一根骨头。”
“是,我是一位神君的指骨,在被封入神殿墙壁的一刹那,我有了意识,化为了一个这位神君的代罪神器。”
初时,梵天是空空荡荡的。
她虽寂寞,但并无旁的感觉,只以为生而在此,世界也只有咫尺之大而已。
后来,神殿的墙壁越来越高,森然白骨累积于此,周遭神魂痛苦的嘶吼日日落入她的耳中。
梵天的神主并不避讳这些“神器”,在他们零散的言语和周遭之人的倾诉当中,她猜出了一切。
原来,他们生来便是为至高无上的神灵代罪的。
神灵舍弃自己的一根骨头,让它承受所有的痛楚,而她一直没有受苦,只是因为运气好,主人未曾遭受天罚罢了。
她还从梵天神祇的话中得知,神殿之外,仍有广阔的天地,有无边的神界,还有始神造就的人间,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要受苦忍痛的。
知晓不如不知,真相只为他们带来了痛苦和仇恨,汹涌的神力将这弱小的存在禁锢于神殿墙壁上,无力挣脱、无法解脱。
她甚至从未敢升起反抗的念头。
一千年、两千年……
神殿巍峨欲倾,几乎看不见天穹,而终于有一日,她听见了不同的声音。
“你们在杀人,你们背叛了始神!”
“把我的反骨还给我,我不愿升入梵天!”
不久之前,似乎还有一个少年说过同样的话,她亲眼看见诸神将他吊在神殿之上、百般折磨,最后将他弃入轮回。
这一位,大抵会有同样的下场罢。
她刚刚想到这里,便突兀感觉一阵剧痛!
——神明夺过了说话神女手中的反骨,将它钉入了神殿的墙壁。
就在她的身上!
一缕陌生的神魂冒出,因疼痛的禁锢惨叫出声,她尝试去拥抱那缕神魂,本想安抚一下她。
谁料在相触的一刹那,她便融入了她的体内。
陌生而磅礴的力量顷刻将她淹没。
众神忙于将神女逐出神殿,无人在意这小小的插曲。
那根骨头寄居在她身上,与她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在她们连缺损都长合的那一日,她挣脱了梵天的束缚。
她拼尽全力,朝着高高的神殿穹顶撞去。
不知那日的神女是何来头,竟有这样恐怖的力量。神殿在她的重击之下轰然破损,霎时便有千千万万的魂灵冲天而起,获得了解脱。
自由之后,他们不由自主地奔赴向自己原先的主人,占据了他们的身体。
她却没有寻到自己这块骨头的主人。
冥冥中的指引将她引往虚蓝神殿的天空,然而那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她的主人似乎早已不在了,那位神女也不知所踪。
于是她披上了后殿中原本为神女即位准备的紫色衣袍。
紫衣便是她的身体。
她带着那些脱离梵天、反噬主人的“叛神”顺着建木潜逃下界,多年禁锢,他们身上的欲望和怨气染黑了建木周遭的天空。
神居于九十九重天上,而他们自天坠地,再不愿做神的附庸,还不如做大地之魂,与天相抗。
魔族便这样诞生了。
梵天震怒,不将他们斩尽杀绝誓不罢休,虽然占据身体一事带走了神界半数神祇,但梵天之力太过可怖,几乎山穷水尽时,她想起了那位神女。
寻找多时,紫衣终于在建木之下重新见到了她。
“那日我在神殿,听见了神女的祈愿。”
“请你……帮助我们。”
……
第一子,圣殿坍塌,末路相逢。
洛清嘉盯着空空荡荡的棋盘,似乎是有些不满,干脆将手边棋罐中的透明棋子倒了许多出来,再一一摆布。
朝露抱着棋罐,开口道:“你预备这琉璃棋子,不分彼此,如何能判断谁输谁赢?”
洛清嘉狡黠地笑道:“到时候便知道了。”
她的棋子占满了大半个棋盘,朝露耐心地看着她一枚一枚地摆好,不紧不慢地从罐中取了一颗。
棋子落于棋盘的一刹那,朝露闭上眼睛,果然看见了在识海中擦拭着手中长剑的洛清嘉。
她冲她莞尔一笑,举剑便攻了过来。
识海之中灵力混沌,她们几乎是纯粹以剑招在搏杀。朝露本不擅用剑,不知为何今日十分趁手,鹤鸣山中仙君和江扶楚所教授的剑招一一闪过。
二人打得难分胜负。
山上起了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识海中人打得如火如荼,亭中端坐的少女们却连执棋的手都没有抖一抖。
“方才的前尘往事还没有讲完。”
“哦,是我忘记了。”
神女成为叛军首领后,造了四方神器。
紫衣本以为“伤逝”是为梵天诸神特造的杀器,谁知神女在造神器时思及人间故人,心绪难平,生了怨憎。神器中的凶煞之力太重,隐隐有脱离掌控之势,神女便将它弃置了。
神器与主人的气息合二为一,本该排斥她的接近,可紫衣鬼使神差地寻到“伤逝”时,只是轻轻伸手,便将它攥在了手中。
在那一刹那,她突然发觉,“伤逝”竟是吸食世间本不存在的黑暗情绪而造就的。
倘若它能这样获得力量,她……是不是可以效仿?
冲破梵天穹顶时的快感实在迷人,紫衣跟在神女身边,本只求毁灭梵天,可后来她想要的越来越多,已经无法控制自己。
神女之力如此可怖,倘若有一天,她也有了私心,会如何对待他们?
“伤逝”出世,说明她并非表面那样无欲无求、无情无爱,她能够……把自己交给她吗?
那样至高无上的权力,为何不攥在自己的手心?
此念一出,势不可挡。
紫衣本欲直接取手下和凡人的神魂,可人大都是黑白不分明的生物,摄魂后还要将他们的情绪分隔开来,实在麻烦。
她便尝试着在人间挑起战乱,在战场升腾而起的黑色雾气中汲取力量。
力量实在太迷人了,权力、神力、掌控天地之力,她越来越贪心,趁着神女全力对抗梵天无暇分神,出手搅得人间大乱。
紫衣布置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绝不能叫神女知晓此事。
她有了几乎与她等同的力量,战事应该也到了尾声。梵天必定倾全力反扑,等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她便将她禁锢,抢过执掌天下的权力。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甚至策反了一直站在神女影子中的钟山君。
“你大抵猜得出来,应允婚约只是她无心之举,倘若那个凡人升天,你是绝对不会有机会的。”
“难道你不想……把她牢牢地攥在掌心吗?”
钟山君默许了这桩交易。与她噬臂为盟。
只是这万无一失的计划,因始神现世,终究还是失败了。
紫衣被始神放逐到人间,钟山君亦仓皇下界。遭遇背叛的神女在一气之下摔碎了钟山君窃取的“南柯”,在余下的每一方神器中都下了禁制,永世不许紫衣接近。
紫衣狼狈地躺在通往清平洲的道路上。
始神在离去之前甚至化为一缕微风,特地绕过她的身侧。她本以为始神要取她性命,但却惊异地发现对方已全然无力。
微风拂过她的手背。
紫衣忽然开口道:“那是你的指骨,对罢?”
始神并不回答。
“我也是你的女儿,”紫衣望着天空,忽然笑起来,“你为何只肯帮助她?我也是被天道选中的人啊!”
风停了。
一切都消逝而去,紫衣泪流满面,嘶吼道:“不要走,不要走!回答我!”
可回答她的只有梵天渐远的低沉男声,他们轻蔑她,依旧不避讳。
“白帝,那可是你为神女预备的朱紫衣袍?”
“是啊,那衣袍上附了梵天之上最浓烈的欲望,权势、掌控、强大……本是为她精心准备的,竟落到了旁人手中。”
“她最像她母亲,穿上那件紫衣,恐怕也不会如你我所愿。”
“罢了罢了。”
“哈哈哈哈哈……”
紫衣仰躺在道路中央,对着天空大笑起来,最后的眼泪顺着脸颊渗入土地中,一瞬便不见了。
……
第二子,天门洞开,贪欲横生,死则又育。
第三子,日夜晦明,遂古传道。
紫衣在人间修养了许久。
她已经不知除了吸食恶念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强大。大战之后,满目疮痍,她恢复得很快。可人间很快便归于一统,盛世之下,她再寻不到力量之源。
这时她神力恢复了许多,愤怒之下,她亲手毁去了神女临去之前苦心修复的清平洲,把它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
魔族在大战中死伤大半,闻听她尚未陨落,欣喜地来到清平洲投奔。
一时间,天下被驱逐的妖物、无处容身的精怪、堕落深渊的魔族齐聚清平洲,仙门多次攻打未果,只得划山为限,清平洲也正式变为了魔族之地。
神女并未在那时死去,那她会去哪里呢?
紫衣隐约想起,梵天诸神好似提过,他们对神女下了亘古最重的诅咒。那么此时,她已经逝去了吗?倘若没有,她会不会来到了她热爱的人间?
钟山君背叛神女时,曾与她立下噬臂之盟,如今盟约未成,紫衣催动手臂上盟约的伤口,将颓废不堪的他从暗河底部唤了出来。
在毁去清平洲时,她拾到了神女丢弃的“伤逝”。
但“伤逝”抗拒她的接近,她只好召唤来了钟山君,以“伤逝”蛊惑他彻底入魔,代替自己在人间大开杀戒,以搜集恶念。
在此期间,她反复寻找,终于确定神女已跳入轮回镜,来到了人间。
杀死一个凡人十分容易,况且因为诸神诅咒,她那样脆弱,时常死于非命。紫衣操纵疾驰的马车碾死过作为小乞丐的她,也为作为贵女的她家中捏造过谋逆的大罪,但神女死去之后,很快便会落入再一次的轮回。
紫衣不知道诸神诅咒的尽头是什么,但她实在太想杀她了——她恨她的天真纯善、一无所知,恨她的强大磅礴、诸神爱戴,恨她能够获得始神全部的偏爱,恨她分明能够主宰天地、心中却只有人间的一株野花。
——如何,才能诛神?
她翻遍了古籍,只找到两种办法。
第一种是阵法,当初叛军中有一人开悟,在建木边布下无道无名的大阵,意图与梵天同归于尽。
阵法生效,双方同死,诸神的尸骨至今都埋在昔日建木所在之处。
第二种是铸剑,她身上的始神之力已被后来的恶念吞噬得一干二净,如今只好取凝结神女之力的神器铸剑,以此杀之,才能斩尽神魂。
布阵所耗太多,思索之下,紫衣选了第二种。
此时人间已在钟山君和“伤逝”的搅弄下爆发了四方之战,不知为何,钟山君这些年来神思倦怠,隐隐有脱离她掌控之势。
紫衣便向与他为敌的仙门放了一个消息。
只有寻到上古神器铸剑杀之,才能彻底打败这魔族历史上最可怖的尊者。
果然有弟子九死一生地取了“永生”铸剑,杀死了钟山君。她如愿得知,此剑真的可以诛神,也轻易除去了可能背叛她的钟山君。一箭双雕。
……
第四子,剑出清平,斩尽桃花。
钟山君死去后的第十九年,紫衣几乎恢复了全盛时期一半的力量。
她迫不及待地找到了这一世的神女——这样巧,神女这一世是皇都中的小公主,她的母亲,便是当年铸剑之人。
公主拜师鹤鸣山,古剑也随着她带上了山,她将那把剑命名为“常寂”,转赠给了自己的师兄。
师兄却也是紫衣的熟人——当初神殿中不肯屈服的少年。
况且神女这些年的转世轮回中,她时常能看到此人的身影,他的手指上有一根同神女相连的红线。
好似是白帝之子罢……早已落入凡尘的人。
只是要从他手中取得那把剑不太容易,他自从得剑,爱不释手,连入睡时都要抱在怀中。
为了不打草惊蛇,紫衣只得先潜入鹤鸣山,伺机下手。
她选了公主身边一位亲近的师姐,占据了她的躯壳,第一次有了肉身,还有了名字。
清、嘉。
好似是很美丽的字。
……
第五子,重湖叠,云销雨霁,赐我名姓,了我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