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不是自己想走的,他本想再使劲多踹封常青几脚,却被人硬生生拉走了。拉他的人是苏犹怜,她一阵风地吹过来,拉住李玄大叫道:“快……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李玄莫名其妙地被她拉着向后山奔去,问道:“什么来不及了?”
苏犹怜神秘地一笑,道:“来不及捉凤头鹫了!”
凤头鹫?毒龙王之后是凤头鹫?
李玄本能地感觉到,这次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急忙顿住脚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这在苏犹怜那双眼睛注视下是那么的艰难。
李玄费尽了心神,才从苏犹怜点漆般的眸子中解放出来,追问道:“为什么要捉凤头鹫?”
苏犹怜美目中露出一丝讶意:“因为这是第二项考验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七重考验,要降龙伏凤,上天入地。龙已经降过了,接下来当然便是伏凤。”
李玄:“你们那里的人娶个老婆可真是难啊。”
苏犹怜笑了,那一笑,将终南山的春天永远留住:“我的郎君一定不会畏了这些艰险的,是不是?”
李玄怒道:“谁说的?上次被你踹落毒龙潭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陪你玩了。”
苏犹怜怔怔地望着他,她面上泛起的嫣红迅速地凋谢,她的肌肤又被白色笼满,却已是苍白,苍白如雪。苏犹怜轻轻转身,她消瘦的双肩仿佛不能承受这世界的荒凉。
“那我是被遗弃了么?”
遗弃?李玄慌了神,急忙道:“当然不算!七重考验我只过了一重,根本还跟你没有关系,怎么能称得上是遗弃呢?”
苏犹怜伸出一只手,道:“那你能否洗去我手上的印记?那是你握过的痕迹啊。你能让这双手未被你握过么?”
李玄瞠目结舌,想起了她们族中那个古怪的规矩。要洗去这痕迹,大概只有通过紫极老人的轮回之术吧。
苏犹怜双肩轻蹙,她的声音中有着无限的寂寥:“纵然手能拭,但你能抹去我心中的印记么?”
李玄几乎栽倒在地。
……心!这已经关系到心了么?
苏犹怜缓缓转身,一双明眸静静地看着他。她的唇角点缀着一丝笑,但那是怎样的笑?那是枯萎的春雪,降临在荒凉的平原上,是荆棘上的鸟儿,用尽所有的痛苦啼发出的哀婉之音。
苏犹怜的笑本明媚如花,但此时,却是一瓣残缺的雪花,在深浓的湖波中坠落。
笑容中,有静静的心碎的声音。
李玄竟然不敢凝视这抹笑容!他抬头,天在憎恨地望着他,他低头,地在嫌恶地看着他,他扭头,山川树木在怨怒地瞪着他!
这难道就是天怒人怨?
李玄终于忍受不了心灵中那巨大的折磨,大声道:“好啦好啦!我答应你就是!”
苏犹怜柔声一笑,万千柔情顿显,将那份荒凉感扫荡一空。
李玄长吐一口气,所谓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威力,他终于亲眼见识到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苏犹怜温婉无比地走到李玄身边,跟他并肩前行,向后崖走去。她递给李玄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只可爱的金色小鸟。旁边写着一串注解:“凤头鹫又名金翅鸟,原因是它的额头长着一簇高高耸起的长羽,十分引人注目。而它的身躯长大,通体覆盖着金色的羽毛,双翅展开,就宛如黄金打造的一般。它力量极大,身上羽毛坚如精铁,刀剑难伤。此鸟极为稀少,传说天下只有十只,在北地被人称作碧眼胡雕,是因为它的一双眼睛如美玉一般,晶莹碧绿。”
苏犹怜柔声道:“你此去,可要小心了。因为凤头鹫比雸拏遮罗龙王可要危险得多。雸拏遮罗是被紫极老人禁制在毒龙潭中的,上有天雷环绕,无法突出潭面,凤头鹫身上可没有任何禁制,翔舞空际,威力无穷。爪裂虎豹,力敌龙蟒,你一定要万分小心才是,我的郎君,虽要经历七重考验,但也要平安回来。”
李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也舍得我去干?”
苏犹怜盈盈一笑,她的纤手覆在自己的心房处,然后拿开,轻轻地覆在李玄的心窝上,柔声道:“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俘获纯洁少女的心。历尽艰险的人,才可体会爱情的甜蜜。”
李玄道:“我……我的肚子为什么突然痛起来了呢?”
苏犹怜眸中闪过一丝惊惶,道:“你怎么了?病了么?方才掉进潭水里受凉了么?”
李玄苦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要是她真的这么认为,那自己可就得救了。
苏犹怜深深皱起了眉头:“可惜来不及了……”
这时,一阵巨大的机簧声响起,李玄的身子忽然腾空而起,向对面高山上扑了过去。
他一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低头看去,就见他方才站的地方弹起一块铜板,下面是仍在暴跳着的弹簧——他就是被这块铜板甩到天上去的。
只见苏犹怜对他挥挥手,娇呼道:“我~~等~~你~~”
这……这也太卑鄙了吧!
但形势却容不得他多思考,风声呼啸中,他重重跌落在山崖的洞中。
李玄抚着额头站了起来,这一下摔得可不轻。为什么他最近总是挨摔?
他无心多愁善感,急忙转身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眼前这个洞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一百个李玄叠起来,也够不着洞顶。洞中最底处用干燥的树枝跟柔软的茅草搭了个窝,李玄围着窝转了一圈,三百一十四步!
这……这只鸟究竟有多大啊?
李玄登时慌了神,他向洞口冲了过去,就算掉下去摔死,他也绝不愿面对这么大的一只鸟!他会轻易地被嚼碎了吃掉,然后变成凤头鹫的阿拉神雷的!
这念头彻底击垮了李玄的斗志,他奔得比一头马还要快。
一阵狂风自对面卷了过来,李玄面前一片黑暗,两点碧光骤然出现,合着黑暗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李玄一声惨叫,掉头就往回跑。这瞬间的功夫,他已经看清楚了凤头鹫的长相,
老天!那是鸟么?他本觉得雸拏遮罗龙王已经是天下最大的了,凤头鹫竟然比雸拏遮罗小不到哪里去,这还是它双翅收敛的时候,若是张开呢?李玄连想都不敢想!凤头鹫双爪跟长长的喙都发出一种特殊的光芒,李玄认得,那是神兵利刃才可能有的寒光杀气,更可怕的是它的羽毛扫在石壁上,竟然扫得石屑纷纷而下!
乖乖咙得咚,这鸟羽到底是什么做的啊?这要是扫在人身上,还了得?李玄一面跑,一面摸了一把自己的身子,那是标准的细皮嫩肉啊,这次可是大大的惨了!
为什么苏犹怜画中的小鸟是那么可爱,而现实中的凤头鹫却是这么可怕?
身后那凤头鹫显然也发现到巢穴中侵入了敌人。越是猛禽,就越有领域的观念,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登时凤头鹫一双凤眼中碧光大盛,卷起一阵狂风,笔直向李玄扑了过来。
李玄吓得魂都没了,他脑袋闪电般旋转着,拼命呼唤那神秘的声音,但却一点回应都没有。这次是真的完了!
电光石火之间,凤头鹫已将李玄扑到在地。李玄急忙大叫道:“且慢!我也是逼不得已啊!”
凤头鹫那生了极长凤羽的头颅歪了起来,仔细地盯着李玄,爪间之力稍稍收敛了些。
李玄大喜,既然这只鸟能听懂人言,那就好多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是李玄的强项!他一把抱住凤头鹫那只粗壮的脚趾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伟大的鸟中之王啊,你不知道我多凄惨啊。我的凄惨,就算是终南山上的流水,也流不断啊,就算是太华山上的积雪,也盖不满啊。神鸟啊,我有一个恋人,我们相爱了整整十年,从穿开裆裤时,我们就青梅竹马,相依为命。我的爹娘早就死了,无依无靠,整天靠乞讨为生,她是大地主的小女儿,就经常偷偷掰一块馒头送给我。冬天天气冷了,她怜惜我冷,就偷偷分一件衣服给我穿。她们家嫌贫爱富,她为了不让家人知道,一个冬天也不敢加衣服。有时她偷偷溜出来跟我玩,我们两人就挤在一起,互相用体温为对方取暖……就在一天,大雪纷飞,看着她被冻青的嘴唇,我对天发誓,我一定要娶她为妻,这一辈子都对她好。于是我跑出去帮人做工,辛辛苦苦攒了一两银子,就上门提亲。她家人觉得我是在侮辱他们,就将我毒打了一顿,报官府按了个罪名,发配到北疆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凤头鹫的爪子已从李玄的身上挪开,它温驯地趴在李玄旁边,偌大的身体,已没有了方才的威严。它大睁着一双眼睛,使劲凑到李玄身前,神情极其认真而投入地听李玄讲。
难道……难道自己碰到的,竟然是一只喜欢听故事的鸟?
这……这也太扯了吧!虽然不敢相信,但只要凤头鹫不伤害自己,李玄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编造下去。
从他在北疆从军,讲到他杀敌立功,做了高官,回到那女孩的故乡,却发现女孩已经嫁人了。那女孩的家人见他衣锦还乡之后,又想攀附高枝,硬生生地逼着那女孩抛夫弃子,再嫁给了他。他不肯做这样的坏事,就将自己所有的积蓄赏赐都送给了女孩,挂冠而去。但那女孩与他都不能忘情,就暗通款曲,商定在离去之前,再见上最后一面。女孩的丈夫却以为她要私奔,狂性大发,几乎将她杀死。而其娘家也觉得她淫乱败德,决心杀死她遮丑。
他护着她,杀出重围之后,却发现她为了替自己挡箭,受了重伤。他带着她受尽了艰难,为她求治,但她的身子实在太弱,已活不了多久了……她说她这一辈子只有一个愿望,也只有一个遗憾,就是如果她是一只鸟就好了,她可以飞出那个非人的家,跟着他去天涯海角。所以李玄才带着生命快到尽头的她,来到终南山顶,希望能看到真正的鸟,像鸟儿一样遨游天际……
大滴大滴的泪水自凤头鹫的眼睛里滴落,这个故事实在太凄惨了,惨到连凤头鹫都要流泪。李玄拍了拍它的脚趾,一人一鸟无言地坐在洞穴里,体会着那份静谧的哀伤。
接着,李玄谈起那女孩嫁入夫家所受的辛苦。恶婆婆,毒小姑,不得夫婿欢心,谣言,流言,恶言……李玄发现凤头鹫特别喜欢听人伦悲剧,一旦说到打架斗殴,升官发财什么的,它的兴趣就淡下去了,但是一说到婆媳关系,三角恋,家庭伦理,它的一双大眼睛立即就瞪得又大又圆,听得无比认真。
难道这还是一只酷爱伦理剧的神鸟?李玄投其所好,专门挑那些感人肺腑的受气小媳妇的故事来讲,讲得凤头鹫眼泪哗哗的。
最后,李玄实在没什么可讲的了,抱着凤头鹫痛哭起来。凤头鹫用翅膀轻轻拍着他,似乎是在安慰他。
突然,它一声清啼,站了起来。李玄吃了一惊,不知道怎样得罪了它,就见一道旋风从它嘴中发出,卷起李玄,扔到了背上。凤头鹫回头高啼了几声,李玄辩声度意,似乎是要他坐好,他急忙俯身趴在凤头鹫的背后,伸手抓住了它背上的羽毛。
风声大起,凤头鹫两只粗壮的腿弹地飞起,倏然冲到了天际。这一下几乎把李玄吓了个半死,耳听身下苏犹怜在娇声呼喊,凤头鹫忽然俯冲了下去,李玄的心脏都快裂开了。
大风倏然停歇,凤头鹫安安稳稳地停在了苏犹怜的身边,轻轻伸出了金色的巨翅,覆在了她身上。
——它大概真的相信了李玄的鬼话,为苏犹怜感到伤感吧。
苏犹怜又惊又喜,洁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道:“我就知道郎君一定能够做的到!”
她的双目中尽是激赏,盈盈注着李玄。
李玄只觉心中暖洋洋的,方才的惊吓痛苦,全都一扫而空,再也算不得什么了。他伸出双手,向着苏犹怜微笑示意,苏犹怜也是盈盈一笑,两人手握在一处,李玄微一用力,苏犹怜翩然落在了凤头鹫背上。她紧紧挨着李玄坐下,温软的身子就宛如一片雪,一瓣梅,不由得又让李玄心旌摇荡,差点不能自持。
她若是知道李玄是用编造出来的摧泪故事赢得了凤头鹫那颗柔弱的心,不知又会怎么想?
凤头鹫一声骄啼,狂风四溢,双翅盘旋展开,直入云霄。
此时天方落日,彩霞满天。凤头鹫冲云而上,转眼之间,两人就置身九天云层之上。举目下望,就见层层云朵静静地漂浮着,落日流光镀在上面,将之染成了一片绚丽的金彩。身在高空,点风皆无,天地空旷,顿觉心神辽阔,有俯仰万物之感。那是站在山上、攀登高楼所不能比拟的雄壮,让人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苏犹怜满脸都是惊喜,她若还是一片雪,那亦是飞扬天地的燕山之雪,她禁不住娇声呼道:“你难道不觉得美么?”
李玄更是感觉眼睛都快用不过来了,大叫道:“美!太美了!”
苏犹怜紧挨着他,娇呼道:“这样的美值不值得你舍命以求?”
李玄大叫:“值!太值了!”
苏犹怜道:“我美不美?”
李玄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以更大的声音呼道:“美!太美了!”
苏犹怜盈盈一笑,呼道:“那我值不值得你舍命以求?”
李玄狂呼道:“值!太值了!”
这些话,李玄绝对没经过大脑。也许是因为天上的风太大,他的脑子早就给吹没了,也许是因为美人在抱,又有谁还有大脑?
总之,他被狠命地洗了一遍脑。他潜意识里,也开始觉得他一定要完成七重考验,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退缩!
苏犹怜向他微微靠了靠,这引得李玄目光流向她。两人双目对视,都是盈盈一笑,刹那间心中都充满了柔情蜜意。
在这舍却世间的高天上,轻易便可两心知。
李玄的心被那博大的美冲击着,这是他浪荡江湖的时候绝不可能想到的。嘿嘿,谢云石又怎样?逐日旭光舟又怎样?比得了凤头鹫么?
唔,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这个插曲让李玄小小地不爽了一下,不过没关系,当他抬起头来时,他的心立即陶醉了。
一条彩虹自云下升了上来,映着落日,七彩鲜艳,贯天而立。凤头鹫发出一声长长的啼鸣,身子倏然穿云而下。
他们并不觉得飞了多长时间,却早就出了终南山境,来到了一片不知何处的深山中。那山真是险峻!高参九天,形状怪异,奇石耸立,虎啸猿啼。苏犹怜娇怯怯的身子有些害怕,握住了李玄的衣襟。凤头鹫悄无声息地落在山巅,身子微侧,示意两人下去。
李玄跟苏犹怜莫名其妙,也不敢多问,彼此搀扶着,沿着凤头鹫翅膀滑下,并肩站在山崖边。
凤头鹫双翼展开,向山下扑去。
山下一弯沧江绕着半边山峰流过。山是恶山,水是恶水。那水流得极急,山风激荡,吹起丈余高的激浪,猛力拍打在山体上,整个山似乎都在颤抖。
李玄突然发现,他们先前发现的那条彩虹,就是从这条江中升起的。
凤头鹫停在江头,昂头对着彩虹怒啼了几声,那彩虹倏然敛了回去。凤头鹫暴怒,铁爪裂石,向江水中投了下去。它力量绝大,抓起的石头都有数百斤重,这番投下去,直激得浊浪滔天,看得李玄双目一阵晕眩。
倏地,就听江水中一声莽然大叫,一只怪物倏然从水中跃了出来。
那怪物身子就跟蒲扇一样,粗短的尾巴曳在背后,就好似蒲扇的柄。它的头似是跟身子长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此刻被凤头鹫激怒,九只眼睛沿着身子的正中间排成一条直线,通体火红,看上去极为妖异。
苏犹怜低声道:“这怪物名叫赤蚺火靇,是上古传下来的异类。传说是龙与大蟒所生。它体内只有一根骨头,每年生一分,身子也就大一圈。刚生下来的时候,火靇并没有眼睛,每过百年,骨头长到一定长度,则生出一目来。传说千年之后,具足十目,就可以化龙飞天。这种似龙非龙之物,凤头鹫正是其克星。它喜欢生在激流中,以毒物为食,性情凶恶暴躁。虽然生得丑,但天性极为爱美,所修炼的内丹七彩焕映,方才我们看到的彩虹,多半就是它的内丹所化。”
李玄笑道:“那它跟胡突干比较像。”
苏犹怜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道:“有你这么刻薄的么?”
李玄道:“凤头鹫跑这么远来寻它的晦气做什么?”
苏犹怜沉思,道:“可能是因为它的丹元乃众毒所聚,倒有起死回生之奇效,无论什么重病重伤,服之立即痊愈。”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凤头鹫一声清鸣,当先发难。金翅扇起一阵狂风,向赤蚺火靇扑了过去。那火靇情知不敌,身子倏然缩成一团,九只眼睛睁得又大又亮,每只眼睛喷出了一道异色光华,九彩交映,组成一道贯天长虹,向凤头鹫冲去。
凤头鹫啼声震天,钢爪穿虹而下。
果然天敌对天敌,没有还手力,可怜赤蚺火靇的九彩霓虹被这双凤爪硬生生破开,直透入体,将它的唯一的那根骨头抓了出来。
那赤蚺火靇生了九百多年,马上就要化龙飞腾,这根主骨也快满丈长,却被凤头鹫一把抓出,身子犹在颤动不休,却已无法在空中停留,摔倒在江水中。恶浪翻腾,瞬间一个浪花打下,庞大的尸体消失不见。
这条江中,还不知生长着多少恶物!
凤头鹫一声长啸,衔着那根骨头飞上山癫,将骨头轻轻放在苏犹怜面前,高声啼叫。赤蚺火靇生得极为丑陋,这根骨头倒是洁白隐透,仿佛精雕细琢后的美玉。九只眼睛嵌在上面,就宛如九只玲珑剔透的珠子,被不同的彩光包围着,一看就是不凡的神物。
苏犹怜皱眉道:“我又没病没灾的,要这东西做什么?”
李玄忙止住她,道:“这是神鸟给你的见面礼,你不收下,神鸟会觉得很没有面子的。”
凤头鹫随着他的话高声啼叫,似是同意。李玄轻轻一扣,将珠子一一摘下,递到苏犹怜手上:“这珠子如此美丽,配在你身上,肯定更增艳丽。你就从了吧。”
苏犹怜拿起最大的那颗,端详了一眼,将它挂在自己的衣襟上,但见珠光映着容光,交相辉映,美丽异常。
李玄赞道:“果然明珠就该配美人啊。”
苏犹怜盈盈一笑,甚是得意。凤头鹫重新驮起二人,向摩云书院飞去。
李玄回看沧江,却不由得心中微有兔死狐悲之感。若是这只凤头鹫不喜欢听悲情故事,那自己会怎样呢?会不会跟这只赤蚺火靇一般,被凿了脑壳?自己可没有丹元献出来。
这七重考验,才过了两重而已,所谓红颜祸水,果然诚不我欺。不过看着苏犹怜言笑晏晏,临风举袂,笑颜如花,他又不禁觉得这番辛苦也不枉了。
这片雪,值得他用尽心神去呵护。
果然受苦也是会上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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