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助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一直强忍着的泪水也像开了问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你要知道那个家伙是个杀人狂。他会杀了我妻子的。其实我这也算是一种正当防卫。可是法律是不讲人情的。它讲究的是证据。可我的妻子否认她去过那儿。她是不会为我提供有利的证词的。说不准,在她心里,她还视我为自己恋人的仇人呢!或者,对她来说,这个无足轻重的情人死了更好。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只有我一个。简单地说,在这起杀人案中,被杀的是个可怕的杀人恶魔,可是谁都不了解这一点,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惟一能让人知道的,就是杀人犯是我,一个会被送上断头台的可怜虫。”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年轻人打断满腹牢骚的爱之助说道,“归根结底,您是希望自己能够逃脱杀人犯应受的惩罚。那么,我们这就成交吧。您不会认为一万日元很贵吧?”
“你给我说说,这一万日元到底能买到什么?”
“当然是奇迹了。一个您无法想像的奇迹。我无法说得再具体了。如果您信不过我,那么我们只好就此别过了。”
年轻人说完就要抬脚离开。
“看,这是我的支票。您想要多少就填多少好了。”
爱之助早已视钱财如粪土。年轻人一看到支票,立即从口袋里取出自来水笔,递给了他,并说道:
“一万日元整就可以了。”
“那么就写一万日元。但这要到明早才可以兑现。说不准到那时候,我犯下的案子已被人发现了呢。”
“那就看运气了。姑且试试看。如果明早九点这张支票能变成现金,我就带您到奇迹工厂去。”年轻人看了看手表接着说,“现在是凌晨两点半,还要再等六个小时,只有继续喝酒打发时间了。”
遗憾的是,这个酒吧也不是通宵营业。爱之助只得跟着年轻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客栈。房间虽然要比想像中干净许多,但是爱之助因为醉酒、过敏,浑身刺痒难捱,根本无法入睡。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又被恶梦袭扰,大叫着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来。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折腾到了天亮。
好不容易送报人送来报纸,他又害怕看。虽然怕看又不能不看。他拿起报纸,刚找到社会版,又慌慌张张地把报纸扔到了一边。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拿起来翻看,结果又像报纸烫手似的,再次丢到了一边。反反复复三四次。最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看了起来。
然而,报纸上只字未提池袋的怪屋,更别说发生的命案了。
“咦,好奇怪呀。啊,是了是了。这事是昨晚才发生的,早报根本来不及登。”
爱之助颇为失望,因为他不得不再等待一个漫长的白天,等到晚报出来。
“事情做都做了,迟早会败露的,迟早会上断头台的。”
他嘴里嘟囔着,仰面朝天地躺倒在油腻腻的被子上,像一堆烂泥一样。
然而不久一阵春风吹进了他的房间。十点钟左右,那个漂亮的年轻人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好消息。一切顺利。钱取出来了,瞧,整整一万日元。”
年轻人从怀中取出一笔钱,梆梆地敲着。
不久,两人就离开了小客栈。虽然爱之助害怕阳光,一个劲儿地嘟囔着说讨厌白天,年轻人也只付之一笑,并劝说着。
“那可不行。愚蠢的罪犯都选择夜间漆黑的小路,鬼鬼祟祟地像个小偷,所以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您试着在大白天里昂首阔步。就算有人见过通缉照片,认出你来,也会溜之大吉的。这就是窍门。所以,我领人去奇迹工厂时尽量选择白天。好了,快走吧。车在等着我们呢。”
在他的鼓舞下,爱之助的胆量也壮了起来。
他们出了客栈,在四月明媚的阳光下步行了两三百米远,就到了大街上。一辆豪华汽车正等在那里。司机似乎也和年轻人是一起的,见到他们过来,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了。
汽车载着爱之助和年轻人飞驰而去。
“虽然稍有点麻烦,但还是必须把您眼睛蒙上。因为是个非常秘密的所在,所以即使是对您这样的主顾,也不能泄露我们的地址。这是我们的规矩,还请您见谅。”
车子驶出了一段距离后,年轻人说出了这番话。爱之助早已听之任之了,当然没有反对。于是年轻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绷带,就像给伤者包扎一样,在爱之助的头上密密地缠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担心只蒙眼的话会引起路人的怀疑,所以才用绷带把整个头包扎了起来。他们真是考虑得细致周到呢。汽车全速行驶了三十分钟后停了下来。爱之助被年青人搀扶着下了车。
“要走一段台阶,所以请注意脚下。”
年轻人轻声提示完,就把他带到了台阶前。好长的一段台阶。走下一段拐了一个弯,再下一段又揭了一个弯,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地下二十余尺处。
好容易踏上了平地。爱之助感觉到脚下已不是石板地,而是滑溜溜的木板地。
“您辛苦了。”
年轻人说完就动手帮他解开绷带。揭去眼罩后,爱之助睁眼一看,这里已不是刚才春光明媚的白昼,而是变成了阴森森的黑夜般的地下世界。
这里是30多平方米左右的工作室,铺着地板,颇有一番西洋风格。虽然装了电灯,但由于有许多浮动的暗影,所以依旧给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房间的四周成排地摆满了真人大小的男女裸体人偶,就像佛堂里的五百罗汉似的。
“您好像很吃惊呢。但这里并不是人偶工厂,这里可不是那种普通的地方。您一会儿就明白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说着,年轻人那张人偶一样过于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
在一排排的人偶后面还放有许多架子,上面摆满了无数个药瓶,就像化学实验室一样。架子与架子之间只有两处空隙,一个是他们刚刚进来时的入口,另一个则是通往里间的大门。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样的设备,住着什么样的人呢?爱之助被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袭扰着,情不自禁地哆嗦起来。
他们在门口等了片刻,只见门把手被人小心地转动起来,门随即无声地开了。一个黑乎乎、朦朦胧胧的人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