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久留美把电话打到了警视厅。
“关于国会议员友纳遇刺事件,我有话想和你们秘密地谈一谈。请你们到横滨山手‘天堂’公寓202室来一下。”
看样子,对方已习惯于接这一类所谓检举电话了,听久留美开门见山地说完之后,立刻提出了一连串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你与友纳议员遇刺事件有什么关联?”
对此,久留美干脆地回答遣。“我叫羽根久留美,是朋友学校高中学生。详细情况见面时再谈。”
由于久留美的态度非常明朗,刑警似乎相信了她,于是叮嘱道:“我们马上就去,请您务必在家等候。”
打完电话三十分钟之后,三名刑警开着一辆没有标志的警车来到了“天堂”。
真利子和久留美看了他们的身份证,证实了来访者的确是警视厅的刑警后。才打开了门。
来访者是侦察一科的木岛警部长官和安藤刑警部长。木岛脸颊上长着许多黑痣,是个性格忧郁、体质偏瘦的人。而部下安藤长得肥头大耳,倒象是他的上级。
两个人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在木岛谈话时,安藤不听地做着笔记。
“我们现在什么也不说,请你们先谈谈打电话的缘由,然后,我们再提问题。”木岛警部长官说道。
久留美和真利子并排坐着。因为两个人事先已商定,由久留美直接与警方交谈,所以此时真利子用壶里的开水诚惶诚恐地为客人沏上速溶红茶递过去。
“实际上,我爸爸就是被人杀害的友纳由人。”久留美向警察说出了这个关键的问题,并打算坦率地谈下去。
“哦?那么,你妈妈是……”木岛说着朝真利子看了看。
“是的,也许你们已经猜到了,她受友纳的照顾,已经十七年了。”
真利子微微低下了头。
“由于这个缘故,我们很了解这个事件。我们也许……能提供……凶手的线索。”久留美说遣。
“没关系,不要有什么顾虑,请你说下去。”木岛警部长说道。
久留美把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和所见所闻,前前后后谈了一遍。
她从谷口良夫及同谋的年轻女人怎样拐骗自己,谈到那二人很可能因为接受三千万元赎金时也接受了某种条件,于是杀了众议员关泽。还谈了可能在犯罪后,二人又陷入了友纳企图灭口的困境之中,于是反过来杀了友纳。
“……其证据是,二人中女方可能曾在马戏团里用过飞镖这种特殊的利器。我认为,会用这种刀的只有那个女人!”
久留美抱着打出自己的“王牌”的想法这样说道。
“真有意思!”木岛警部长宫称赞久留美道,“那么,你们二位是否知道谷口他们的住处呢?”
“知道。”
“请告诉我们。”
这时,她们才把小田原的“布鲁希”公寓的地址告诉了警视厅的刑警。
2
在久留美说完了所有她要说的话之后,木岛进一步详细地询问了拐骗事件的经过和她们俩所了解的情况。
“怎么这么没完没了的?”再三的提问使得久留美有些不耐烦了。
就在这时,要强的久留美忽然想到,她也可以向刑警提问。
于是她说。“有个问题可以请教一下吗?”
“请。”
面对这位稳重端庄的女高中生,木岛不由得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根据报纸上的报遣,有一本《拔楔》掉在我爸爸的尸体旁边。我是学校俳句部的成员,对爸爸的俳句也有所了解。如果能告诉我,为什么那本杂志会掉在他身边,我也许就能弄清其中的秘密……”“哦,你也创作俳句吗?”木岛问道。
“谈不上什么创作,只是……”
“我说了吧。实际上,你父亲很可能在临终前的一刹那恢复了神志,他拼命拨亮将要熄灭的生命之火,在《拔楔》中的一页上用指尖上的血画了一条横线。这叫做临终遗言,我们都讥为这大概就是他的临终遗言……”接着,木岛在记录纸上写道。
——SH!NO!EN!UNKAMA?sUWARUKADODEKANA“这大概是参议院土井正文议员的作品,在‘UNKA’这几个字上有用血画的记号。”
“你是说,这是我笆爸画的?”
“是的。现在还很难断言这肯定就是临终遗言。即便是,被害人所指也既可能是‘UNKA’,也可能是它前后或左右的其它字句。总之,这是在临终之前画的。”
木岛似乎不希望把自己的看法强加于久留美。
“哦……”久留美表情茫然地说,“爸爸是这样做的吗?我……再考虑考虑。那一期《拔楔》我们这里也有一本……”“哦,那太好了!”
“经常来的。”久留美说道。
“真的吗?”木岛问道。
“不,不是我丈夫,是杂志。”真利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
“假使你父亲想告诉你的就是‘UNKA’这几个罗马字,有可能指的是谷口或远山吗?”木岛警部长官从另外一个角度再次向久留美提出了问题。
“UNKA……”她小声重复了一遍,便无言以对了。
“你是否听说过有关土井正文先生的情况?”
“没有。”
“我也没有……”真利子也插进来说了一句。
“这样看来,‘浮尘子’也许与本事件并无关系喽!”木岛警部长宫故意话里有话地说道。
“这……”
“远山那个女人的名字叫真由对吧?”
“对。”
“真由和浮尘子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没有。浮尘子是水稻害虫,真由是……”“那么,这也说不通。”
“刑警先生,我爸爸看见凶手了吗?……”“不十分清楚,但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既然如此,他可能不是从凶手的名而是从姓连想到浮尘子的。例如,谷口也罢,远山也罢,在山谷里或山上,是否会出现浮尘子群飞的情景呢?……”“是这样,这就是创作排句所需要的想象吧。”
由于木岛说话时表情非常认真,久留美有些脸红了。
“不,这不过是我刚才偶然想到的。”
“那么,请你再仔细想想。如果你的想象正确的话,将为我们追捕凶手提供重要的线索。当然,即使得不出什么结果,我们也要逮捕那两个人!”
木岛警部长宫说完这最后几句话,便起身告辞,走出了公寓。在他们谈话时,安藤始终保持着沉默。
3
刑警来访,即使是待人和蔼的刑警,也常常会给接待者带来心理上的重负。
刑警们走后,真利子和久留美二人象要虚脱似的浑身无力,相对无言地停了好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久留美用壶里的开水童新沏了两杯速溶红茶,分别放在母亲和自己的面前。
真利子探深地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你爸爸借《拔楔》里的俳句要说些什么呢?”
这时,已经把茶杯端到嘴边的久留美猛地站了起来,找来了那本最近一期的《拔楔》。
“这本杂志可不同一般,爸爸为主编这本杂志付出了他很多心血,这是他一生的爱好。况且,他临终时看见了自己写的文章,……那时,他脑子里闪现出某种念头是理所当然的。”久留美自忘自语似的说着,哗啦哗啦地翻阅起杂志来。
由于他们父女之间不得不长期分居,因此,久留美非常珍视她与父亲对排句的共同爱好。她之所以加入学校的俳句部,其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她父亲在俳句方面对她的影响。
“刚才刑警先生说的那首俳句是怎样一首俳句呢?”真利子问道。她对俳句几乎没有兴趣,只是在与友纳和女儿相处之中偶尔写一两首,也不过是照猫画虎。
“‘府前辞我师/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这是土井先生的近作。土井先生的选区在新涡对吧。记得我听爸爸说过,这里描写的是新涡的真实景象。”久留美说道。
“如果这首俳句与凶手有什么关系的话,……或是指这首俳句的作者土井先生,……或是说先生可能了解什么情况,对吗?……啊,你是怎么想的?”真利子看着久留美说道。
“嗯……我认为凶手不是土井先生。”
“哦,你认为是那两个人,对吧。既然如此,只要能证实这首俳句是指那两个人的不就行了吗?”真利子按照她自己的逻辑说道。
“是呀,那把凶器毫无疑问是那个叫远山真由的女人用的,她当然是凶手之一。”
“要是良夫没有插手就好了……”
尽管真利子觉得谷口已不可救药,但仍旧对他抱有一线希望。
“凶器共有两把。凶手大概是两个人,……准是两个人!可是,为什么爸爸临终时把手伸到了这一页上呢?……”“或许这本来是出于无意,而刑警先生们自认为有什么含义罢了。”
“那不会的。他们是职业侦探,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爸爸肯定是在向我们暗示凶手是谁!”久留美坚持道。
“那么,你觉得那首俳句指的是什么呢?……‘府前辞我师/檐下群飞浮尘子/上路情依依’……既然不是指土井先生,究竟是指什么呢?这里面既没有良夫的名字,也没有那个女人的名字……”“我想,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
“可是你别忘了,当时你爸爸已经快死啦,他不可能想得太复杂,要不这么看,反而会钻到牛角尖里去,啊,不是吗?”
久留美并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虽然她觉得母亲的话很有道理,但却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个“简单”的问题。
她一面目不转躇地凝视着《拔楔》中的那首罗马字俳句,一面喝着茶。
4
从这时起,久留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可能含有父亲临终遗言的那首俳句。
这天上学时,久留美迟到了。她象丢了魂似的,不时发呆。当然,她不能够这样把实话告诉别人。“我爸爸死了,他被人杀了。我爸爸就是友纳由人。”这也给她精神上带来了莫大的痛苦。
放学后,俳句部成员加贺美和子,在教室里看见久留美心事童重的样子,便问道。“久留美……你怎么了?你脸色很不好,哪儿不舒服吗?”
久留美与和子的关系己超出了俳句部一般成员之间的感情,两人十分要好,所以,这时久美留看看四周没有其他同学,便打算对和子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你愿意听吗?……我把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你……”久留美哭了。藏在心里又有什么用?反正爸爸已经死了。
“你说吧。”
和子把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脸挨近久留美,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象开了闸的水一样,久留美说出了自己的经历和母女二人的私生活。过去,她曾对和子说过“我爸爸已经死了”,而这一回却全是真的了。
著名政治家的情人——妈妈。在和妈妈共同生活之中的痛苦与烦恸。当她正想从中解脱出来时,却换来了爸爸的死,命运简直象是在有意捉弄她。
悲伤的泪水不停地从久留美的面烦上滚落下来。
和子耐心地听着久留美的叙述。话题很快转到了报纸、电视上所报道的友纳遇刺事件。
“……杀害我爸爸的凶手,我大体上己经找到了线索,这些情况,我也已经对警察说过了。警察一定正在道捕嫌疑犯。现在,只有一个谜我还解不开。这事发生在我爸爸临绦的时候,我是从刑警那里听说的……”久留美从书包里取出那本随身带着的最新一期《拔楔》翻开来。
听了久留美叙述友纳死时那触目惊心的情形,和子十分震惊。但她决计和好友共同努力,以解除她心中的苦恼。
“对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久留美一边用手绢擦着眼泪,一边向和子问道。
“我认为不象你蚂妈说的那样是出于无意。我曾在一本什么杂志上看见过,因为大量失血而死的人,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神志是清醒的,然后才忽然断气。所以,即使他倒在地上,完全有可能清楚地看到这本杂志。他一定想要说什么。”
“如果是指凶手的话,理应是指谷口良夫和远山真由。可是,这首俳句里根本看不出这两个人的名字……”久留美说道。
“凶手肯定是这两个人吗?”
“是呀,这也是个谜,这两个人和我爸爸曾做过一桩秘密交易。这个事件肯定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争执引起的。那个女人是个艺人,她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刀子,在现场发现了这种刀子。”
“什么特殊的刀子?”
“象是马戏团的艺人使用的飞镖。据说这种飞瞟是那个女人发明的,所以她使用起来非常熟练。”
“你爸爸真是用手指着这首俳句……死去的吗?”
“我没有看见,是到我们家来的刑警先生说的。”
“他不可能说谎吧?”
和子一下子也解不开这个谜。
“据说有血迹……画在‘UNKA’这几个字母上,……也许他是用手指蘸了血画的……”“多可怜呀!”
“就是为了安慰爸爸的亡灵,我也要解开这个谜!”
“是啊,正好找们又都是俳句部成员。”
和子也跃跃欲试地两眼放光,然而,却就此卡壳了。
“这首俳句是参议院议员土井光生在本地新涡做的。我想,会不会和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作者和那两个嫌疑犯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和子所能够想到的仅此而已。
“恐怕没有。”
“‘府前辞我师’中的老师姓什么叫什么呢?”
“哦,你是说,那老师如果叫谷口或叫远山,就可以对上号了……”“不是吗?”
“这可不清楚。爸爸曾经给我讲过一些有关这首俳句的情况,但他井没有提到那位老师的姓名,我想他也不知道。”
“要是这样的话,‘上路’的是谁呢?”
“恐怕不是土井光生,这毕竟是刨作。”
“那么,只剩下一个‘浮尘子’了。”
“……”
就在这一刹那,久留美脑海里闪过一个忿头。但是,就在她将要识破真相的时候,这个念头重又消失在一片迷惑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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