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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

    前些天,滨田众议员一个人在书房里的时候,突然发生脑溢血,倒下三个多小时,家里人都没有发现,结果终于去世了。朋友们议论说,要是早一点儿发现,也许还有救。

    “你从新蝎回来以后,好象有点儿反常啊!”富士子看着友纳发白的鬓发说道。

    “怎么?”

    “进书房以后,我以为你在忙什么,谁知你在那里慌里慌张地走来走去……”“我平时不是常这样吗?”

    “而且两个秘书也叫人莫名其妙。神山不知上哪儿去了,连个影子也没有,酒井跑去调查老司机井村的情况……”“……”都是酒井这家伙干的蠢事,怎么让我老婆知道了?他想。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吧?你把三千万现金给那个女人干什么了”“这是误会,你不要再提这事了!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

    友纳气势汹汹地说着,飞快地转过身去。他从多年的经验中得知,在这种时候,如果再与富士子纠缠下去,他就会被她的嫉妒逼得走投无路。

    “真狡猾!”

    尽管富士子穷追不舍,友纳却不予回答,快步进了起居室,从对面的书架上取出了《徘句大辞典》。

    这时,友纳忽然想起,这本大辞典是他买给久留美的。是他为久留美加入高中徘句部买的纪念品。

    当然,即使查这本辞典,也未必能搞明白什么问题。但是,俗话说,病急乱投医。正如这个比喻一样,友纳匆匆忙忙地翻起辞典来。

    有关芜村的条目很快就找到了。他的目光集中到了这个条目上:——宪村江户时期的徘人、画家。本姓谷口,后改姓与谢。出生于摄律国东械郡毛马村(现大阪市)。

    读到这里,友纳的脑海里象闪过一道电光。

    “啊!”他在心里叫了一声。

    他明白久留美想要表达的含义了。

    对,罪犯就是这个家伙!?

    他想到了一个男子。

    他看了看手表,。立刻回到书房,飞快地扑向电话机。

    他要向等候在“天堂”的神山下达命令。

    外面十分寒冷,并且刮起了北风。但是,真利子的心里只有久留美的人身安全,她不顾一切地握住了方向盘。

    2

    与东京相比,颧滨的街道一到夜晚便显得更加凄清了。

    尤其是冬天,码头一带就成了荒无一人的野地,连条野狗也近的看不见。

    真利子开着车子,顺着平缓的坡道疾驰而下,道路的左边可以俯视码头。车子渐渐靠近了位于三溪园后面八圣殿附本牧市民公园的大门。

    在水银灯光下,还亮着一盏红灯。

    罪犯在电话里说的就是这盏灯……

    那个打电话的女人一定是谷口的情人。谷口了解真利子家的情况,他料想真利子不会去报告警察,便和情人一起玩弄了这么一个花招。

    真利子虽然不知道神山秘书在信里写了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谷口一且被掐住了脖子,就会变得格外软弱,唯命是从。

    良夫和别人不一样,本来就不是干拐骗、恐吓这种事的材料,真利子想。

    她停住了车子。

    公园里一片漆黑。谷口也许就躲在那里。按照命令,她打开了车门,又打开了行李仓。这样就可以证明车上没有警察了。

    然后,她又把装着赎金的箱子搬到了红灯旁边。

    “久留美就要回来了……”她心里年叨着。

    一切都是按照电话里的命令去做的。唯有一点,那就是箱子里装着一封写给罪犯的信……真利子重新上了车,并迅速往回开去。

    风,从临海工业区那边吹来。红灯还在旷野中亮着。烟囱看上去象是乌黑的巨人。

    真利子的车子开走不一会儿,树丛里的树枝摇晃起来。

    忽然,一个男人的黑影出现了。他在黑暗中匐匐前进,很快就爬到了放着红灯和箱子的水泥路上。

    他一把抓过装着三千万元的箱子,熄灭了红灯,向着更加黑暗的方向移动过去。

    他十分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当他认为确实没人跟踪的时侯,便又退回了原来的那片树丛。

    水银灯光投下了许多奇异的影子。他扶起了刚才藏在树丛底下的轻便摩托车,把他的战利品结结实实地捆绑在后架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有了信心,动作也变得敏捷起来。引擎发动了,瞬时间,摩托启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3

    到了夜里十一点,仍然不见久留美回来。

    神山夫妇和真利子三个人,只要一听到哪儿有点儿动静,就紧张得浑身发紧。

    三干万元赎金和神山写的信交到罪犯手里,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真利子托着沉重的头说道。

    “照理说还得过一会儿。谷口既要清点那三千万元现金,又要考虑那封信上提出的要求。”神山说遗。

    “已经半夜了吧。”

    良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是啊,十二点了吧。”

    话昔未落,友纳打来了电话。

    “还没消息吗?”

    “是的,大概不会出什么岔子。”神山很有信心地回答道。

    “具体事见面直接谈,不要留下什么书面东西。”

    友纳对于给人家留下证据是十分戒备的。

    “这我会办好的,就交给我好了。”

    神山说着,象是友纳就在眼前似的,态度十分虔诚。

    “这回要是成功,可算是歪打正着了!薄熬偷闭馐掠胂壬薰兀易约喝ジ删褪橇恕!?

    “拜托。”

    友纳就说了这几句,便挂掉了电话。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时针已经指到了零点。

    忽然,房门出乎意料地开了,有一个人踉踉跄跄地扑了进来。

    “久留美!”

    真利子第一个扑上前去,她看见,女儿穿着被拐走时穿的衣服,终于站在了自己面前。

    “妈妈……”

    一时间,她悲喜交集,忍不住抽泣起来。

    “快进来,没伤着吗?”

    “没什么。”

    “快,快……”

    真利子拉住了身穿朋友学校高中制服的女儿的手。久留美把上学用的皮书包放在门口的地毯上,蹒跚地走进了起居室。

    神山夫妇也一前一后地围了上来。

    “累了吧。这种时候,喝点儿热汤就会好的。”

    良子立即开始动手做菜汤。

    “我先问一下罪犯的情况,莫非是谷口良夫?”神山急忙问道。

    “唉呀,怎么……你们看懂那首徘句的暗示了?”由于疲劳,久留美略长的脸上,双眼有些凹陷,然而在这一瞬间,又闪亮起来。

    神山佩服地说。“果不其然。先生分析了那首徘句,发现你可能是用与谢芜村的本名来作暗示。先生分析得真准!薄肮瓤谡媸歉龌档埃……”真利子小声唠叨着,脸上有些发红。大概是由于自己的表弟拐走了自己的女儿,这种不光彩的事,使她在神山夫妇面前感到有失体面。

    “那么,是怎么回事?他们是怎么拐骗你的?”

    久留美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里,回答说:“我在学校旁边的小路上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向我袭来,就失去了知觉。可能是给我闻了麻药什么的,又把我塞到车子里去了。我清醒过来的时侯,已经被捆住了手脚,关在一间小屋子里。罪犯一直是两个人,脸上都严严实实地戴着面罩似的东西,看不清相貌,……可是,我很快就发觉了男的是谷口先生。他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我早就发现他说话带有一种特殊的口音。所以我真想赶快告诉你们,罪狙就是谷口先生!我正在发愁,他们说,让我写封信,证明我还平安。可把我乐坏了……”“没有对你要野蛮吗?”

    作为女儿的母亲,真利子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没有。开始我也怕他要野蛮,可是因为有个女的跟他在一起,他没有伤害我,而且对我还挺好的。只是顿顿吃方便面,真难吃,我都坚持不了了。”

    从久留美的话里听得出,囚禁生活并不那么悲惨,真利子松了一口气。

    神山问道。“你知道谷口躲在哪里吗?”

    “不知道。”

    “你是怎么回到这里来的?”

    “我被蒙住了眼晴,坐着车回来的。从哪儿出来,经过哪儿,我也搞不清楚。下车时,他告拆我数一百个数以后就可以把蒙眼睛的布拿下来。”

    “蒙眼睛的布就是这条吗?……”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曾拿着一条细长的白布。

    “赎金交给他们了吗?”

    “三千万元。不过,我们提了条伴。我想很诀就会有反应的……”神山言犹未尽,黑色电话便响了起来。

    4

    神山重重地点了点头,用手摸了摸稍稍长出的连鬓胡子,仿佛十分满意地站了起来。

    三个女人不知道男人们在策划些什么,她们用诧异的目光注视着他的举动。

    神山拿起话筒,并不报羽根的名,只有些紧张地说道。

    “喂,我是神山。”

    于是,话筒里响起了一个男人有点难为情声音:“你能识破我的真相,真不简单。尽管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总之,这场较量现在还是平局……”谷口虽已被识破,他却抢先一步夺走了三千万元赎金,所以他说是“平局”。

    “好吧,就算是这样吧。”

    神山并不去纠缠胜负,他有他的打算。

    “我不希望羽根女士母女俩知道,办得到吗?”谷口不顾现实地说道。

    “这可办不到。不过我可以让她们不声张出去,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

    “我可以照办。”

    对于谷口来说,三千万元赎金已拿到手,而且对方连自己的汗毛都没有碰一根,这实在够幸运的了,对方提点儿条件也是在理的。

    “那么,你能不能开车再到本牧市民公园来一趟?这边就我一个人去。”

    “去那儿?这么做莫非……”谷口仍未解除戒备之心。

    “事已至此,我怎么会跟警察通气呢?难道你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你我都在铤而走险呀!”

    神山有意危言耸听地鼓动对方。

    “是啊是啊,我明白了。一个小时以后能到吧?”

    “嗯。”

    两个男人之间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神山放下话筒,点燃了香烟。

    良子问。“去见他?”她觉得不便说出罪犯谷口的名字。

    “是的,三千万元可不能白白比他拿去。”神山在烟雾中眯缝着眼睛。做议员的秘书时间长了,往往会产生这样一种错觉,仿佛觉得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也掌握着权力。

    “真对不起,因为我的表弟,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真利子觉得无地自容,仿佛顿时矮了半截。

    “不,罪犯是他,反而对我们有利。”神山平静地说道。

    “为什么?”

    “现在我们要让罪犯干一件重要的……很不容易办的事。如果您与他素眯平生的话,即使给他三干万元作为代价,他也不会答应的。然而,正因为他是您所熟悉的人,我们才能够强迫他去干!”

    “尽管我不知道是什么事,可他能干得了吗?我反倒有些担心了。”真利子仍旧申色忧郁,她象是说给自己听似的小声念叨着……

    “干得了!比唬唤兴桑遣换崛ジ傻摹!鄙裆叫判氖恪?

    “这事就交给我丈夫吧。没关系,他自从做先生的助手以来,任何事情都办得挺顺当的嘛。咱们还是明智些,不要过问这种事。来,汤做好了,久留美小姐,喝一点儿吧!”

    良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热乎乎的菜汤盛到盘子里,端到久留美面前。

    久留美一声不吭地喝起了菜汤。这位聪明伶俐的女高中生,不知在想些什么。现在,她只是专心致志地摆动着汤匙。

    看着久留美的一举一动,真利子想,只要这孩子回来,我就该知足了……良子毕竟是良子,她的直觉告诉她,她的丈夫神山正在策划一个关系到政治的阴谋。她不想让这母女俩知道这一切。

    “你该准备出门了,……就这么出去行吗?……”她问道。

    神山把第二支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什么也不需要。今晚我只跟他说几句话。”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无所畏惧的微笑,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走出了房间。

    那背影似乎在说:

    “看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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