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服装刚换过季的第一个星期六。
从窗户向外跳望,过街天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的服装在一周内几乎变成了清一色的白色轻装。由加理手拿着一杯插着吸管的冰茶,呆呆地望着窗户外的世界。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时间快到了,于是抬起左手,看了看手锡样式的坤表,时针指向两点,离见面的时间还有两三分钟。
她又抬起头望着窗外,不远处出现了从大阪赶来的空知的身影。他好像也看见了由加理,举手向她打招呼。由加理默默地注视着他推开咖啡馆的门走了进来。
"你等了很久了吧?"
"没有,我也是刚刚才到。"
空知向服务员要了杯红茶,接着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包里拿出一本书来。
"这是我的最新作品,不过比预定出版日期要晚了点。"
"是给我的吗?"
"当然。你肯赏面拜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由加理接过书,仔细端详起来。封面插图是一列蓝色的电车,像沙子一样崩溃消散开来。正中央印刷着一排红字:"折断翅户的电车空知雅也"。整个封面装帧得十分精美。
"太感谢你了。今晚我就拜读。"
"如果拙作能帮你打消元聊时光,那我就庆幸之至了。"
由加理打开小说,翻阅了起来。跟空知以往的作品一样。
小说中也附着好几张列车时刻表。封底是→张印刷得不能说很精美的空知的半身照及他写的一段话:"我在本书中向大家展现的所谓的‘空知魔法’,其计谋设计较以往拙作更加大胆而严密。虽然作品中的广濑警部为识破罪犯的周密计谋而焦头烂额,但他最终还是从罪犯的行动中找到了蛛丝马迹。破解罪犯计谋的关键线索就隐藏在读者的眼前,希望各位不要被罪犯的障眼法所迷惑。"
"看起来很有意思埃"
"这是编辑代我写的。我这次写这部小说,时间比较紧,所以就请编辑代写了这篇序言。"
"你说的这位编辑,就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位先生吗?原来如此埃""他写的很差吧?这篇序让人觉得这部作品像是一部青少年推理小说。而且在短短的→篇序言中,光是计谋这个词就出现了三次,这对读者来说很有吸引力。""看来他和空知你是→对绝好的搭档埃"由加理微微一笑。
"是啊,盛名之下……"
"……其实难副。"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我们在拿片桐开玩笑。"空知笑着说,"我的作家生命看来不会长了。"两个人又聊了聊各自的近况。虽然时光流逝,悲痛的心情却一如从前,丝毫没有消散。但他们必须强忍悲痛,坚强地生活下去。两个人都拼命工作,企图借此来忘却内心深处的巨大悲痛。由加理在和空知谈话的过程中逐渐打起了一点精神。
"我直到最近才能打起精神写点小说。但说句实在话,以写实手法描写警察的调查活动实在不是一件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所以下一本书我想写一写老式风格的私人侦探故事,这样就远离了现实,而且写起来心情也好。""那喜欢广濑警部的人不是会很失望吗?""我想多创作一些读者喜欢的人物,这样作品才会畅销。"空知直了直身子,"说起私人侦探,上次在电话中你跟我提起过的那件事是当真的吗?""是的。"由加理一边把书放进自己的手提包里,一边回答。
"不过,连警方都感到棘手的案子,一个私人侦探又能怎么样呢?我对此有点怀疑。"看由加理没有说话,空知接着说道:"警方确实将负责你姐姐惠被杀一案的调查本部的规模缩小了,但调查还在继续。""我听说调查本部迟早要解散的。"由加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解散?怎么会呢?你听谁说的?"
"是木之本警署的一个刑警说的。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十分吃惊……"空知无言以对。过了一会,他问由加理:"你为什么那么怀疑你姐夫柚木?你不觉得他也是受害人之一吗?他也很可怜埃""我不能不怀疑。加上柚木还给姐姐……"
"是那-亿日元的人寿保险吗?那笔保险金的数额确实不校可是,听说你姐夫自己也买了-份同等金额的保险呀?"
"是埃那不过是故作姿态,死的只是姐姐-个人。"
"警方也怀疑是不是柚木兄弟俩为了骗?O战穑夏鄙彼懒四憬憬恪R蛭?他们在进行了详细调查之后,却没有发现王何人有杀你姐姐的动机,于是他们就想起了保险金→事。不过,现在好像已经查明他们当时不在案发现场,而且他们似乎也没有雇用杀手作案的迹象。"
"……嗯。"
由加理的声音低了下来。空知继续讲下去:"即使我们雇佣私人侦探进行调查,我想那也只是螳臂挡车,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不过我不能让事情就这么了结。我只想请你明白这一点。"
由加理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空知歪着嘴角,脸色阴沉。
"雇佣私人侦探是要花钱的。每天至少要花两到三万日元,而且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结束的。如果展何→个月的话,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埃""如果真能破案的话,钱也不是没有。我可以把我出国旅游的省下来,如果还不够,我银行里还有些存款。""那可不行。"空知坚决反对,"存款可是你父母去世时给你留下来结婚用的。这笔钱很重要,你不能轻易拿它们打水漂。""哪位侦探要是听到你这番话,都会生气的。
由加理不了解空知为什么这么激动。她没想到他会如此坚决地反对自己,她这时甚至有点后悔把他喊出来商量这件事。
"而且你现在有合适的侦探人选吗?有能力,还要靠得祝我虽然写推理小说,侦探却一个人也不认识。"
"有知道的人。"
"什么?"空知吃惊地张大了嘴巴,"知道什么?"
"不是,我是说,我知道有一个侦探,一个私人侦探。"
"吓了我一跳。"空知搔了搔了头。"我真的不知道你还认识私人侦探。对不起,刚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没关系。那位侦探也不是我的朋友,只是我姐姐结婚时他曾经帮过忙。"
"你姐姐结婚的时候?是不是委托他调查你姐夫的事?"
"是的。如果让我姐姐知道我们在调查柚木的话,她肯定会生气的,于是我父母就偷偷地委托他代为调查。是通过我父亲的熟人介绍的,为人诚实,工作也很认真。他后来还把我父亲的一位同事的离家出走的孩子从东京找了回来。据说那个孩子被软禁在一家可疑的色情行业的店里被迫干活。孩子的父亲很感激,为了表示感谢,还特意请他和我们全家在饭店里吃了一顿饭。"
"是这样埃"空知好像对由加理的话不感兴趣似的,"这么说,他可靠喽?"
"他在肥后桥有个事务所。我今天打算去请他,空知你如果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跟我一起去?"
"今天?咱们谈完话后?你已经决定要请他了?"
"我已经决定了。"
空知看来不很赞成她的这种作法。"你刚才所说的调查结婚对象的情况和搜索离家出走的人的去向时,请私人侦探比较合适,但是调查杀人案这类事还是不找私人侦探为好。"
"我只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引起警察的重视,"由加理坚持自己的想法,我又不想请一个像金田一耕助那样著名的侦探。""真拿你没办法。你姐姐和你的不同之处或许就在于此。""你是说,如果是姐姐的话,肯定会老老实实地听你的话喽?""会不会昕我的话我不知道,但她会想‘行了,不跟他争辩了’,然后就此打住话题。"看来空知的情绪并没有受到影响。由加理不过是坦率地将自己内心想法如实讲了出来:"空知先生,你没有义务非得听我的话不可,我也没有必要就我雇佣私人侦探的事征求你的意见,或者要你跟我一起去侦探事务所。但是我现在身处这种境地,很难一个人彻底做出决定。虽然别人会想‘没关系,一明会好的’。但我还是想找个人商量一下。我虽然不能说请你帮忙,但当我回头时,我希望能有个人在那里,哪怕离我很远也没关系。"由加理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看了看空知,空知默默地点:点头。
"同是天涯沦落人。让我们彼此互相帮助,渡过难关吧。""这么说……""我跟你一块去侦探事务所。虽然我劝你不要去,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会跟你一起去的。而且如果我赌气不去的话,你会觉得似乎故意与你作对似的。""太谢谢你了。我太任性了,让你跟我一起去。"由加理边说边深深低头表示歉意,"你去侦探所也可以谈一些你作品中的话题,这样或许对你以后写小说也有一定的帮助。""这种想法我可是一点也没有。"空知边说边接过发票站了起来。
在肥后桥向右一拐,沿着土佐护城河边走一会儿就到了太平洋侦探所。这是一座六层楼的混居建筑,在第五层的窗户上,写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大平洋侦探所"。"太‘,字少了一点,不知是未曾注意到呢,还是故意为之。
"由加理,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空知问道。
由加理点头说:"是的。"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气氛这么严肃,一个女性独身一人来这里确实需要一些勇气埃"空知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从背后推了由加理一下,"我们进去吧。"
楼内的陈设显得有点陈旧。一台不大的电梯像打嘀似的,摇摇晃晃地将两个人载到了五楼。太平洋侦探所就在电梯门的斜对面。
"打搅了。空知边说边推开了事务所的门。这是一间大约十五坪<日制土地面积单位,一坪约等于3.3平方米。一一译者注>的房间。靠窗摆着一张钢制办公桌,它前面有四张办公桌,两两相对并排摆放在一起。靠窗户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前面的一张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看起来像是一位事务员,正在聚精会神地快速地打着字。
"请问……"
看到由加理跟空知,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大声问道:"您就是三泽由加理小姐吧?"
"是的。我就是昨天打电话给您的三泽。"
"我一直在等您。里面请。"
这时,正在打字的那位女事务员轻轻地站起来,冲由加理跟空知微微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房间。可能是去给他们倒茶去了吧?
"我是太平洋侦探所的所长,我叫足立。所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有什么事请跟我谈吧。"
足立一边说,一边将二人引向左边的一个房间里。这好像是一间可以进行秘密谈话的房间。
"请问,小桑龙先生不在吗?"
由加理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个侦探所的侦探,她只认识小桑一个人。
"啊,你是专门要和小桑谈话吗?他以前是不是两次帮你办过案?"
"是的。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你所里的人说这次也可以找小桑,所以……"
"我知道了。他上午正好有件案子刚处理完,现在正在吃午饭,估计五分钟后就回来了。请到这边来。"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边喝着上好的日本茶,边等着小桑回来。五分钟后,小桑回到了侦探所。
"小龙,有人在等你。"足立所长在屋内冲小桑喊道。
小桑大声回答:"知道了。"
随着一声"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个男子推门走了进来。他长着一副长脸,下巴微突,两只眼睛透着沉着的目光。他的脸看起来有点像马脸,空知暗想他学生时代的外号肯定与马有关。
"你父亲以前好像委托我办过案子。"
小桑看了由加理一眼,说道。由加理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您还记得呀。我父亲曾麻烦过您两次,多谢您帮忙。"
"不客气……今天是你父亲让你来的吗?"
"我父亲他已经去世了。"
"什么?对不起。"
小桑边道歉边从略显土气的灰色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
他边说边递给由加理和空知一人一张?〉拿罩不氐菟徽抛约好?写职衔的名片。小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名片,弯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足立也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打算让我们进行个人情况调查,不知你是为了什么?
你认识被调查人吗?"
足立将双手放在隆起的肚子上,问道。
"这本来应该是委托警方进行调查的事……"
由加理开始讲起自己来侦探所的目的。不知是由于紧张,还是觉得这种事找侦探所不合适,来之前早已想好的话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讲得吞吞吐吐的。两位侦探耐心地听她讲着,没有一点厌烦的神色,即使如此,讲到一半的时候,她还是讲不下去了。
"是这么一回事,’,空知在一旁帮她解释,"由加理小姐是想请你们调查一下,目前警方已经停止调查的柚木新一的行动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大体上明白了,"足立恳切地点了点头,"我冒昧地问一句,请问空知先生和由加理小姐是什么关系?""我和由加理小姐已经去世的姐姐——惠小姐——认识,也是刚才提到的柚木新一的朋友。
空知不知道这么说他们是否明白,自己与这件事有密切联系。
"具体说来,就是要我们对柚木新一进行一段时间的监视,收集一些相关资料,看他是不是与案件有关,是吗?"
由加理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需要监视多长时间?
小桑把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问道。
"暂时先定一个月吧。"
由加理回答道。
"如果-个月之内没有可疑情况呢?"
对于小桑的这个问题,由加理似乎难以回答。
"到时候再说吧,"空知耸了耸肩,"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就不打算继续调查了。"
两个侦探沉默了一会儿。毕竟是个挺特别的案子埃由加理-边想着,-边方焦急的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我们接下这个案子了。"足立终于开口了,"不过如果把小桑派到彦根进行调查的话,费用或许要稍微高一点。"
"这个我们知道。"空知看了一眼由加理,"那就暂定一周吧。""不,我想先问一下费用……"由加理刚开口,空知打断了她,重新强调了一遍:"先定-周。"
"不是一个月,是一周,对吧?"
足立慎重起见,又确认了一遍。空知立即说道"是一周",没有让由加理开口。
"调查费用为每天三万日元。如果需要其他费用,我们会开具相关证明的。"
费用比由加理预想的要贵很多。空知替自己暂定为一个周还是对的,由加理心想。
"那么,费用怎么支付?"由加理问道。
"调查结束时,我们会向你提交报告书和账单。你只要把款项汇入我们的账户就可以了。"
这时,小桑在一旁问道:"柚木新一的住处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有他的照片吗?"
由加理边回答"有",边从自己的手包里将照片拿了出来。
小桑看了一眼照片,吃惊地"氨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是那两个双胞胎兄弟……"
"就是他。您记忆力真不错。"
由加理打心眼里佩服他。
"这兄弟俩长得真是太像了。"小桑自言自语道。
"明天我们准备一下,从后天,也就是六月五日开始进行调查,可以吗?"
足立在旁边问道。由加理和空知异口同声地回答:"可以。"
"那就有劳你们了。"
空知向他深施一礼。小桑好像记起什么似的,问道:知空知先生是干什么的?""我喜欢写点推理小说什么的。
听空知这么一说,两位侦探同时"氨了一声。
"侦探作家雇佣侦探,这听起来很有趣埃"足立开玩笑道。
"我们都是在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不是吗?"空知笑答"那么,你看我怎么样啊?"小桑也笑了。
侦探的调查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空知中午给太平洋侦探所打了个电话。"这里是太平洋侦探所",话筒那边传来了足立所长的大嗓门,空知不由得把耳朵远离了一点话筒。看来足立所长打电话时嗓门一直这么高。
"打搅了,我是空知。我想问一问上周六有关……"
"啊,是上周和三泽由加理小姐一起来的空知先生吧?"
"是我。我想问一下,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
"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特别情况。"足立声音虽然很大,却显得很平静,"三泽小姐每天晚上七点左右都会打电话来询问,我们都把具体调查情况跟她说过了。"
空知从上周六以来一直没和由加理联系。她每天都打电话询问,看来很关心调查的进展情况。
"你们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监视柚木吗?"空知问道。
"我们每天和助手轮流值班,基本上是二十四时全天候监视。"
差不多二十四小时?空知很不满意他的回答。
"小桑先生每天汇报几次?"
"最少三次。上午、下午和晚上各一次。一-柚木先生到目前为止,都在公司和家里活动,还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
"也没和什么人见过面吗?"
"除了和客人谈生意外,没见过其他人。
看来这一周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了,空知心想。一想到由加理好不容易攒下的海外旅游费用和夏天发的奖金就这么打了水漂,空知不由得有些气上心头。
空知说了声"拜托你了,‘,就把电话挂断了。看了看表,刚刚一点。五十页的短篇小说的交稿日期快要到了,必须马上动手写作了。他正要朝书房走去,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空知吗?是我,柚木埃"
空知吓了一跳。多亏是电话,否则让柚木看见自己的表情就糟了,空知暗自庆幸。
"你在工作吗?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用不了太长时间。""没有,我刚想坐下来写小说。你还好吗?"空知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嗯,还可以吧。"话筒里柚木的声音夹杂着叹息声。
"说句实话,最近我被许多事情搞得很心烦。警方那帮家伙竟然怀疑我是杀害惠的凶手。想起来真让人生气。""还有人跟随着你吗?"空知刚一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提得未免有点太愚蠢了。
"半个月前有人监视过,现在好像没有了。这些人也真是的,就算我真是凶手,难道我会露出马脚吗?"虽然柚木说这番话带着开玩笑的口吻,但在空知昕来,他的话显得有点肆无忌惮。
"可能是因为保险金额太大的缘故吧,"空知叹了口气,"一亿元,这可是一笔人人都羡慕的一大笔钱埃我当初也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入这么多保险。因为我的朋友中从事保险行业的人不少,当初碍于情面,一下子就入了这么多。"空知感到他的话有点像为自己辩解。他随口附和着:"是这样埃……""我在大阪公司去年夏天以来的经营状况不太好这一点竟然也遭到调查。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他们竟然想从中找出一些我杀妻诈骗保险金的证据来,真是气死我了。"空知没有心思听他的话,他现在更着急知道的是,为什么警方的调查行动不深入一点呢?
"我打电话可不是单纯向你诉苦来的,"柚木好像刚想起来似的,"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有空的话,我明天到大阪,咱们一起吃顿饭。我还想请健一夫妇和由加理,你看怎么样?"这个邀请令空知感到有点意外。虽然这顿晚饭不会很愉快,不过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接触一下他们兄弟俩,说不定能得到什么情况。
"也请了由加理吗?"
"是的。最近大家心情都不好,可以借此机会互相安慰和鼓励一下。怎么样?"由加理接受他的邀请,说不定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自己有必要去帮她一下。空知这样想着,应允道:"行,明天我去。"明天或许也可借机了解一下小桑侦探的调查进展得如何,空知心想。
柚木将晚餐地点选在了曾根崎大厦的一个地下中华料理店里。大家围着一张很大的圆桌,气氛很冷漠。空知平时爱吃的四川料理这时也味同嚼蜡。由加理话也不多,吃了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是不是今晚邀请你不是时候?"
美保一边看由加理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由加理微微一笑:"不是。请别介意我。"她虽然这样说着,却丝毫没有再拿起筷子的意思。
"那就好。是我跟柚木说的,让你务必也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年龄差不多的同性好好说过话了。"美保的眼神流露出想和由加理好好说说话的热切愿望,但却好像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题来。空知在惠的葬礼上见到她时是第二次,加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他觉得美保是一个很会为别人着想的人。
"空知,别管她们,快喝酒。听说你的新书已经发表了?"柚木夹了一块油炸淀粉猪肉,边嚼边说道。空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已经出版了。""你小子真了不起啊,接二连三地编写不在现场的计谋。
你要写到什么时候啊?"
"什么写到什么时候?"空知淡淡一笑,"一本书刚刚写完,编辑部的人就会打电话过来,’喂,你下一部书构思好了没有?‘一点也不理解写书有多难。"虽然空知嘴上这么说,但说句实话,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至少表明编辑对自己的作品还是很感兴趣的,否则不会这么急着催稿。而且这毕竟是自己的工作埃可没想到,柚木新一和健一却把他的客套话当了真,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言语之间透露着对空知的同情。
"写书真不容易啊!?
"是啊,人又不是机器,哪能一部一部不停地写下去。""空知,我可是还想拜读你的大作啊,读后我会告诉你我的感想。"健一跟平常一样满脸堆笑地说道。他的笑容就像贴在脸上一样。
"我现在可是最喜欢空知你的推理小说了。"他大言不惭地自诩为空知的第一小说迷。
"那真是太荣幸了。"空知很客气地道了声谢,接着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健一先生有没有想过自己写一部推理小说?比如说推翻罪犯不在现场的谎言之类的?""我哪有这个本事。对于计谋一类的事情我可是个门外汉。
我是专门读别人作品的料。"
健一自我解嘲似的回答。空知强迫自己尽量不去看他那张依然堆满笑容的脸,他真想大声问他"你的话当真吗?",但他强忍住没问。你目前为止的手段难道不是已经很高明了吗?他暗想。
这顿晚餐空知-直强迫自己不去涉及一些敏感的问题,他感到非常疲惫。他声明了一下自己是坐车来的,然后喝了一口绍兴酒。
美保夹了一块春卷放到健一面前的盘子里,健一笑着说了声"谢谢",空知在一旁冷眼看着,他觉得健一的笑容是那么的虚伪。
对于这种人,你断不能掉以轻心。空知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九点左右,一行人出了店门。由加理说她要先回家了,柚木新一转身问空知:"你怎么办?""我也回去了。多谢你的款待。""你也要回去啊?看来我们也只好回去了。""咱们到我家再接着聊吧。"健一在一旁插话,看来新一今晚要住在他家里了。"我那里有洋酒,咱们可以接着喝。""行,就这样办。"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由加理在一旁尴尬地站着,也不好意思先走。空知想尽快摆脱这个地方,说了声"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然后就打算和由加理一起离开。正在这时,空知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美保吗?"
空知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对面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两只眼院组组的,保是唰了活。一身皱巴巴的西装,系着一条不像样的领带。
"喂美保!"
男子粗鲁地推开空知,径直走到站在柚木新一兄弟俩中间的美保面前。
"是·……秀司吗?"
美保看了看面前的这个男子,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旁边的兄弟俩警惕地摆好了架势。
"你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嘛!"
幻辣3莆闼镜哪凶颖咚当呦氚咽执钤诿辣5募缟希墒敲辣R黄矶愕?了健一的身后。男子的手像僵住了似的,停在了半空中。
"高井,咱们好久不见了啊!"
健一不慌不忙地冲男子打了声招呼。高井秀司一一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是美保名义上的丈夫。
"啊,很久没见面了。我本想找个机会拜访你的,没想到在这种地方撞上了你们。真是上天的安排啊?高井果然有点喝醉了,说起话来舌头有点打结。他?"
"你有何贵干?"
听健一这么一说,高井似乎有点生气,声调也高了几分。
"什么有何贵干?我正想来接我的老婆回家。她在你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美保不是什么客人,她是我妻子。"健一仍然不紧不慢地说道。高井啧啧咂嘴道:"别开玩笑了。柚木先生,日本可是一夫一妻制国家埃我老婆怎么成了你太太了?不要说这些惹人发笑的话了好不好?"看来情况有点不妙了,空知心想。高井已经有点醉了,健一也喝了不少酒,两个人要是打起架来可不得了。空知边想边向前靠了靠,静观事态的发展。
"美保是我的老婆,不信你去问问派出所。喂,美保,咱们该回去了。""秀司,我知道了,"美保从健一肩膀后胆怯地说道,"你别在这胡闹,不要管我,你自己回家吧。""你说什么?喂,快跟我一块回去?高井边说边猛地把健一?高井,算了,路人纷纷地躲避着他们匆匆而过。由加理站在空知旁边,满脸担心的神?
"喂,美保,别再胡闹了。"
高井边说边又想把健一推开去抓美保,但新一抢先一剑话炎プ×怂囊?服前襟。
"别再胡闹的应该是你小子吧?"
新一边说边猛地将高井推到了一边。喝醉酒的高井踉踉跄跄地一直向后退了五六米,脚下一打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危险?空知不由得喊出声来。他想去扶住高井,但已经来不及了。高井?"
"好了,大家别在这胡闹了,都快回家去吧?新一站在高井的头顶,这家伙真是没用"?
"由加理,空知,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咱们改日再见?"对不起了。她好像有点担心似的回头看了一眼还倒在地?
空知目送他们离去,他,忽然发现有个人影跟随着健一兄弟俩瞬间也消失在人群中了。他吃了一惊,那人不就是侦探小桑吗?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知道现在不是目送他们的时候,他转身扶起蜷缩在地上高井,关切地问道:"高井先生,你没事吧?"高井坐在地上,用手擦了擦了鼻子流出来的血,说了声"谢谢,我没事"。
"没摔着头吧?"
由加理也蹲下身来,关切地问道,边说边递给他一块手帕。高井摆了摆手,没有接。
"我没事,别弄脏了你的手帕。"
过路人以好奇的目光看着坐在地上的高井,纷纷议论着"怎么回事?""打架呗"……高井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呆呆地坐在地上,很久没有站起来。
"这兄弟俩真是过分。"许久,他才嘟囔了一句。奇怪自是,他只是骂健一兄弟俩,却似乎没有想起责怪抛弃了自己的美保。
"你能站起来吗?"
空知问道。高井没有做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弯腮拂了拂被弄脏的裤角,空知帮他拍了拍背上的尘土。高井又谢了声"谢谢"。
"我没事,别担心。"他边说边向空知弯腰致谢,然后转身踉跄地离开了。由加理想上去扶他,被他摆摆手拒绝了。
"他……真是可怜啊!?
由加理看着他的背影,叹息道。
真是个可怜的人,空知也在心里感叹,没想到这里也有一个隔着魔镜默默地爱着别人的人。
下午两点的中之岛公园已经没有了午间休息的工薪族和办公室小姐们身影,显得十分安静。初夏的阳光照在土佐护城河河面和郁郁葱葱的树林上,风儿暖暖地吹拂着,令人心旷神怡。
侦探小桑和空知从位于肥后桥的侦探事务所悠闲地朝公园散着步,两个人在红瓦覆顶的中央会堂对面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一个身穿运动服的男学生从两个人面前跑步经过。
"真对不起,把你拉到这种地方来。"
空知说道。他听说事务所的接待室很挤,所以把小桑约了出来。原本小桑建议两个人到附近的咖啡店去谈,但空知没有这个心情,两个人于是就来到了这里。
"我原来的工作单位就在淀屋桥,"空知一边看着中央会堂五颜六色的彩色玻璃,一边说道,"不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椅子上欣赏公园的风景。"小桑没有作声。空知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大茶叶袋放在膝盖上,却没有心思打开来看。"要继续调查吗?"小桑问道。空知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想再麻烦您了。我也不知道由加理小姐是什么意思,但我会劝她放弃调查的。您别误会,我并没有责怪您工作不得力的意思。""我知道,"小桑说道,"而且,警方的调查仍在继续。我也认为这种事还是交给警方办为好。你今天晚上还和由加理小姐见面吗?""是的……她说有工作,其实是借口。她不敢独自来取调查报告书,因此昨天晚上她打电话要我代替她来龋""也许没有满足你们的期待,但这份报告确实是客观而真实的。"空知抬起头看了看小桑,"小桑,您没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情况吗?""是关于柚木是不是清白的事吗?"空知点了点头。
"对此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您刚才也看了这份报告书,柚木先生这一周的行动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地方。""这个我知道,"空知冷静地说道,"我只是想问您,您觉得柚木有没有犯罪的机会?"听空知这么一说,小桑不由得把手放在下顿上,陷入了沉思。他考虑了一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事前调查了柚木惠小姐被杀一案的大体情况,也打电话给由加理小姐,从她那里打听到了许多情况。我感到,案发当日的柚木的行动,确实有可疑之处。先是忘了要到博多去,然后又在夜间突然想起来了,随即取消了休假,后来叉,忘了买礼物,在车站忙成一团,这一系列事情难道都是巧合?这跟我近一周内对他观察得到的印象有很大出人。虽然有可能他不在现场,但我觉得他有可能是精心设计了一个不在现场的伪装计谋。"小桑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空知看起来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警方也认为这可能是他精心设计的一个计谋。小桑先生您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可疑之处?""我还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听说警方曾经开车对现场和米原的路程做撕眉复问笛椋匆廊晃薹ㄍ品辉谙殖〉募偕瑁蠢凑馐鞘率盗恕2唤?是时间上不可能,而且米原车站附近当天也没有发现被遗弃的汽车。听说警方连利用高速水上交通工具作案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这虽然听起来有点可笑,但这样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差错了。""虽然与我这次的调查任务没有直接关系,但我想说一件事,柚木新一不是有个双胞胎弟弟吗?他案发当日同样也到很远的地方出差去了。这与案件似乎有某种联系。""警方也曾怀疑过当天在米原车站出现的是健一,小桑先生您也这么认为吗?""是的。我试着查了一下列车时刻表。柚木健一如果坐’白鸟‘号在京都下车,恰好可以换乘’回声‘号。健一乘坐’白鸟‘号在大阪接受了列车员检票,他完全有可能伪装成新一造成一种新一于十一点十分左右到达米原车站的假象。""这个我也知道。在此期间,新一完全有可能在余吴实施杀人计划。可是,在此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必须再互相调换一下角色,不是吗?""是的,不过这不可能,对不对?因为我听说,在去往博多的车票上确实有新一的指纹。"两个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最近我首次拜读了您的大作。"过了一会儿,小桑说道。
"多谢了。"空知边说边低头致谢。
"很有意思。昨天我看了一个通宵,一口气读完了。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多读几本您的作品。""那太感谢了。"空知只是又淡淡地致了声谢。说完他有点后悔,他感到自己的致谢过于简单,昕起来一点诚意都没有似的。
"写推理小说可很不简单啊,因为你必须设计出一连串前后呼应的计谋来。"空知打心眼里感激他对自己的工作的肯定。
"对于我来说,只要出版商要求我写,我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不过,我自我感觉,写推理小说,最关键的还不是设计计谋。""埃……?""计谋只是一种制造神秘故事的手段。不过,这是一种很有趣的现象,因为手段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目的。在神秘和幻想逐渐衰退的现代,推理小说的目的就在于通过制造神秘使人们这种感觉得以复苏。为了使现代人重新回忆起神秘感,推理小说采用了符合近代精神的合理主义。通过合理的思维解开神秘及幻想。然而这并不代表现实的胜利,而是一种以神秘为前提的幻想的胜利。推理小说采取的是一种曲线道路。不过在这种曲线方法中,现实仍免不了被忽视的命运。包括同谋者和手段等在内的计谋,总是独步前行,而且比人们预想的要有趣得多。这种推理小说不是一种幻想小说,而是一种为写推理小说而写的推理小说。这就是推理小说技术的诞生。我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卒子---一个对计谋孜孜不倦的追求者罢了。"小桑聚精会神地听着空知的话,听得有点发呆。没想到空知突然作了这么一次演说。他为什么突然想说这些话呢?
"啊,对不起,你看,我怎么突然说这些来了呢?因为最近经常作演讲,不知不觉就成了这种腔调。""什么,您最近在演讲?如果在附近的话,我也想听一下。"小桑这番话并非出于客套。他这两天一直在读空知的作品,今天都有点睡眠不足。
"说是演讲,像我这种人,也不可能被请到什么地方的大会馆里去,只是在大学生推理小说迷见面会上,趁着余兴随便讲几句罢了。""就是您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吗?""是的,"空知扶了扶了腿上的茶叶筒,"在最近的一部作品中,我试着对有关不在现场的计谋做了一下总结。学生读了以后,要求立即和我见面详谈,于是我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小桑询问了一下演讲的日期和地点,记在了笔记本上。演讲地点就在离自己家不到三站路的界大学,小桑想以后可以趁散步的机会顺便去昕一下。不过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对推理小说抱有什么特殊兴趣的缘故,只是因为空知雅也给自己留下的印象还不错。
"关于不在现场的计谋的演讲,这昕起来是不是有点讽刺意味?"空知自嘲道。小桑没有作声。
"柚木究竟有没有伪装成自己不在现场都搞不清楚的人,还好意思在人面前大谈什么如何设计不在犯罪现场证据之类的话。"
空知边说边慢慢地站起身来,小桑也站了起来。
"今天请您到这里来,真是麻烦您了。多谢您的帮助。"
"有机会的话,愿意随时效劳。"
二人在淀屋桥作别了。空知边朝梅田方向慢慢地走着,一边想,离晚饭还有一个多小时,该怎么打发这段时间呢?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没做?
"喂,小桑,你在发什么呆?"
小桑正在一边喝着浓浓的速溶咖啡,一边沉思着空知委托给自己的案子,冷不防足立所长在旁边大声冲他喊道。
"你刚刚办完一件案子,本不应该再让你出差的,但是小良恰好有事,明天你能不能代替他到姬路去一趟?"
"手冢不是也在吗?"
"他现在也没空。怎么样,拜托了。"
去姬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小桑很想对这个快五十岁的男人爱随意指使别人的作风发一发牢骚。
"可以。"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淡淡地应允了一声。
"多谢了。"足立松了口气,"怎么样了,彦根方面的案子?"
"一点进展都没有。不过我本来也没想过侦破连警方都无能为力的案子。"
"空知那咴趺囱耍皇裁丛寡园桑俊?
咖啡稍浓了点,小桑朝杯子里加了点开水。
"还行。他过后似乎要去见三泽由加理,跟她商量停止调查的事。我只剩一点想法,看看能不能帮点忙。"
他简直一点都没有完成一件事情后的那种感觉。小桑喜每件事都善始善终,这样他能从中得到满足感。他不喜欢-事没有任何结果就去干另一件事。
"所长,你读过空知雅也写的推理小说吗?"
"没有。"足立打了个喷囔,回答道,"哎呀,不好,好像有点感冒了。这种时候怎么能感冒呢。"
"他的小说被称为空知魔术,很有趣埃所长,你不妨读看。"
小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边递给足立边说:"真的,他的推理小说写得很有意思。"
小桑在厨房里往斟有自兰地的酒杯里放了两块冰,回到了办公桌前。桌上的电子钟正好显示为十一点十一分,活像两只眼睛。现在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了,小桑心想。
他吸了一口白兰地,打开了笔记本和列车时刻表。上面的一个个小字在落地灯光的照射下,好像一只只蚂蚁似的,要破纸爬出。他把圆珠笔和在事务所复印的资料拿到跟前,他想在那些资料的背面记些东西。
(好了,现在该开始工作了。)
下午和空知分子后,他一直想确认一下自己的一个想法。
这并不是空知要求他做的,他只是出于好奇罢了。
(柚木兄弟有没有可能互为替身,制造一个双方都不在现场的骗局?)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出现在米原车站的不是新一,而是健一。健一从大阪坐"白鸟"号特快,如果在京都下车的话,他正好可以换乘驶往米原的"回声"号。
而在此期间新一完全有可能在余吴实施杀人计划。不仅如此。新一还要冒充健一,向列车长和列车售货员表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究竟有没有这种可能性?小桑打算先对此进行确认。
假设犯罪行为发生在十点半。新一为了赶上"白鸟"号,必须从余吴赶往敦贺,而且必须在十一点二十一分"白鸟"号发车之前赶到。中途,他还要向消防署打一个报警电话,这需要浪费几分钟的时间。虽然没有充足的时间能证明存在这种可能性,小桑仍想尝试着分析一下。新一在列车刚驶出敦贺的时候,立即向列车长搭话,使列车长误认为和自己讲话的是健一。这是可行的。
问题出现在此后。根据目前确认的情况,健一乘坐"白鸟"号到达了酒田,而新一到达了博多。在米原换乘了新干线的健一必须在某处返回"白鸟"号。因为有人在酒田站迎接他。而一方面,在敦贺乘上"白鸟’,号的新一必须采取某种方法于下午四点到达博多。这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呢?
(等等,好好调整一下,思路。)
小桑从宽大的睡衣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却发现已经抽完了。储备香烟也已经抽完了。他碰了钉子,感到有点沮丧。没办法,他只好从烟灰缸里扒拉出一支烟头比较长的香烟屁股以解燃眉之急。
(还是很有可能的啊!)
在那张米原站售出,博多站回收的车票上,不是有新一的指纹吗?健一从米原坐新干线向西而去,为了返回"白鸟"号,他必须转而向北。而新一如果要从"白鸟"号向南赶往博多,两个人在中途是不可能相遇的。要想赶上特快车或新干线,那就只有利用新干线了。但他们不可能在空中和地面来交换一张车票。但是……(如果在这放弃的话,事情可能就此终结了。)小桑突然想起了关于车票上残留的新一的指纹。如果不考虑指纹一事,那么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互为替身呢?他从白天到现在一直挂在心上的就是这件事。
小桑决定先分析一下弟弟健一能不能返回"自鸟"号。首先,他于十一点二十六分乘上了"回声,,四0九号,这是确定无疑的。此次列车的终点站是新大阪,所以新一说"我确实在京都换乘了驶往博多的‘光’一0三号"(参见列车时刻表②、③)但是健一在扮演完新一的角色之后,他不能继续乘往博多,他必须拼命往北赶回"白鸟"号。
那么他如何追上"白鸟"号的?假设健一是从京都换乘上行线"光"号,到达东京后,再换乘上越新干线在新泻赶上了"白鸟"号……这种假设不可能,他不可能赶得上。这样-来,要赶上北陆新干线上的特快车,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飞机,而且是从大阪机场起飞的。健一乘坐"回声,,四0九号-直达了新大阪,而不是京都。事实肯定如此。
嗯,"回声"号到达新大阪的时间……
小桑一边翻着列车时刻表,一边用食指追踪着一排排的小数字。"回声"号到达新大阪的时间是十二点八分。他在笔记本上作了一下记录。从车站到机场,如果坐出租车的话,大约需要三十分钟。十二点五十分左右可以到达机常(那么,接下来他该飞往哪里了呢?)他顺便查了一下,此时"白鸟"号正行驶在金泽附近。
他接着翻回到前一页,查阅了一下航空路线图。有没有从大阪飞往北陆或东北的某个机场的飞机呢?有,是新泻和秋田这两个机场(参见列车时刻表⑤)。飞往秋田的飞机只有下午四点一班。到达秋田机场的时间是五点二十分。时刻表的另一页表明,从秋田机场到市中心,坐汽车需要五十分钟左右。这样一来,到达秋回车站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
时刻表⑤
E——1大阪——青森
航空公司航班机型大阪起飞青森到达航空公司航班机型青森起飞大阪到达
JAS751YS8551115JAS752YS11401410JAS759M8716051735JAS758M8718101950E——2大阪——秋田航空公司航班机型大阪起飞秋田到达航空公司航班机型秋田起飞大阪到达
JAS781YS8351040JAS782YS11051320JAS785YS16001720JAS786D8118552020E——3大阪——花卷航空公司航班机型大阪起飞花卷到达航空公司航班机型花卷起飞大阪到达
JAS631D81750910JAS632D8111001235JAS636YS14551705JAS636YS17301955E——4
大阪——山形航空公司航班机型大阪起飞山形到达航空公司航班机型山形起飞大阪到达JAS691D81820935JAS692D8110101135JAS693D8112101325JAS694D8114001525JAS6
95YS14251620JAS696YS16451855E——5大阪——仙台航空公司航班机型大阪起飞仙台到达航空公司航班机型仙台起飞大阪到达ANA731B6800910ANA732B69501115ANA733YS9551150ANA736B613501515ANA737B614
501600ANA738YS15001715ANA739B317401855ANA740B318251955E——6大阪——新泻航空公司航班机型大阪起飞新泻到达航空公司航班机型新泻起飞大阪到达
JAS791YS730905JAS790YS9301115JAS793YS9151050JAS792YS11151300JAS795M871
2301340JAS794M8714151530JAS797D8113551530JAS796YS15551740JAS799D811540
1650JAS798D8117501905("白鸟"号到达酒田是在六点四十九分……)看来此路不通。从秋田到酒田,坐特快也需要至少一个半小时。时间上来不及。
(那么他是飞往新泻了?)
如果这种假设仍然不成立的话,那就只能证明健一不在案发现场了。小桑查了一下从大阪机场飞往新泻机场的航班,正好有一架飞机恰好适合。JAS797次航班,一点五十五分起飞。
如果健一十二点五十分到达大阪机场的话,那么他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赶上这班飞机。到达新泻的时间是三点三十分。小桑又查了一下"机场至市中心交通指南‘,一栏,从机场到列车站前的公交车终点站需要三十分钟。这样到达新泻的时间是四点,假设中间换车需要十五分钟,这样一来,到达新泻车站的时间应为四点十五分左右。如果这种假设可能的话,那么他能赶得上到达新泻的"白鸟"号吗?新泻、新泻……
小桑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紧张而兴奋地查着列车时刻表。
"白鸟"号到达新泻的时间是4点27分。太好了!小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能说时间太充裕,但这样一来,健一是有可能先到新泻站,然后再在那里等待"白鸟"号的。
小桑还从列车长的证词中得知,列车到达新泻时,健一曾和列车长交谈过。看来,那个人确实就是柚木健一了。从新泻机场赶到车站,然后再乘上"白鸟’,号的,看来确实就是柚木健一本人了——(有可能,至少理论上是完全可能的。)一阵兴奋感涌上小桑的心头。
小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拿起了面前的白兰地酒杯。空知雅也的推理小说固然有趣,但自己与罪犯对在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明进行较量不也同样令人心情愉快吗?偶尔将这作为下酒菜也蛮不错嘛。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艰苦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毕竟,目前还只能断定,双胞胎兄弟俩中间的一个人在现常(接下来该调查一下新一在不在现场了……)先从最开始的地方着手吧。假设新一是杀害三泽惠的凶手。犯罪时间为十点半。既然他中途打了个电话给消防署,那么他一一柚木新一必须准备一辆车,然后赶往敦贺,因为他必须冒充健一乘上"白鸟"号。他于十一点二十一分坐上由敦贺发车的"自鸟‘,号。然后,他按照预定计划跟列车长打招呼,以造成健一在车上的假象。他说不定也无法确定能和哪位列车长打招呼。
那么,假扮成健一的新一究竟在"白鸟"号上呆到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地方下车的呢?
根据列车售货员的证词,他好像一直乘坐到金泽。对于他们兄弟俩来说,最理想的换车地点应该是新泻车站。但如果这样的话,新一就不可能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博多。新一应该尽快下车,然后及时赶上飞往博多的飞机。
(在北陆干线上,到新泻的机场前有哪些机场呢?……小松机常……富山机场)小桑查了查航空路线图,博多一一也就是福冈机场和小松机场之间确实有航班互通,但福冈和富山之间却没有航班。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明朗了。新一是从小松机场飞往博多的。——可是,新一确实在列车快到金泽时与列车售货员说过话。难道列车过了小松后他仍然在"白鸟"号上?
(别慌。他有没有可能在金泽下了车,然后重新返回了小松?)"白鸟"号到达金泽的时间是十二点五十分。小桑查了-下列车时刻表,看有没有上行线列车恰好可以返回小松。有,特快车"加越’,八号于一点十九分由金泽站发车,到达小松的时间是一点三十七分(见列车时刻表⑥)。
时刻表⑥
列车加越8号
金泽到达1248
出发13061319
西金泽1310
野野市1314
松任1318
加贺里间1322
美川1331
小舞子1334
寺井1338
明峰1342
小松13451337
粟津1351
动桥1355
加贺温泉13591347
大圣寺1403
牛之谷1409
细吕木1413
芦原温泉14251358
丸冈1431
春江1435
森田1439
福井到达14441410
发车1411
小桑曾经在小松机场坐过飞机。从小松车站到机场坐公交车大约需要十二分钟。坐计程车的话会更快一点。车站和机场之间隔这么近,这在日本是很少见的。这样一来,到了金泽后再返回小松,完全可以在两点钟之前赶到小松机常(金泽车站前还有公交车通往小松机场,大约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即使如此也来得及。那么,公交车的时间合适吗?)小桑想到这里,先查了一下新一所说的去博多的那张新干线的列车时刻表。"光"一0三号,三点四十五分到达博多(见列车时刻表③)。他不可能换乘这趟车。不过这没关系。因为他和健一不同,列车长和列车售货员并不记得他是否在列车上。总之,只要他能四点多的时候从博多车站到达不远处已经约定好的访问地就行了。
(福冈机场离博多车站也很近埃)
如果坐出租车的话,难道不是用不了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的吗?
(现在问题是,有没有从小松飞往博多的合适的航班呢?)新一可以在两点之前从小松机场出发。难道真有他所需要的飞机航班吗?
小桑翻开印有国内航班班次的绿色的那页(见列车时刻表⑦)。带着一股不安和期待的心情急切地查看着福冈到小松一栏。一天只有一班飞机。难道自己的推测又错了吗?一瞬间怕这样想。可是——时刻表⑦F——2福冈——小松航空公司航班机型福冈起飞小松到达航空公司航班机型小松起飞福冈到达JAS748B312301345JAS747B314201545ANK747班机,二点二十分起飞。完全来得及!
而且时间上完全充裕,根本不用急着赶路,完全可以从从容容地坐上飞机!此时的小桑,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就像一个攀登高山的旅行者,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到达了山巅,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迷人景色。——那么,747次航班到达福冈机场是几点呢?
(到达博多的时间也应该正好)
到达福冈机场是三点四十五分。时间正好。
(等等,这个时间……)
小桑重新看了一眼笔记本。三点四十五分,恰好是新一所说的"光"一0三号列车到博多的时间。
(这说明……)
"光"一0三号到达博多的时间是三点四十五分。就像镜子的人像一样,ANK747次航班到达福冈机场也恰好是这个时间。或许是天将拂晓的缘故吧,小桑对自己的发现感到格外的兴奋。
新一说他乘坐"光"一0三号则车到达博多车站,然后步行至博多车站东西的访问地。可是,如果他乘坐的是ANK747次航班到达福冈机场,下飞机后再坐车赶到博多车站东面,结果也是完全一样的。
这下小桑确信元疑了,柚木兄弟俩完全有可能是合伙演了一出互为替身的戏。否则的话,自己的这一连串推断不可能这样天衣无缝。
(可是,他们为什么这样起劲地干这种费力又麻烦的事呢?)小桑喝了一口酒杯里的白兰地,再度陷入了沉思。热乎乎的酒顺着食道慢慢的流下去,感觉很舒服。可惜的是,现在没有烟。
然而他仍然感到,事情顺利得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同时感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就是由于这件事,使他暂时还不能最终确认,柚木兄弟俩当时都有出现在案发现场的可能性。
(车票!)
车票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在案发当日米原车站售出的惟一一张开往博多的车票和特快票上,确实检测出有新一的指纹。
正是由于这个指纹,小桑才认为坐新干线去博多的不是健一。
此前小桑的一系列推论,都是以避开这个问题为前提才得以成立的。虽然结果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好,但现在到了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如果在这里碰壁的话,那么此前自己的一系列努力就将都付之东流水了。)小桑站起身来,走到厨房,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白兰地,又回到了桌前。一一在旅行者前进的旅途上,又出现了一座山峰。
他把写满潦草记录的笔记像卡片一样摆放在桌子上。他一边望着这些纸张,一边又重新拿过笔记本,开始整理起柚木兄弟俩的行动来。
柚木新一
实施杀人计划。(10点30分)
给消防署打报警电话。(10点40分)
坐车到达敦贺车站。(11点20分)
在金泽车站下车。(12点50分)
在金泽车站乘坐"加越"8号。(13点19分)在小松车站下车。(13点37分)坐车到达小松机常(14点左右)ANK747次航班从小松机场起飞。(14点20分ANK747次航班到达福冈机常(15点45分)到达访问地。(16点10分)柚木健一从大阪车站乘坐"白鸟"号。(9点55分)在京都车站下车。(10点25分)在京都车站换坐"回声"422次列车。(10点41分)购买到博多车站的车票及礼品。
在米原车站乘坐"回声"409次列车。(11点26分)在新大阪车站下车。(12点8分)坐车到达大阪机常(12点50分JAS797次航班从大阪机场起飞。(13点55分)JAS797次航班到达新泻机常(15点30分)坐车到达新泻车站。(16点15分)在新泻车站重新回到"白鸟"号。(16点27分)在酒田有人迎接。(18点49分)情况至此基本整理完了。接下来,该考虑车票的问题了。
健一在米原买车票的时间是十一点十分左右。他当然会注意到车票上会留下自己的指纹。即使他不采取戴手套这种较引人注意的方法,也完全可以事先在手指尖涂上药水或贴上透明胶带纸。一一那么,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将车票转交给新一的呢?
小桑看了一下记有两个人动机等情况的笔记本,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相关连的地方。
(好像没有埃……)
两个人没有同时通过某一个车站,也没有在同一机场碰过面。两个人的路线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两个人最接近的地方是哪里呢?他查了一下时刻表,一点五十五分离开大阪机场的健一所乘坐的JAS797次航班在二点二十分左右一一也就是新一乘坐的ANK747次航班即将起飞的时候一一好像正在小松机场的上空。飞机的时刻不像铁路那样,可以知道中途的停车时间,所以还不能完全确定。
但是这附近看来就是两个人最接近的地点了。后来两个人各自乘坐的飞机就一南一北逐渐飞离开来了。
(看来两个人是无法交换车票了)
小桑很是失望。然而他不想就此轻易放弃。他还想作一番努力。
(有没有可能存在另一个同谋者呢?)
虽然使用同谋犯这种手段不敢令人恭维,但看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但是小桑立即就注意到这种假设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有同谋犯,他们也不可能传递车票。即便同谋犯从健一那里拿到车票,然后再赶到博多车站,但如果关键人物新一——指纹的主人不出现的话,他仍然不可能把车票交给新一。
而新一在金泽从"白鸟"号下车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了商谈生意的人家里。新一没有时间中途到博多车站去。
(而且,没有人可充当同谋犯的。)
两个人公司的职员以及健一的妻子当天的行动都已经搞清楚了,他们不可能是同谋犯。
看来,健一兄弟俩不在现场的假设还是成立的。小桑一边想着,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圆珠笔。也许是一直盯着笔记本及列车时刻表上小字的缘故吧,他感到眼睛有点疲劳了。肩膀也有点发僵o夹在列车时刻表里的十几张书签记录着他冥思苦想的过程。小桑看着它们,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
(又没人请你这么做,你这是何苦呢?)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时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分析列车时刻表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不过自己并不是一个没有毅力的人。)明天还得在八点之前到姬路去进行老一套的调查,早晨还得早起。先洗个澡,赶紧睡觉吧。
他刚要转身到浴室里去,目光落到了自己刚放回书架上的空知的推理小说的封底上。他把推理小说抽出来,一边注视着作者的照片,一边念叨着:"你啊,就是广激警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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