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佩特从古德曼住的那层楼乘电梯下来。他嘴唇干得难受,脸色格外苍白,直到他拿出手绢来擦脸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
他随后上他的一个朋友、一位著名的律师——锡德·怀斯那里去。史佩特进去的时候,怀斯正咬着指甲,看着窗户发愣。他放下手,把椅子转过来对着史佩特说:“你好,拖把椅子过来。”
史佩特拖了把椅子在那张堆满纸张的大书桌旁坐下。“阿切尔太方来过吗?”他问道。
“来过了。”怀斯眼里有一点亮光闪烁不定。
史佩特正在卷烟,他抬起眼来,说:“你说迈尔斯送命的那天晚上她上哪儿去了吗?”
“跟踪他。”
史佩特嚷道:“她瞧见什么了?”
怀斯摇摇头。“没瞧见什么。那天晚上他回去吃晚饭时告诉她,他在圣马克旅馆跟一个姑娘有个约会,并跟她开玩笑。”
那律师说,“因此,她就把他们的汽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一直开到圣马克旅馆,停在马路对面,坐在车里守着。她看见他从旅馆出来,看见他盯着一男一女——她说她看见那女的昨晚还跟你在一起——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在工作,刚才是哄她的。她盯着迈尔斯,盯了好一段路。后来她拿准他是在跟踪那一男一女,她就上你公寓去了,可你不在家。”
“因此她又把车开回闹市区。到一家电影院去消磨时间,一直待到半夜。她想那时候她总可以找到你了。”
史佩特皱起眉头:“她十点半还到电影院?”
“她是那么说的——她到鲍威尔街的那家电影院去,那家影院要半夜一点钟才关门。她说她不想回家,因为她不想在家里等待迈尔斯回来。她说她那时决定不再到你这儿来了。她说她不知道那么晚到你这儿来你是否乐意。所以她到泰记饭店——在艾丽丝街的那家——吃了点东西,就一个人回家去了。”怀斯说罢,仰身倒在椅子里,等史佩特说话。
“她回家时,她的丈夫还是没回来。她刚开始脱衣服,你就派人捎去了迈尔斯的死讯。”
史佩特什么也不说。直到他聚精会神地卷好又一支烟,这才说:“我觉得她说的很全面,还不错,跟大部分已经掌握的事实吻合,应该相信。”
话说到这里,史佩特告辞。他若有所思地返回事务所,推开门,埃菲·珀雷因正站在外面那间办公室当中,史佩特进来了。她也心事重重。她那双棕色睛眼望着他说:“出什么事了?”
史佩特的脸板起来。“什么意思?”
“她怎么不来?”
史佩特两步跨到她身边,抓住她的双肩,对着她那张惊恐不安的脸大声说:“她没上你那儿去?”
她拼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等啊等的,她就是没来,打电话给你,又打不通。我只好上这儿来了。”
史佩特猛地把手从她肩膀上缩回来,插进裤袋里,发火地大声说:“又是玩捉迷藏。”
史佩特喉咙里刺耳地咕了一声,就往走廊门迈去。“我现在出去一趟,哪怕她钻到下水道里,我也要把她挖出来。”他说,“你就待在这儿等我回来,或者等我的消息。老天在上、让我们做点正经事吧。”他出去了。
史佩特走到街角,站在人行道边上,等那个金发红脸的司机把车停好走出来,这才走到他身边说:“我今天中午和一位小姐坐过你的车。”
那红脸汉子说:“对,我记得。”
“我叫你送她到第九街某号,可你没把她送到那儿。你送她到哪儿了?”
那司机摸摸自己的脸,疑惑地瞅着史佩特。“这事我就不知道啦。”
“这没什么。”史佩特向他保证说,把自己的一张名片递给他。“如果你怕担风险,我们可以开到你们办事处去,让你们经理同意一下。”
司机想了一下说、“这么回事:你下车以后,我在萨克拉门托路上又驶了一段,到波克街时,她敲敲车窗说她要买份报纸,我就停在路口,吹口哨叫一个报童,她就买了份报纸。”
“什么报?”
“《呼声报》,后来我在萨克拉门托路上又开了一段路,过了范奈斯,她又敲车窗,叫我送她到轮渡大楼。”
“她那时的神态是激动还是怎样?”
“我可没在意。”
“你送她到轮渡大楼之后呢?”
“她付了车钱就走啦。就是这么回事。”
“有人在那儿等她吗?”
“就是有,我也没看见。”
“她拿着那份报纸吗?”
“是啊,她付我车钱的时候,还挟着一卷报纸呢。”
“是粉红的一面朝外呢,还是白的一面朝外?”
“哎哟,探长,这我就记不得了。”
史佩特谢过司机,给他一枚银元。“给你买包烟吧。”
史佩特买了一份《呼声报》,拿着报纸到一幢办公大楼的门厅里背着凤细看起来。看了半天,不知所云,他叹了口气,把报纸折好,塞进上衣口袋,卷了一支烟。
后来他走到皇冠公寓去,用布莉吉·奥肖内西给他的钥匙开门,进了她的公寓。她昨晚穿过的蓝袍子就挂在床脚上。她的蓝丝袜、拖鞋都在卧室地板上。史佩特皱着眉头看看它,舔舔嘴唇,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动,然后离开皇冠公寓,又到闹市区去了。
在史佩特的办公大楼门口,他劈面撞见古德曼家的那个小子。他挡住史佩特的路,堵住门口说:“来吧,他要见你。”
史佩特咧开嘴一笑,冷冷地说:“我没想到你们会在五点二十分之前来。但愿我没让你们久等吧。”
他们走到古德曼的门口,史佩特敲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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