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我的事务所只有我和奥岱特。
我拿出了玫瑰色纸包,里面有短裤。
“上帝啊!真是的。我的天,我忘了这东西。”
“我很包歉,没有早点把它还给您”,我说,“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可以发挥我的想象。我留下标签,作纪念。上面都标明:价格、售货员号、购买日期。日期十分有意思……我在楼下完全偶然遇见您,那时您刚买了这小巧可笑的小玩意,日子是四月六日。真正的购买日期为5-4,四月五日……瞧!您手头这短裤的日期是我们完全偶然相遇的前一天。现在,您有话要说明吗?”
她神经质地笑起来。
“拉杜依杀害卡皮洛尔和巴杜,现在他自己也死了。不过,我们之间也应当把事情弄清楚。您在小田野街买的这条短裤,目的在于证明您来过这条街。您在五号买的,因为从五号起,您在我的事务所周围来回走动,您想在这里完全偶然地遇见我。由于五号没有碰见,您就在六号再次前来。您也许会七号再来,可是,我们在六号碰见了,完全是偶然。”
她十分愚蠢,还想抗辩。
“杀死卡皮洛尔的是您!”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刷自,瘫在椅子里,发着低声的呻吟。
“您别昏过去,”我说。“您想装出像上一次那样,也许办不到了。”
她并没有昏过去。她从座位上跳起、站在我面前,离我的脸仅几公分的距离,双手撑着办公桌。她的喉咙微微颤动着,向我狠狠地发泄道:“不错,是我杀了他。您知道为什么吗?为的是一些再也不会发生的事。因为他阻止我同马海依结婚,他要独占我。”
她指了指电话,嘴噘起说:“请吧!叫警察。”
“闭上嘴,我有话讲,”我说。“别去打扰警察。对他们来说,杀人凶手就是拉杜依。既然他们已经了结此案,我们不要再给他们提供新情况,迫使他们重开始。这会使他们感到十分复杂。”
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卡皮洛尔是个令人作呕的家伙。那一天,他自以为很精明,家里虽已堆满了许多其它东西,还收下了一个缺钱花的姑娘拿来的长毛绒熊作抵押——这家人家已经走投无路了,才把小孩玩具也拿出来作押——他觉得自己聪明,开了个有趣的玩笑,但却犯了个大错。他同杀死他的凶手一起了结了。总之,杀他的人,并不会由我下令来逮捕他。相反,要是这个人有某种用处呢?这以后发生的事件正好使一个杀害了一个可怜虫的凶手充当替罪羊。他一人可以抵上两条人命,案子便圆满告终。”
我停了下来。一片静穆。她叹了一气,道:“那怎样呢?”
我接着讲:“巴杜发现卡皮洛尔的尸体,报上发表消息,但是,没谈到内斯托·比尔马。当然,巴杜来到佛朗·布加乔尔街时,被打昏倒地的侦探不会再在那里了。事实上,内斯托·比尔马被打昏在地,并不是死人干的,而是已经在卡皮洛尔家中的人干的。这个人是您犯罪的见证人。您很想弄清这个人的身份,以便在需要时为您所用,内斯托·比尔马也想知道打闷棍的人是谁。既然他似乎也在同警方捉迷藏,那么,同他串通一气的可能性并不能排除。并且,给他编一套完全站得住脚的故事,可以从他嘴里套出一些机密情况来。必要时,向他献点媚。不过……不能太露骨,要高水平的,让他神魂颠倒,还得做出一副羞涩样。绝不可敞开胸脯或是亮出大腿。要不时地拉拉短裙遮住膝盖。然而,为了做到瓜熟蒂落,您便选了一个物虽轻情意却重的东西,这东西就是饰花边的黑尼龙短裤。这能促使想法成熟。这确实使我想法成熟了,但是另一种性质的。”
她脸红了。
我在桌上敲了一拳,又说:“……这儿,事情变得麻烦起来。我自问该走哪一步棋。正是这儿,我也许被愚弄了。总之,我同您一样,我什么也不后悔。您趁我昏倒在地,翻了我的皮夹,记下了我的地址,因为您知道您母亲最近打算请一名私人侦探来寻找失踪的丈夫,因为您在卡皮洛尔家发现我。您没想到她没有告诉您就着手做起来,而您很不愿意看到我的调查会把我引向典押商家里,因为您期望的是心安理得。”
“因此,您几乎确信您母亲并没有委托我办任何事情。即使我送您回家以便证实您的住所和身份,即使在这时,我遇见您母亲,问题也不严重,互相问个好,也就过去了。可是,事情出在这儿:我对巴杜感兴趣,我从各处打听有关巴杜的情况。您母亲认识卡皮洛尔,我想卡皮洛尔认识巴杜,您母亲也许会给我提供关于巴杜的有价值的情况。我同您母亲谈了很长时间,对巴杜的事仍一无所知,可您母亲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这样,我就去寻找起雅基来了。至少,当他和杂技女演员一起回来时,我负责同他接触。您母亲很容易就把这个差使交给了我,因为她找到了既可靠又不失面子的办法来收买我,要我保持沉默(代价不高昂,但意思却很明白)。她以为我是您的情人,她不希望您同那个生产小玩意儿的制造商的婚姻遭破坏。她让我去找雅基!您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当我去找珍珠小姐时,我得知雅基根本没有跟她一起出去。您应做的事情,就是孤注一掷。收买那些人,要他们说他们离开了雅基到国外某地去了。这样,线索就给搅乱了。您身上没钱,至少钱不多。没钱吗?是的。钱却从天上掉下来,或是说几乎从天上掉下来。”
她颤抖起来。我所要讲的事,并没什么可怕的。我停了一下又说下去,一边把烟斗塞满。
“拉杜依被逐出了伊莎博·德·巴伐利亚府第,他躲进了您家里,他威胁说要告发您的罪行,倘若您不满足他提出的条件,马海依突然进来看到了你们,于是同您吹了。拉杜依控制着您,但您也终于用甜言密语哄住了他,您利用他那种贪婪的本性,要他去偷马海依的商店,您知道店里每天都留下相当数量的现钞。您把到手的那部分钱用来堵杂技演员的嘴,或更确切地说,要他们按您的意思来说。您自己或让人把一叠钞票送到幽径旅馆。您当然知道他们住在什么地方。然后,您就打电话给马里奥,向他口授您的意图,马里奥告诉我说,是搬运工的嗓门。您瞧!嗓音在电话里是会变调的。马里奥因他妻子摔下来而精神崩溃了,他向我全部承认了。”
我点燃了烟斗,吐了口烟,调节了一下气氛。
“说这样。也许,有罪的是您母亲。她头脑发热,从来没有认真地照管过您。我想您是在去年十一月的某天某晚开始同卡皮洛尔睡觉的。但是,您肯定早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且早成了他的同谋。卡皮洛尔很需要拥有一个铸造厂。他收下金器,并不把它出售,他把金器溶化了。因此,偷的东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他不铸造金条时,他就制造赤身舞女这一类巴黎的精制小物件。您正是用它刺进了他的胸口。至少还有一名工人——查理·塞巴斯蒂安,咱们不必对他指名道姓——便是他的同谋犯。有一个晚上,雅基发现了你们的把戏和你们的勾当,您当时在场……我并不是说您杀了他……”
她沮丧着脸望着我,眼里含着泪,喉咙哽咽。下巴颤抖着像个老妇人一样。确实,她显得老了许多。
“不,我并不认为是您……”我说。
“谢谢您……”他说话的声音是那么微弱,失真,我几乎分辨不出来。“我接着听您说吧……马上就明白了……金戒指、金别针,全是金的东西放在桌上……而我们在正熔炼……开始搏斗时我就晕倒了……后来,我见他倒在地上……死了……卡皮洛尔把我带到他家,……把我锁在屋里……他又走了。我必须保持沉默……他有各种办法证明我是唯一有罪……我始终不清楚那天夜里他们干了什么……除了我必须委身于他之外……我还记得他说,他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他已等待很久了……”
卡皮洛尔他们肢解尸体,把这个碍事的人一烧了之。查理·塞巴斯蒂安经受不住这种令人毛骨耸然的活儿的刺激,逐渐神经错乱,患了畏火症。”
“很好!”我说,“您并不是……至少,我希望如此。”
我站起身,说:“卡皮洛尔是个令人作呕的家伙,死了活该。拉杜依杀了一个与人无害的可怜家伙,他自己也许是个牺牲品。只有雅基让我心里难受。可是,这肯定是卡皮洛尔干的。另外,还有珍珠小姐,当然……”
我说:“……啊!还有上星期六的事。这事给案件划了个句号。我曾想把拉杜依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同他谈一谈,以证实您的罪行……我不明白……我再也不想弄明白……”
“……我永远不会知道,”我低声接着道,“拉杜依是完全出自本人意愿跟踪我,从而落入陷井,还是您要他来跟踪我……倘若是您要他来跟踪我,我也不会弄明白,是要他来除掉我还是要我把他干掉……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她起身,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把尼龙短裤塞进她的包里,又把包塞在她腋下。她晃晃悠悠朝门口走去。
次日,《夕阳报》登了一条社会新闻:
“布斯塔尼街发生车祸。年仅22岁的奥岱特·拉肖小姐,家住托里尼街,纵身投入车轮子下。这个不幸的人被送进医院后不久就死去。这显然是自杀。但是,司机当时微醉,案件的调查由警察局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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