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他是在指控我-!”布鲁诺隔着桌子大吼着。
“亲爱的,他不是指控你,他是公事公办。”
布鲁诺把头发往后一拂。
“要跳舞吗,妈?”
“你现在不适合跳舞。”
他是不适合,他也知道这一点。
“那么我要再喝一杯。”
“亲爱的,餐点马上就送来了。”
她一直表现出的耐性和她的黑眼圈使他非常痛苦,致使他无法正视着她。布鲁诺四下张望,想找个服务生来。今晚这个地方挤满了人,很难分辨出谁是服务生。他的视线停在舞池对面的一张桌前,有一位长得像哲拉德的男子,看不见与他同桌的男子是谁,但那人确实长得像哲拉德,同样是秃头和淡棕色头发,只不过这个男子穿着黑夹克。布鲁诺瞥了一眼,以看清影像。
“查理,快坐下。服务生来了。”
那真的是哲拉德,而且他现在正开怀大笑,仿佛另一人跟他说他正在看他们似的。在心中的肯定、愤怒感闪过一秒后,布鲁诺在想是否该跟他母亲说,然后他坐下来,热切地说:
“哲拉德就在那里!”
“是吗?哪里?”
“乐队的左方,在蓝灯下。”
“我没有看到他呀。”他的母亲远眺。“亲爱的,那是你在想像吧!”
“我不是在想像!”布鲁诺说完,就把餐布丢在他的原汁烤牛肉上。
“我看到你所指的人了,他可不是哲拉德呀。”她饶富耐性地说。
“你无法像我一样看得清楚他!那就是他,而且我不想跟他同室吃饭!”
“查理,”她叹口气。“你要再喝一杯吗?再喝一杯吧。服务生来了。”
“我甚至不想和他一起喝酒!要我证明那个人是他吗?”
“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会来烦我们。也许他是在保护我们哪。”
“你承认那就是他了!他在监视我们,还穿上深色西装,以便能跟踪我们到天涯海角!”
“反正那不是亚瑟。”她平静地把柠檬汁挤在烤鱼上。“你产生幻觉了。”
布鲁诺张口结舌地瞪着她。
“你那么说是什么意思,妈?”他的声音震得嘶哑。
“甜心,大家都在看我们了。”
“我才不在乎!”
“亲爱的,我不客气地说了,你过于小题大作了。”她打断他的话。“你是借题发挥,因为你想要这样。你要刺激,我以前看过你这个样子。”
布鲁诺完全哑口无言。他的母亲竟背叛了他,他见过她看队长的神情,她现在就用这种神情看他。
“你大概跟哲拉德说了什么,”她继续说着,“气话之类的,而他认为你的行为十分特异。唉,你的行为是很怪呀。”
“那就是他日夜跟踪我的理由吗?”
“亲爱的,我认为那不是哲拉德。”她的语气坚定。
布鲁诺猛地站起身,脚步蹒珊地走向哲拉德所坐的桌位。他将向她证明那是哲拉德,而且向哲拉德证明他并不怕他。舞池边上的两张桌子挡住他的去路,但现在他看得见那就是哲拉德。
哲拉德抬头看他,亲密地向他招招手,他的小手下则瞪着他。而他呢,他和他母亲却要为此事付钱!布鲁诺张口,却完全不知他想要说什么,于是东倒西歪地走开。他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打电话给盖伊,就在此时此地,就在与哲拉德共处的同室之中。他挣扎着走过舞池,步向吧台旁的电话亭。缓缓却疯狂旋转的人影像海浪般把他推回,迷惑了他。这一波浪潮又朝他涌来,浮力十足却克服不了,又把他往回冲得更远,于是他忆起童年时有一次家里开舞会,当时他设法穿过正在舞动的人群,跑到客厅另一头他母亲身旁时,感受和此刻类似。
第二天一大早布鲁诺醒来,人已在床上,他好整以暇地平躺着,回想他能记起的最后时刻。他知道他醉倒了。醉倒前他打电话给盖伊了吗?如果他打了电话,盖伊查得出是他打的吗?他当然没有在电话上跟盖伊交谈,否则他会记得这一件事的,但也许他是打到他家里去了。他下床去问他的母亲,他是否醉倒在电话亭中。接着战栗感涌上来,他跑进了浴室。当他仰起酒杯时,掺水的威士忌泼溅在他脸上。他靠在浴室门上,撑住身子。从早到晚的战栗越来越早把他唤醒,他必须在夜里喝越来越多的酒,才能入睡,这情况现在正使他体力透支。
而介于其中的是哲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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