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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阿曼达不喜欢拿枪的感觉:沉重的枪柄、冰凉的金属外壳,还有一种死尸般的僵硬。她也不喜欢瞄准人体的心脏部位,即使她的目标是射击训练用的无生命的平板模型。但不管喜不喜欢,阿曼达还是机械地扣动了扳机。

    唐奈利把她的护耳罩提了提。“再来一次。”

    她不太情愿地再次扣动了扳机。在子弹穿过靶子的那刻,她厌烦地往后退了一步。

    “再来一次。”

    她的胳膊开始抖起来,手几乎握不住枪。“乔,够了,”她抗议道,“那家伙不死的话,也差不多要去见阎王爷了。”

    他瞪了她一眼。“再来一次,阿曼达。”

    为了早点离开射击场,接着做她的调查,阿曼达连发了两颗子弹,几乎击中了同一个致命的部位。

    唐奈利拍拍她的肩。“好,可以了。”

    她取下护耳罩,收拾好东西后跟着唐奈利离开了射击场。

    进了车后,他们直奔《亚特兰大内幕》编辑部。唐奈利在车上说:“你打得不差。”

    “什么叫‘不差’?”她不满地问,“那些子弹事实上都打中了要害部位。我跟你说过,我想打哪个地方就能打中哪儿。我再问你,你怎么到《亚特兰大内幕》来了?我以为你一整天都在农场陪彼得玩呢。”

    他皱了皱眉。“彼得没有来电话。”

    阿曼达很是吃惊。那个小男孩显然很喜欢唐奈利,还有她。

    “你认为他父亲会反对他上你那儿吗?”

    唐来利耸耸肩。“我不知道。不过,我会调查清楚的,也许要他家打个电话,问问那孩子在干什么。我只希望他没有再次出走。”

    阿曼达和他一样担心。“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奥斯卡打电话告诉你计算机里的恐怖文件了?”

    “不是的。”他说。

    “珍妮·李?”

    “不。”

    她看着他很不舒服的样子.靠近他说:“我不会听到那个答案,是吗?”

    他向窗外看看,然后注视着前面的红绿灯。“大概是的。”

    “告诉我。”

    他俩的目光相遇,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难道他采取了“不正当手段”?

    “自从你收到了第一张恐吓条后,我就请了个人盯着你。”他终于承认了。

    “你说什么?”她立刻火冒三丈。“你究竟要干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在莱内特葬礼上撞见的布赖斯,卡明斯。他提起过一件神秘的案子。“让我猜猜,是布赖斯·卡明斯。”

    唐来利点点头。“对不起。”他其实并不带有任何歉意。“我很担心,我知道你会反对我找个人跟踪你的,我设法不这么做。但我告诉他不要暴露出来,只要跟着你就行了。”

    唐奈利的做法一方面让人觉得很暖心,另一方面又使阿曼达很难受。他其实缺乏对她的信任,以为她斗不过杀手。“我不需要任何保镖。”她严肃地说出了每个字。

    “我并不是第一个为你这么着想的人,”他提醒她,“那个法国人在你调查那起国际述案时,不也请了个弗吉尼亚的小傻瓜一路上跟着你。马莎太太在你调查三K党时,不也叫了她的侄子暗中帮助你?”

    后一件事是阿曼达最不爱听的,她觉得那是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尤其当她知道马莎太太的侄子是个儿科医生时。

    “我并不怕谁。”她狠狠地给了唐奈利一拳。她本来想克制自己的脾气,但她却忍不住大声叫嚷起来。“以前你做侦探的时候,如果碰上了麻烦,希望有个人暗中帮着你吗?”

    “这不一样。”

    “不,是一回事。”

    “阿曼达,我不象你那么冲动,我很冷静。我也不象你那么容易伤害别人,惹怒别人。”

    “我想这是你对我的赞美之词吧?”她说。

    “恐怕不是。”

    “你能叫他不跟踪我吗?”

    “你能让他继续跟着你吗?”

    “我不会的。”

    “那我也不会叫他退出。这次报道跟以前的不一样,你还没弄清前几个受害者的情况,但是杀手却已公开警告你两次了。你自己采取了什么防范措施了吗?”

    “我带着枪。”

    “万一被劫了呢?我并不是要你放弃调查,但如果让你独自行动,万一出了事情,我无法原谅自己。”

    她想表示反对,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易受伤害的女人。但是,她能理解他的话是有道理的。再说,他并不阻止她继续报道,议是采取了适当的防范措施而已。阿曼达心中尽管有些不悦,还是向唐奈利妥协了。如果她真的陷入麻烦,她会感到稍稍放心,因为附近有个人在帮助她。当初调查水门事件的伍兹沃德和伯恩斯坦不都相互在暗中帮助的吗?

    “但你得告诉他别插手我的事。”她坚持道。

    唐奈利觉得她已经屈眼了,便爽快地答应道:“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不会感觉到他在你附近的。”

    “奥斯卡知道你雇了布赖斯吗?”

    “没有。你想让他知道?”

    “也许他知道后会好些。我不想让他为我提心吊胆,也不想让他阻止我的报道。”

    “那我会跟他说的。”

    “你现在去哪里?”

    “我要跟一个客人谈点事。我想最好先在周围转转,看看彼得有没有出走。我会把你送到你停车的地方,布赖斯就在两个街区附近等着。”

    几分钟后,他把她送到了停车场。”别忘了.今晚我们一起吃晚饭。”

    “我们可以在城里吃吗?她提议,“既然我已经回了城,我就不想再去乡下了。我不知道今天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办完。”

    “那7点钟我在你家里等你。”

    现在离7点只剩两个小时了。”我想再晚一些。”

    “我会等着你的。”

    “不会等急了?”

    “那是我的事。你干你的,但别另找麻烦。”

    “一定。”她一口答应,然后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把车开出去,准备去找那个被警方怀疑谋杀了达丽亚·温德斯的男子。

    看管奥蒂斯·弗兰克林的警官似乎急于证明弗兰克林和谋杀毫无联系。他在电视里说,就在温德斯被害的那天晚上,弗兰克林和他在一起打保龄球,他们玩了一整夜。

    阿曼达到保龄球馆时,弗兰克林和他的看守还没有来。她和租鞋的小伙子、餐饮区的服务小姐聊了一阵。他们都说奥蒂斯·弗兰克林和他的看守以及另外两个家伙每个星期五晚上都在保龄球馆里玩一夜。奥蒂斯从未落过一次。

    “你见到那个家伙之后,会明白我们的口气为什么这么肯定,”酒吧服务小姐说,“他是个嗜酒如命的人。”

    阿曼达要了杯软饮料,然后在一张桌子旁坐下等着两人的到来。今天不是星期五,因此她没有希望采访常和弗兰克林一起打球的伴儿。不过,从她听到的一些消息来看,采访那些人也没什么用处。

    她看看手表。弗兰克林和他的看守罗德尼·费希尔迟到了。她开始等得不耐烦,总觉得今晚的约会要泡汤了。不过,如果见不到他们俩的话,她可以在文章中引用服务员的话。对阿曼达来说,了解温德斯在法院里的情况更加重要。

    她突然听到有两个男子的吵闹声。顺着声音望过去,阿曼达看到两个极不合谐的男人走了过来。一个又高又壮,另一个则又矮又小,好象患了营养不良症。小的那位无疑是罗德尼·费希尔。这人一脸苍白,也许担心弗兰克林突然发起脾气来,会一把将他扔出去。

    奥蒂斯·弗兰克林满脸阴沉,这对采访很不利。他在阿曼达旁的桌子边坐下,弹着手指,好象根本没有见到她的存在。服务小姐给他端过来一瓶啤酒和一杯威士忌,罗德尼·费希尔则对小姐说要杯软饮料。小姐似乎记不清费希尔喜欢什么,但对弗兰克林的习惯很清楚。

    “谢谢你能答应来见我。地对弗兰克林说,但他压根儿没在意她。

    “奥蒂斯,回答这个女人的问题。”看守对弗兰克林说。

    “我没听到她在问什么。”

    说得好。阿曼达心里想。既然他喜欢开门见山,那她就直入主题。“你杀了达丽亚·温德斯?”

    他的棕色大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敌意。他恶狠狠地盯着她,足以令阿曼达感到毛骨依然。

    “你想控告我?”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杀了温德斯。”她平和地说。

    她盯着他的双眼,他抖了一下,似乎有些激动。“没有,我没有杀她。那天晚上我和罗德尼就在这里,我们打了好几场保龄球。你们可以去警察局核实,我们打球的记分单都交给他们了。”

    “你为什么那么恨她?”

    “你进过监狱吗?”

    “没有”

    “我曾进过两次,这不是很轻松的经历,但我毫无疑问是有罪的。现在又碰上了倒霉事,警察看着我。她被派去调查我的罪行,我是被捏造的证据陷害的,就是瞎子也能看清这一点。她匆匆忙忙把案子结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酒吧里,我没有害她。你可以相信我,我只是恨她的性格。出狱后,我曾威胁过她,但罗德尼劝我,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洗清了我的罪过,全都说清了,只是没人知道。”

    “他说的是真话,罗伯茨小姐。奥蒂斯已经改过了。”那位看守自豪地说,似乎是他亲自使奥蒂斯发生了转变。

    她看着他。“你大概遇到过大批象奥蒂斯这样的人。”

    “很多。”

    “在别的案子里,有没有被告认为温德斯过于凶狠?”

    “所有坐牢的人都觉得他们受了伪证之害,但温德斯女士总的来说是公正的。她的名声很好,当人家请求她时她会考虑的;当她觉得被告有罪时,她就会象对待魔鬼一样与他们作斗的。在我的记忆中,她对奥蒂斯是相当公平的。但是证据和他的前科都对他不利。他的辩护律师刚刚从法学院毕业,没有经验。他的律师没有驳倒对他不利的一半证据,要不然,奥蒂斯可以赢了这场官司的。不过他的表现不错,就提前出狱了。”

    阿曼达认真地听着看守滔滔不绝的介绍。她马上换了个话题。“你了解温德斯小姐的私人生活吗?她跟哪几个律师比较好?在审判结束时,有没有人在法庭外面等着她?”

    费希尔摇摇头。“我在法庭上见过她几回,一般都是在奥蒂斯违反了获释出狱的规定时,其他时候我们并不接触。”

    奥蒂斯皱着眉。阿曼达又问他:“你呢?”

    “事实上,有个人等她。审讯的第一天,他在法庭外的楼梯上等着她。第二天我在法庭外的大厅里撞见了她,我想跟她开个玩笑.她却万分紧张,打断我的话说那人不再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过去曾是?”阿曼达问。

    他耸了耸宽厚的肩膀。“大概是的。他们以前关系很火。”

    “他长得怎么样?”

    “是个毛头小伙子。中等身材,棕色头发,穿得很讲究,人也长得很英俊。他属于那种现代美国人,你是如何称呼的?”

    “大学预科生?”阿曼达作了个补充。

    “啊,对,大学预科生。好象是刚从哈佛毕业的未离开父母一步的纨挎子弟。我曾告诉她,如果没有他,她会生活得更好。那种神经质的小伙子让我不放心。”

    “她对他的评价如何?”

    “她笑了起来,问我怎么会看到那个花花公子的。那时候她才笑得象个女人。”

    中等身材、棕色头发的英俊小生?亚特兰大三分之一的年轻男子都长得这样,也包括安德鲁·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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