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梯博士拂落膝盖上的面包屑,把……个手指伸进大嘴,抠出残渣。他往地板上吐了一口,提起了他的黑口袋。
“我走了,”他宣布说,“向诸位致敬。”
艾勒里·奎恩退到一旁,让莫里次·克奈泽尔走进术前准备室。
学者身材不高,很结实,面色黝黑,蓄着一撮短胡须,目光柔和深遂,象个女人。克奈泽尔的手上布满被酸腐蚀和烧伤的斑痕,大褂也被酸腐蚀了,好像他刚波一场化学药雨淋过似的。
埃勒里打量着克奈泽尔,指着一把椅子让他坐下。屋里出现了一段紧张的沉默。
“请原谅我,”学者说,声音里带点儿外国腔调。“你们当然很想审讯我。可我刚刚在走廊里才听说,道恩夫人被勒死了。”
埃勒里感到浑身无力,坐了下来。
“您刚才才知道吗?道恩夫人已经死了有几个小时了。”
“我在这里过的是隐士般的生活。我的实验室是和外界隔绝的小夭地。”
“博士,您似乎对这个悲惨的消息并不感到很奇怪?”
克奈泽尔吃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们对待死亡是超然于俗人之上的。既然人已死了,我们就说:让灵魂安息吧。不过,您大概想知道,我今天早晨在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是吧?”
“是的,劳驾您谈谈这个问题。”
“七点钟我来到医院,我一般都是这个时间来,”克奈泽尔开始说,把双手放在膝盖上。“在地下室的更衣室我换上衣服,然后到了一楼的实验室。不过我相信,这些事情你们也都知道。”
“那当然,”埃勒里说。
“我从里面锁上门,在那里。一直待到你们的人来叫我。
我立即就到手术室来了,路上听说道恩夫人已被谋害。”
他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埃勒里仍在仔细地观察他。
过了一会儿,克奈泽尔又接着往下讲。他故意把话讲得使人感到特别平静。
“今天早晨没有人打搅我。换句话说,从七点过几分到不久前,我一直是一个人在实验室里。一直一个人,没有证人在场。甚至让奈博士也没到实验室来,可能是因为道恩夫人的这一不幸事件和所积压的其他工作的缘故。可是按理说,让奈博士每天早晨是一定要到实验室来的……我想,”
他沉思着结束了自己的话,“我要说的话就是这些了。”
“很好,克奈泽尔博士,”埃勒里微微地笑了。“您既然准确地知道我还要问什么,就不必再等待,马上回答下一个问题吧。”
克奈泽尔抓了抓蓬乱的胡须。
“奎恩先生,这不是一个什么复杂的问题。我估计,您可能想知道我和让奈博士研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说得对吗?”
“您说得对。”
“在两年半的时间里,确切说,到下星期五就是两年零七个月,让奈博士和我研究的是一种合金的改进办法。”
埃勒里插话说:
“博士,如果您允许,我要补充一点……我希望对您研究的合金的确切成份有个清楚的概念。我想听您回答:做实验耗费了多少钱。我想知道,在您的经历中是什么因素促使您和让奈博士联合进行这项科研工作。我还想知道为什么道恩夫人决定停止为你们的工作拨款,我更想知道是谁谋害了道恩夫人。”
“噢,这些都不是泛泛的问题,先生,全都不是泛泛的,”他淡然一笑回答说。“您不是对我们研究的合金的确切成份感兴趣吗?恐怕我要拒绝透露出来。了解这个对您揭穿犯罪行为井没有帮助。而且我们的研究是保密的,只有让奈博士和我知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们透露一点儿。一旦我们的工作告成,所得到的合金将会使世上的各种钢黯然失色!”
区检察官和他的助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又凝视着留胡须的矮个子学者。
“我并不想刨根问底儿,”埃勒里说。“如果你们能用更便宜的、质量更高的合金代替钢,您和让奈博士一夜之间便可以变成百万富翁。”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研究要保密,实验室的墙壁很结实牢靠,门上装有保险锁,又采取了其他一,系列严密佃防范措施,以免猎奇的人和小偷潜入。我可以补充一点,”
克奈泽尔带着骄做的腔调接着说,“我们的成品要比钢轻很多,容易锻压,更经久耐用。它象钢一样坚固,生产成本却比钢便宜许多。”
“克奈泽尔博士,你们这项实验用了多少钱?”
“准确数目我不知道。我想,已超过八万美元。财政上的事部由让奈博士管。”
“这个实验还不错嘛!”埃勒里话里有话地低声说。
“博士,现在请您谈谈您的经历!”
“我到过德国的慕尼黑、法国的素尔邦,毕业于美国的密执安工学院。我取得美国国籍后,在美国冶金标准局工作了三年,以后又在美洲最大的钢结构企业工作了五年。同时我独立进行探索,我现在搞实验的想法,就是在那时形成的。”
“您怎么遇到让奈的?”
“经一个同事的介绍,在这之前我稍稍向我的同事透露过我的设想。我很穷,我需要有人协助,这个人不仅能提供我实验用的经费,而且还能配合我购买设备。我需要的是一个我完全可以信赖的人……所有这些条件,让奈博士都具备。他是个热心人,其他情况您就可想而知了……”
“那么为什么道恩夫人决定停止对您的研究的拨款呢?”
克奈泽尔皱了皱眉头。
“她厌倦了。两星期前她把我和让奈博士叫到她家。她责怪我们,规定的六个月期限拖了两年半,还看不到结果。
‘我已经失去了兴趣。’她声明说。话说得虽然很客气,可是却不容申辩,她的主意已经不能再更改了。我们走的时候情绪非常坏。我们手头还剩些钱,于是我们决定继续干下去,直到钱用完为止。在这之前,我们要象什么也没发生那样进行实验。同时让奈博士还打算从别的地方弄到一笔津贴。”
区检察官萨姆逊大声咳嗽了一下,问道:
“她通知你们这件事时,是否明确说明她的律师已经拟订了新的遗嘱?”
“明确说了。”
奎恩巡官碰了一下学者的肩膀说:
“新遗嘱是不是已经全部拟好并签署完毕了?”
克奈泽尔耸耸肩膀:
“我不知道。不过我也不否认,我希望还没有签署。如果第一个遗嘱仍然有效,一切事情都好办。”
埃勒里低声问:
“第二个遗嘱签署与否,您不感兴趣吗?”
“我从来不允许不切实际的想法干扰我的工作。”
埃勒里疲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博士,您非常坦率。然而我还是相信,您并不象您极力要表白的那样,是一个感情毫无波动的人。心动描记器马上便可以记下您脉搏的急剧跳动,譬如,我现在向您宣布:
当第二个遗嘱准备让阿拜签署时,她已被害。”
“正相反,奎恩先生,”克奈泽尔雪白的牙齿在黝黑的脸上闪了一闪。“我丝毫不感到吃惊。”
“您知道,让奈博士应该得到道恩夫人的一部份财产吗?”
“当然知道。”
“那么您可以走了。”
克奈泽尔彬彬有礼地向埃勒里鞠了一躬。然后又同巡官、区检察官、克罗宁和维利一一点头告别,最后但然自若地离开了术前准备室。
“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也失去了,”埃勒里沉吟起来。
“我应该承认,我碰上了劲敌。”
审讯克奈泽尔时,新闻记者皮特坐在房间边远的角落里。他一言未发,可是他的视线一直未离开学者的脸,现在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埃勒里看了他一眼。他们的目光碰到一起。
“怎么样,老夥伴,”皮特说,“我看,你碰上了个硬核桃。是个具有人的模样的冰山!”
“皮特,我倒赞同你的意见,”埃勒里微微一笑。“不过你显然知道,十分之八的冰山都潜在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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